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踏雪昏迷了整整兩天。
醒來的時候,她微弱的眼眸看到的不是醫院清一色的白牆面,也沒有醫院濃重的消毒水味道,而是一間簡陋的已經粉刷很久,上面全是灰塵和一些不知名的黑色痕跡的牆面。
池踏雪微微愣了愣神,轉頭朝光亮的窗外看去。那窗子很小,沒有窗簾,窗櫺的四角仔細看還有些蜘蛛網和灰塵。外面嘀嘀的還有嘈雜的車鳴,像鄉間小路上時常遇到的拖運莊稼的車輛。
她呆呆的靜了一會兒,想爬起身來,但是下身卻撕扯了一下,疼得她想流淚。突然想起來,她被寧溪浮從醫院高高的臺階之上推下來,昏迷之前,她很清楚地感受到身下的一片冰冷刺骨的粘稠。
像是一根無形的針,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她驚得差點大叫起來,掀開被子,摸向自己原本已經微微凸起了的小腹,此刻,上面一片坦蕩,甚至還有些下凹。
眼淚刺痛了她的臉龐,她害怕驚恐得失聲大叫,卻纔發覺,她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一種鑽心的疼痛敲擊着她的心臟,她痛苦流涕,卻全身抽絲般無力。
她,奪走了她的全部啊!
“翩俊,你去給瑜兒和忻兒買點奶粉來,過會兒再不吃就要哭了。”
“好,我這就去。”
熟悉的聲音從門外傳進耳畔,池踏雪哭紅的雙眼仍舊流着淚。手指仍舊放在她的小腹上,平平坦坦的,沒有任何生命氣息。
一顆眼淚從眼角悄無聲息地滑落在她的手背,她驚住了,擡起手來看,它已經染溼了她的整根手指。
這時,房間的門正好被打開,一道明媚的光線從外間照了進來,刺痛了她紅腫的雙眼。
“踏……踏雪,你醒了?”來人見到牀上有了動靜,驚喜地跑了過來,看她眼珠含着淚水,黑瞳轉向自己的方向,原本的驚喜高興此刻卻變成了尷尬和愧疚,腳步也停在了原地。
牀上的人注視着
她,眼淚滾滾而下,眼前模糊的一個人影,她已經看不清她的模樣。
“滾。”就一個字,從她乾啞無聲的口中說出,李翩若霎時間淚流滿面。
“踏雪,我……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對不起……”她的哭聲迴盪在着窄窄小小的房間裡,連空氣,都被她的哭泣感染的那麼悲傷和溼稠。
池踏雪沒有在說話,轉過滿是淚痕的臉不再看她。李翩若捂着脣,聲音顫抖得不像話,看她根本不想理自己的樣子她是徹底絕望了,轉過身跑了出去,心裡說不出的痛與歉疚。
那天,李翩俊從醫院打來電話,說他闖了彌天大禍,快要被人追殺了。
李翩若聽得心抖地一跳,立馬掛了電話就往他說的那個醫院跑去,也不管牀上兩個孩子是否正在哭叫。
她趕到醫院的時候,推開門,就看到李翩俊站在一件病房裡抱着頭掩面哭泣。李翩若走到他身前,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脊,看到牀上被潔白的被子蓋着沒有看到臉的女人,心也如鼓搗一般。
待走近,看到是踏雪的那一刻,她還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翩俊,翩俊,過來。”她害怕得聲音顫抖,一隻手向後想要抓住弟弟的手。
“她是踏雪啊!”她轉過臉來,看向李翩俊,眼淚就掉了下來。
“翩俊,她是踏雪啊!她怎麼……”心中藏着千萬個疑問,爲什麼踏雪會變成這樣,爲什麼翩俊會叫她少夫人,她究竟發生了什麼啊!
李翩若的眼淚嘩地掉下,她跪倒在她的牀前,李翩俊嚇了一跳,想要上前去扶住姐姐,卻被他拒絕了。
李翩若就一邊流着淚,一邊看她。她的臉色蒼白,看上去奄奄一息,瘦弱得像是快要死去,她是真沒想到弟弟說的少夫人竟然是踏雪,竟然是……她這麼多年來一直虧欠卻無法彌補的人!
走近凝視她的那一刻,她心中所有的虧欠懊悔頓然涌現心頭,淚腺像
決了堤壩,一發不可收拾地滾滾落下,她崩潰地倒在地上大哭,彷彿要將全身的力氣,要將她全部的虧欠歉疚全部哭還給她,但是還不了,她就算賠上她一條命,也不可能還上對她的歉疚。
弟弟李翩俊看着坐倒在地上痛苦的姐姐,心裡也難過像一灘苦澀的水。他走上前,拉起姐姐,聲音微顫,“姐,我該怎麼辦啊?她是我們何總的女人,何總不會放過我的,怎麼辦?”
李翩若在他的攙扶下慢慢站了起來,停止了哭泣,眼裡含滿淚水,慢慢轉過頭來看着他,看着這個從小被她寵壞的弟弟,擡手,狠狠地在他臉上扇了個耳光。
李翩俊被姐姐打得偏了頭,轉過臉來不可思議的看着比他矮了一頭的姐姐,她此刻的臉上,全是恨鐵不成鋼的決絕。
“姐姐!”他大喊一聲,他知道自己錯了,立刻跪倒在地上。
李翩若心疼地低下頭,眼淚再次決堤,大顆大顆地滴落在他黑色的頭髮上。
“走!”李翩若只說了一個字,便擦了眼淚,將弟弟從地上拉了起來。
李翩俊擡起頭看着她,不知道她要做什麼。
李翩若像是做了一個很大的決定,在他耳邊輕語,“翩俊,你去給踏雪辦出院手續,就跟醫生說我們家付不起住院費,回家休養就好了,然後把踏雪直接帶到汽車站,我們離開這個地方。”
李翩若說得很快,李翩俊一時還反應不過來,腦子裡高速回轉着,“姐,你,你認識她?”
李翩若朝他指的方向看去,停頓了一秒左右,就拍拍弟弟的肩膀,說道,“有些事,等到了地方我再跟你細說,先把她弄出醫院,帶到城南的汽車站,記住,千萬不要讓別人知道,尤其是你們的那個何總,與他有關的人都不行,最好沒有任何人發現!”
李翩若叮囑完,轉身幾乎是跑出了病房。她得趕緊回家隨便收拾一些必要的東西,帶上一雙兒女,準備出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