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踏雪的眼睛,向後面的何梓遇看去。
他生氣了,氣她不聽他的話,擅自下車。此刻,他坐在車內,臉沉着,側着頭,就是不看她。
她突然覺得有些難過,但不知道這種情緒從何而來。
她記得,那天下着大雨,她跑去便利店接電話,回來看到鄉下的那件陳舊的租房院子裡,站滿了清一色的黑衣人。
他們個個站得筆挺,臉色嚴肅西裝板正一絲不苟。還有人,在搜她。
李翩俊的腿,大概是那個時候被打斷的,過程,她親眼目睹,看得一清二楚。
“她,是怎麼不見的?”關於李翩若的一切事情,她都不想再染指,所以,語氣也顯得比剛纔蒼白得多。
李翩俊聽到她這樣的話語,心中燃起的希望,一下子滅了許多。但他不想放棄,現在,只有她能幫助自己了。
他現在,就和一個乞丐沒什麼兩樣了,吃是撿來的,穿是撿來的。就連還是三歲的瑜兒,也是他在路邊要錢買來食物,要向別人家要不要的衣服,才能將那個孩子養活到現在的。
他知道,他不能奢求少夫人能爲他們做什麼,當初少夫人流產時,也是他照顧不周,他該死,可是,忻兒還是個孩子啊!
“少夫人,我李家,這一輩子欠你的太多了,我們就算用下輩子來償還,都未必能償還得了,我現在只求你,能派點人幫忙找下忻兒,她被人販子拐走兩年了,到現在音訊全無。我這樣,要怎麼下去見……”
“我們回去。”何梓遇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了車,一把抓住池踏雪的手,將她往車裡拉。
“等我聽他說完。”
“還有什麼好說的?他姐姐害你家破人亡,他害你流產,你現在還想幫他們,你是不是覺得你還沒被他們往死裡整?”
他的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抓住她手臂的手用了幾分力,捏得她很疼。
他呼吸粗重,顯然對她的善良已經容忍到了極限,“池踏雪,別傻了,這羣人,只會一而再再而
三的利用你……”
“少夫人,我沒有,我沒有利用你啊!我姐姐她已經受到懲罰了,她臨死的時候一直在懺悔,她說她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她連死,都死得不安心……”
李翩俊的喊聲,打斷了何梓遇的暴怒。
池踏雪望着他們,何梓遇的臉,已經變得很黑很沉,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預兆,他想要將地上那個人撕碎掉!
“你們特麼的還站着幹什麼,看戲嗎?還不快把他給我扔出去!”他一生暴怒,圍着李翩俊的衆保安都不敢出聲了,動作迅速地,將趴在地上猶如死屍一般的李翩俊擡了起來。
“住手!”池踏雪抓住了他話中的某些關鍵點,走近他,“你剛剛說,你姐姐已經死了?”
她的臉色本就蒼白,此刻更是冷峻得駭人!
因爲她的走近,保安們不敢再有動作,生怕傷到了她。
何梓遇站在她身後,臉色始終不是很好。
李翩俊躺在地上,剛纔被他們一拖,臉直接朝地,現在臉上被拖得一條條長長血痕。
他沒有及時答話,池踏雪重喘着氣,大吼,“說啊,她是不是死了!”
吼着,她的身體有些站不穩,曹媽望着李翩俊臉上的傷,還看着少夫人眼中的淚水,心裡也十分的不好受。
李翩俊被她吼得,眼淚也掉了下來。
“是的,她死了。”他的聲音顫抖着,每個字都說得很飄忽。
池踏雪震驚了一瞬,腦子裡有些空白。她擡起頭來,望向了何梓遇的方向。
他沒有躲避她向他投來的目光,但眼中,卻有清寒。
“她是什麼時候死的?”她的語氣,已經變得平淡,不再像剛纔那般激動。
“那天,他們來過之後不久,你突然消失了,我姐姐傷心過度,加上淋雨發了燒,一直好不了,就……”他哽咽着,再說不下去。
池踏雪的眼中,一顆清淚流下。
“所以,是你間接殺死了她?”她對着何梓
遇,像是自言自語,可是,手和身體,都忍不住地在顫抖。
何梓遇始終沒有說話,也再沒有看她。
“那,忻兒是怎麼不見的?”她繼續問地上的李翩俊,現在,已經沒有人壓制他了。
他也不站起來,就躺在地上,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氣那般,無力地躺在地上。
提到忻兒,他的第一反應就是錘地上的水泥地。地上還有些石沙,因最近在修路而殘留下來的。他那麼一錘,手立即就破掉了,有鮮血涌了出來,他卻渾然不在意,好像這樣小小的痛,不足以撫平他心中的自責。
“是我,我帶她和瑜兒去遊樂場,我小時候,沒有父母,只有一個姐姐,我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和其他小朋友一樣去遊樂場。可是,在我將忻兒放在旋轉木馬上,帶瑜兒去尿尿,回來她就不見了。”
池踏雪聽得滿肚子的火氣,支撐着虛弱的身體,上前就想一腳踢到他身上去,“去遊樂場,才一歲的孩子,知道什麼遊樂場!你還居然把她放在旋轉木馬上,就帶瑜兒離開,你做事粗心大意,沒有人販子,你就不怕她從旋轉木馬上摔下來嗎?”
“當時,當時周圍有很多人,我還囑咐了我後面的那個女人幫我看着她的,誰知道……”他解釋,可是話說到後面就越說越沒有底氣。
池踏雪的心中彷彿有一把烈火在燃燒,怒髮衝冠也不爲過。
“一個陌生的女人,你也敢讓她幫忙照看孩子,你是把忻兒當成什麼了!你就是這樣照顧一個孩子的嗎!”
此刻,她方纔的冷漠淡然已不復存在。
她對李翩若是有恨的,不管是什麼時候,她胸中的恨意始終不能消遣。可是,那兩個孩子,她卻沒有辦法將對他們母親的恨意轉加他們身上,她也不忍心那樣做。
李翩俊已經知錯,可事到如今,他也不能挽回當初的幼稚想法和錯誤行爲。他有罪,可是,他現在只想找到孩子,只要能找到孩子,就算讓他去死,他也有顏面下去見他病死的姐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