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氣清,燦爛的陽光灑落而下,璀璨了整個天地。
偌大的病房也被映襯的燦爛明亮,只可惜,這一切的光亮美好蘇淺卻完全無法感受到分毫,蘇淺靜靜的靠在落地窗邊上,臉上揚起淡淡的微笑,感受着清風拂過臉頰帶起的清涼,用她獨特的方式來感受這個世界。
忽然,她像是感受到了什麼一般,轉過身來,笑着道,“學長,你來了。”
纔剛剛推門進來的杜文航微微一怔,隨即釋然,笑着搖頭道,“你真是越來越敏感了,我動作都這麼輕微了,你竟然還能夠認出是我。”
“你忘記了,瞎子的聽覺是靈敏的。”
杜文航微微皺起了眉頭,有些責怪的說道,“蘇淺,我不希望你這麼說自己,醫生搜說了,你這是暫時性失明,是有治癒的希望的,”
蘇淺微微一笑,“沒關係的,學長,其實,做瞎子也有瞎子的好處,至少,很多討厭的人或者骯髒的事情可以看不見,心不煩。呵呵,當然,我不是說學長你。”緩緩的沿着熟悉的路線,走到病牀 邊坐下。
蘇淺繼續開口道,“其實,這兩個月以來,我想了很多,過去的,現在的,將來沒有發生的我都想了很多,人生在世,有很多的不得已,有很多的身不由己,有很多的無可奈何,我們無力去掌控一切,無力去挽回失去的,無法駕馭未來的,那麼就好好的享受現在,至少自己是可以控制的。”
“學長,你放心吧, 經過了這一次,我比任何人都要珍惜我的生命,因爲我不只是爲了我而活,所以,即使我的眼睛再也看不見了,我也會好好的活下去。”
“蘇淺……你。”杜文航怔住了,凝視着那張依然絕美的容顏,那雲淡風輕的笑容,那無神的大眼睛彷彿正在看着自己一般,杜文航忽然覺得眼前的蘇淺似乎變得哪裡不一樣了,那淡定從容,看透塵世的灑脫微笑,彷彿個人重生了一般煥發着燦爛的光芒,耀眼的讓人無法移開眼睛。
蘇淺醒來的這兩個月以來,他每天都陪着小心翼翼,總不敢在她面前提起眼睛的事情,因爲害怕她無法接受失明的事實,而讓醫院的所有人也都三緘其口。只是沒有想到,蘇淺竟然能夠自己從陰影裡面走出來。
看着那張平靜從容的臉龐,那嘴角淡然的微笑,杜文航心裡忽然微微的心疼起來,失明,那就因爲着和光明無緣,意味着黑暗的世界裡永遠只有自己一個人,那樣深入骨髓的冰寒寂寞說說出口很容易,可是,真正要去面對卻需要多大的勇氣,需要多麼掙扎的痛苦煎熬之後纔可以下定決心,淡然接受黑暗和寂寞無常。
一個人從一開始就永遠生活在孤獨和黑暗裡面並不可怕,因爲他從來誒有擁有顧,沒有擁有過就無所謂的失去,就無所謂的痛苦,可是,當一個人擁有過光明,擁有過世界上千千萬萬的萬紫千紅和璀璨繁華,卻頃刻之間將之全部剝脫殆盡,這又是怎樣的一種殘忍和無情!
擁有過卻被生生的抽離,再一次被奪走,再一次變得一無所有,那纔是最痛苦最無法接受的殘酷!
而蘇淺,卻能夠如此清風雲淡的告訴自己,她可以接受,她沒有問題,她會好好的活下去。杜文航忽然發現,他似乎從來都沒有看清楚過眼前的這個女孩,當她因爲愛情的背叛而絕望痛苦的時候,他以爲她和別的女孩一樣會軟弱,但是親人的離去她卻沒有掉落一滴眼淚,將所有的痛苦掩埋,而如今失明的痛苦,對黑暗的挑戰,寂寞的恐懼也依然堅強 笑着說她不怕,她可以很好的應付。
蘇淺啊……你什麼時候纔可以學會對自己好一點呢。杜文航嘆息,心疼的摸了摸她的頭髮,“別想太多,相信德國的醫生,你一定可以重見光明的。德國那邊我已經聯繫好了,下星期我們就動身。”
“下星期……這麼快……”蘇淺微微一怔,詫異的問道。
“呵呵……傻丫頭,你難道不想早點重見光明,至少你也看看,兢兢業業照顧你的人的樣子吧。”杜文航失笑,拍了拍她的頭,笑着說道。
“嘿嘿……好啊,希望不會令我失望。”
“我可是很帥的。”杜文航笑了,得意的自戀笑起來。過了一會,才輕聲道,“你只要做好準備就好了,將一切都交給我。”
“嗯,”蘇淺一臉感激,心裡被一股暖流劃過,點點頭,仰起頭很是真誠的道,“學長,謝謝你。真的,這兩個月以來,要不會你,我恐怕……”
“別說傻話,一切都會好的。”杜文航打斷她的話,笑着道。
“嗯。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蘇淺揚起了一絲期待的笑容,那無焦距的大眼睛裡面似乎也燃燒着一絲火熱的光芒,雖然已經做好了當一輩子瞎子的準備,但是重新擁有光明的希望就敗在眼前,即使再冷靜地 心也禁不住砰然心動。
希望上天不會這麼殘忍對待她,給她空歡喜一場。
只是,秦天,不知道秦天怎麼樣了,
爲了掩藏自己的行蹤,她沒有聯繫雲家人,也沒有聯繫冷陌晨,軍部既然已經下了格殺令,那麼她如今還沒有康復之前不想死的話,最好就是音訊全無。
雲家恐怕找她也快要找瘋了吧,還有冷陌晨……蘇淺微微頓了頓,每一次想到冷陌晨,她的心裡總是很複雜的感受,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冷陌晨是愛着她的,甚至爲了她可以連性命都不要,可是,許嵐卻是他們之間永遠的痛。過去了五年的感情,真的能夠再一次點燃完整嗎?
她不知道,當她答應和冷陌晨在一起之後,許嵐的阻攔,冷陌晨究竟又會讓步到什麼程度,是不是五年前的悲劇又再一次的產生,她真的不敢嘗試,她已經沒有了多餘的生命再讓她去自殺一次!
她知道,寂寞了很久,一直都是一個人的她,生活於黑暗裡面的她,一旦別人給了一絲絲的光芒和溫暖,便會奮不顧身,即使萬劫不復也毫不猶豫的淪陷。
她只是想自保,只是想要逃開的遠遠的,只是想要平靜的生活,既然給不了她永遠,那麼就徹底的放棄就好了,爲何好藥如此的糾纏不清!
自從一個星期前OB總裁康復回來上班之後整個公司上下就籠罩在了極度壓抑的低氣壓之中,每一個人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連說話也是輕聲細語,一到下班時間立即若獲大赦飛奔逃離,如果不是爲了生計,估計 很多人早已經無法忍受這樣的低氣壓而紛紛逃離辭職罷工不幹了。只可惜,區區幾千塊公司讓白領們紛紛競折腰,默默忍受這大boss的低氣壓。
此時的冷陌晨正坐在OB的總裁辦公室裡面埋頭處理辦公桌上的文件,目光如電,臉色冷凝,陽光從落地玻璃窗斜斜照進來,即使溫暖的陽光也無法讓那緊繃的俊美線條柔和下來分毫。
忽然桌上的電話響起來,是秘書連線,冷陌晨按下免提鍵,冷淡的聲音傳來,“什麼事。”
“總裁,尚雲醫院的雲院長來電找您。”秘書甜美的聲音傳來。
冷陌晨那原本毫無波瀾的眼眸微微一閃,停下手中的工作,沒有任何猶豫,直接道,“接進來。”
電話一接通,冷陌晨便急急的問道,“怎麼樣,是不是有她的消息了。”
雲寫逸沉默了一會,抱歉的說道,“不是。”
又一次的失望,這已經不知道是這三個月以來的第幾次的打擊,全身的力氣彷彿瞬間被抽空了一般,冷陌晨疲憊的靠在椅背上面,揉了揉圖發痛的太陽穴,麻木的問,“那你找我有什麼事?”
“我要吳美國進修一年,蘇淺家裡面的貓沒有人照顧,你有時間的話,可不可以……”
“好我知道了。”冷陌晨揉了揉太陽穴,答應道。
“嗯,那我明天讓人把她房門鑰匙給你送過去。”
“不用了,我這裡有她的公寓的鑰匙卡。”冷陌晨忽然想起納西不請自去的場景,不由額嘴角微微上揚起來。
雲寫逸詫異的挑了挑眉,蘇淺連房門鑰匙都給了冷陌晨了,看來,冷陌晨依然在她的心裡佔據很重要的位置,而且這些日子以來,他也最清楚冷陌晨因爲蘇淺的事情有多麼的擔心和憂慮,整個人都憔悴了一圈了。
“沒什麼事的話,就先這樣吧。”冷陌晨說完,便收線,如果不是因爲打電話來的這個人是他的好友之一,還有和蘇淺名義上的大哥,他早就發飆了。哪裡還會這麼好說話,
冷陌晨將頭仰靠在椅背上,凝視着天花板,有些出神。心裡卻一陣煩躁。
三個月以來的殫心竭力的找人,卻一無所獲,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竟然這麼的挫敗,這麼的無能,這麼的煎熬過……即使是當年離開,也 只是心痛,但是至少知道,她還好好的在那裡,可是現在呢,三個月了,音訊全無,生死不明!
每一天都會有忽然的以爲是驚喜的空歡喜,每一次都是充滿了期待而去,卻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而歸,這種的忽然的大起大落,忽喜忽悲,就彷彿無形中有人拿着刀一道一道的反覆凌遲着他的心一般,血肉珩磨,鮮血淋漓。麻木的等待早已經千瘡百孔!
蘇淺,你到底在哪裡!
再也沒有心情工作,抹了一把臉,按下電話,讓陳碩進來。
“老大,找我什麼事?”不一會兒,陳碩就盯着一副黑框眼鏡飄進來,在看到自家老闆已經離開辦公桌,正在套西裝外套的時候,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很想拔腿就跑的衝動。
“桌子上還有一些文件,你幫我處理一下,我有點事情,先走了。”冷陌晨穿好衣服,拿起桌上的車鑰匙,拍了拍陳碩的肩膀,就準備離開。
“不是吧,老大,我那裡還有很多沒有處理呢,況且,現在才上午十點……”陳碩的臉都綠了,連忙拉着大boss,只可惜晚了一步,等他轉身的時候,冷陌晨只留給了他一個瀟灑的消失在門後面的背影。
“不是吧……”陳碩欲哭無淚,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到
boss正常回來上班,誰知道,纔來了不到一小時,竟然就真不負責任的將工作全部丟給了他,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絲雲彩的就又飄走了。
天啊,總裁住院期間,幾乎所有的工作都落到他身上,重要文件還要跑去醫院給冷大少親自簽字,如今,冷大少終於康復出院,原本以爲他水深火熱的日子終於可以暫告一段落,纔剛剛想要來請一兩個月的長假休息一段時間的,誰知道,還沒有來得及請假,他這個不負責的老闆竟然有拍拍屁股走人了!
靠,真是他媽的苦逼的 人生啊!
陳碩看着桌上堆集如山的文件,修養良好的哈弗商學院碩士也忍不住爆粗口!
只可惜,官大一級壓死人,冷大少下的命令,陳特助當然沒有拒絕的可能款且冷陌晨也沒有給他決絕的機會直接走人了。陳碩只能認命 的苦逼的開始看文件,暗自下定決心,薪水一定要加倍,還是想辦法申請長假吧,承諾給妻子的環球旅行度假再不履行的話,就等着回家跪主板吧!
將剩下的工作全部丟給了總裁特助陳碩,冷陌晨拿着車鑰匙,大搖大擺的來到地下停車場,開着他的銀色保時捷明目張膽的早退!
銀色的保時捷熟門熟路的滑入蘇淺的公寓下面的停車場,冷陌晨拿着鑰匙卡很快的來到了蘇淺的公寓。
電梯門纔剛剛一打開,一團白色的東西迎面撲了過來,冷陌晨下意識的伸手接住,抱在懷裡。
“喵嗚--”好久沒有見到主人,除了每天來給自己送食物的人之外,沒有人理會的牛奶委屈是睜大眼睛,可憐兮兮的控訴着自己主人的無良,竟然把自己一個人丟在家裡面。如今這個前任主人來了,也感覺倍加的親切。立即抓着抱着冷陌晨的手臂不放。
“呵呵……你這小傢伙。”被牛奶那可憐兮兮的樣子給逗笑了,冷陌晨忍俊不禁,難得的揚起一絲溫暖的弧度,輕輕撫摸着牛奶那純粹的沒有一絲雜質的白絨絨的毛。一邊在房間裡面巡視起來。
房間和上次來的時候並沒有任何區別,依然一塵不染,彷彿一直都有人住在這裡一樣,每一處都收拾的非常的整齊和乾淨,看來,雲寫逸見這裡照顧的很好,再摸了摸懷裡沒有變瘦的牛奶,這貨似乎也吃的太多了吧,無憂無慮的,竟然還長胖了不少。冷陌晨失笑。
巡視了一圈,依然是原來的樣子,只是太過於整齊和乾淨了,這樣的缸徑和整齊,反而更加讓原本就不小的房間變得空蕩蕩起來,空氣裡面那空寂沉默的氣息處處昭示着房間裡面已經好久沒有人入住了,少了一絲該有的人氣,偌大 的房間只剩下冰冷和空擋。
原來,房間也是會寂寞的,原來空間也是會孤獨的。
這一方的天地似乎隔絕了一處寂寞和空擋的悲涼,讓人心裡慌亂的厲害。
冷陌晨抱着牛奶在沙發上坐下,隨意的掃視着房間,隨意的打開電視看起來,不時的看向門口,心裡一直期待着,是否在他不經意回頭的某一個瞬間,心心念唸的那個人就會出現在視線裡面,然後過來揪着他的衣領質問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竟然敢擅闖民宅!
只是看了許多次,那門,依然不動如初,哪裡有那人的身影出現,就連幻覺也沒有!
低頭,不知何時,牛奶已經在他的腿上睡着了,前爪抱着腦袋,白色的肚皮隨着呼吸而上下起伏,煞是可愛。
冷陌晨嘴角緩緩揚起一絲溫暖的弧度,撫摸着白色的毛,低聲道:不管多久,我們一起等她回來。
一星期的時間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一個星期,有人讀秒如年,桑海桑田,一星期有人庸庸碌碌什麼也麼有做便一晃而過了。
對於蘇淺來說,這一個星期即使漫長又是短暫的。原本計劃好去德國接受眼睛治療手術的日子,在她即是期待又緊張的心情中,最後還是到來了。
在杜文航的安排下,兩人來到了德國最權威的眼科醫院,聯繫好的主治醫生森德早就等在那裡。僅僅是休息一晚,第二天,便安排了手術。
雖然醫生說,她這樣的病例治癒成功的可能性很高,讓她儘量放輕鬆,可是,當躺在了手術臺上的時候,蘇淺心裡還是有點忍不住的緊張起來。
“沒事的,蘇淺,放鬆心情,將一切都交給醫生就好,你要記住,不管什麼時候,我都就在外面,我會一直陪着你,別害怕,我們一定可以成功的。”似乎是察覺到了蘇淺的緊張,杜文航握着蘇淺的手,堅定而又輕聲的說道。
“嗯,”那溫和的聲音彷彿帶着魔力一般,原本有些煩躁的心情竟然神奇般的變得平靜了下來,蘇淺感激的回握了杜文航的手,點頭應道。
看到蘇淺麼有那麼緊張,杜文航悄然送了一口氣,這才放開手,讓醫生將她推入了手術室。手術室的大門也隨之關上,碰--提示燈亮起來。
蘇淺,你一定可以的!看着那綠色的燈,杜文航暗自咬了咬牙,堅定的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