蘇毓和易老爺子,竟然還聊得挺愉快的。
作爲資深媒體人,當她不情緒化的時候,就顯得非常專業,理智,平和。
弄得易老爺子都一愣一愣的,覺得她是不是精分啊。而且說到後來,竟然答應了接受她的採訪,還給她留了電話。
能採訪到這樣近乎是傳說中的人物,蘇毓自然是興奮的。
易老爺子好像反應過來的時候,還有點後知後覺。
然後就有些懊惱地道:“你看,我就被你一個小丫頭給忽悠了。”
蘇毓狡黠一笑,道:“老爺子,您這樣的人,一諾千金啊,可不能說話不算話。”
易老爺子眼珠子轉了轉,道:“我倒不至於食言,不過有件事讓你幫我做。”
“什麼事兒啊”蘇毓也防備,心情很好地問道。
“我剛纔上來的時候,丟了個東西在車裡。現在,想麻煩你下去幫我拿一下。”
“這跑腿不是秘書的事兒嗎老爺子您可別逗我,您這樣的人,還缺秘書啊。”
“不缺秘書。不過我答應你接受採訪,你幫我跑個腿兒怎麼了我還沒上過這種地方媒體呢。哼。”
蘇毓想了想,也是。南報雖然在t市呼風喚雨,但是和老爺子平時上的那種國際大刊比起來,還真是有點小巫見大巫。
其實她心裡又在腹誹,說不定t市還沒人認識你是誰呢。
“得,我就幫你跑一趟。”
她也知道這個老頭子性格很古怪,搞不好就是存着想折騰她的心思。
不過蘇大美人縱橫媒體界,什麼事兒沒見過啊。
她也就認命當了個跑腿的,放下酒杯,穿着旗袍就下了樓。
易氏其實在國內沒什麼根基。雖然說起來名氣很大,可那也就是個過江龍。
唯獨留在國內的,是他的二兒子易天成。所以易天成基本上是白手起家,靠自己闖出來的名聲和事業。
在很早以前,大家就知道易大律師的背景很雄厚,家裡似乎是個大族。
可是在公開身份以前,易氏的分量,還是超出了大多數人的想象
那可是雄踞米國的百年大族啊
當然,易家人回國了,是真的沒什麼基礎。
這不,易老爺子這趟回來,主要也是爲了震懾季北那羣米國親戚。連車都是季北給配的一輛古董級勞斯萊斯。
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什麼特別的好車,想着易老爺子的米國老貴族做派,季北就貢獻出了這輛自己基本上用於收藏,幾乎沒有開上路過的房車。
蘇毓走到車庫,一眼就認出了那輛特立獨行的古董房車。
車燈還亮着呢。
她想着,什麼叫她打開車門,就會知道他掉了什麼
老頭子能掉什麼在車上,柺杖
不會更噁心的,是牙套
一邊想着這些有的沒的,蘇毓走上前,猛地拉開車門。
然後猝不及防,撞進了一雙有些驚訝的眸子裡。
許久不見
他瘦了很多。
此時此刻,易天成正坐在一輛輪椅上,膝蓋的位置還蓋着毯子。
他剛纔似乎再用手裡的電腦幹什麼,突然被人打開了車門,他的眼神,從驚訝,慢慢變得深沉。
他的下巴瘦得更加鋒利,整個臉頰也凹陷了很多。從前總是打理地妥妥當當的頭髮,此刻也顯得有些雜亂無章。
“好久不見。”最終,還是蘇大美人先冷靜下來,輕聲道。
“好久不見。”易天成笑了笑,合上電腦。
誰也沒想到,他們在見面,竟然會是這樣的,雲淡風輕。
有那麼一瞬間,蘇毓甚至沒認出來,眼前這個瘦削的,憔悴的,顯得有些沉默憂鬱的青年,竟然會是當初,死纏爛打在她身邊的那個無節操易賤賤。
“你父親讓我下來幫他拿什麼東西”,蘇毓很快回過神,語氣平淡,眼神冷靜,“你知道是什麼東西嗎”
易天成有些無奈,道:“拿東西何必讓你跑一趟,不是有秘書嗎”
“我怎麼知道”,蘇毓比他還無奈,“他還不告訴我是什麼東西,說是我打開車門就知道了。”
易天成沉默了一會兒,道:“他可能是想讓我上去。你幫我告訴他,我在車裡坐着就行了。”
“好。”
蘇毓說完,稍微直起身子,看樣子似乎是想走。
然而過了一會兒,她又重新低下頭,意有所指地看着他的腿,道:“還沒好”
這都差不多一個多月了。
“其實好的差不多了。就是行動還有點不方便。之所以坐輪椅,是因爲後來下地的時候不小心又弄傷了骨頭。”
“哦,那你應該小心點”,蘇毓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還有,那次的事,謝謝你啊。”
易天成倒是笑了笑,道:“不必客氣。那些人本來就是衝着我來的,你倒是被我連累的。就算沒有你,他們遇見我,也是該抓抓,該殺殺。”
蘇毓:“”
她不由得腹誹,看起來挺正經一老頭,怎麼就是個喜歡告密的
“不管怎麼樣,那次是你保護了我,我得謝你。”
易天成不說話。
蘇毓有點尷尬,又道:“其實你保護我也不止那一次。我都沒來得及道謝。”
“客氣了。”易天成垂下眸子,又把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電腦上。
他這樣,蘇毓也不能自討沒趣,道:“那我先上去了。我幫你告訴你家老爺子,你不想上去。”
“好的,謝謝。”
於是蘇毓又把那句話還給了他。她帶着笑,道:“客氣了。”
易天成:“”
就在她起身要走的那一瞬間,易天成叫住了她。
“蘇毓。”
“什麼”
易天成道:“你要參加薛迷的婚禮,還是做首席伴娘,是嗎”
“對啊。”那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我勸你最好不要”,他頓了頓,才道,“櫻花姬方面,是放了狠話要給他們夫妻倆送一份大禮的。她們都是女人,而你的處境,恐怕是最危險的。”
蘇毓愣了愣。
易天成又道:“薛迷不會意識到這件事的危險性,而季北,你知道他的。”
與其說季北是個狠心的人,不如說,他是個沒有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