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4 小騙子,騙其一時,大騙子,騙其一生!
蘇櫻怔了怔。
陸成灝的看着蘇櫻,那種目光彷彿穿透了時光,帶着一種歲月的深沉:“善美曾經爲了救我車撞過,子宮受傷,這件事情,我一直愧對於她,那時候,我以爲有機會能夠挽回你,便同她離婚,做一個試管嬰兒是她提出的離婚條件,我便答應了。”
蘇櫻擡起頭來,看着陸成灝鈐。
他是在說果果的身世嗎洽?
“試管嬰兒做的還算成功,我記得當時是找了個大學生代孕的,那個學生是柯善美找的,那時候一直就住在柯家的大宅。
但是那個女學生在懷孕九個月的時候就突然消失了。
那時候,善美派了很多人去找,終究沒有找到。
蘇櫻嘆了一口氣說:“儘管是試管嬰兒,但是是在那個大學生子宮裡面發育的,連着她的經脈,我想那個大學生一定是覺得這是自己的孩子,捨不得孩子一生下來就要交給別人,所以逃跑了。”
蘇櫻倒是很瞭解那個大學生的心情。
大約就是同現在的自己一樣吧。
孩子雖然不是親生的,但是卻也是心尖上的一塊肉。
碰一下都是生疼的。
陸成灝卻笑了一下,嘴角帶着一抹諷刺,說:“小櫻,不是全世界的人都給你一樣簡單善良。”
蘇櫻微微皺起眉頭,不明所以:“什麼意思?”
“那個女人離開柯家以後就來找我了,她用孩子作爲威脅,要我同她結婚!”
蘇櫻驚呆。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陸成灝繼續:“爲了她肚子裡面的孩子,我當時自然是答應了,不過一切都是僞造的,包括結婚證書。”
蘇櫻原本該是覺得那個女學生自作自受的。
但話出口卻連帶了一抹悲哀:“這個女人也真是傻,她不過一個學生,如何鬥得過你。”
她的聲音依舊透着一股子的諷刺:“我同你相識二十多年,竟從來沒有看透過你,最後被你算計到如今進退兩難的地步,陸成灝,不管是你愛的女人還是愛你的女人,碰上你,真的是一場劫難。”
陸成灝看了蘇櫻一眼,沉沉的,那目光彷彿一種斑駁這鏽印的劍,每一個鏽漬都藏着一種鈍痛。
陸成灝說:“其實那個時候,你已經去了江城,那時候,我找你都快找瘋了,只可惜,天下之大,縱然我用盡全力,也不過是大海撈針,只是我沒有想到,冥冥之中,命運自有安排。”
蘇櫻大約明白陸成灝要說什麼。
“那時候,大哥被道上的仇人算計,撞成重傷,不過大哥是瞞着一衆兄弟的。”
“後來,我去了江城,只是我萬萬沒有想到,在大哥的濱江別墅裡面,我會看到你。”
“大哥手下的人說是你將大哥救出來的,便一起將你帶回來了,你已經在濱江別墅呆了兩個月,我便想,是老天幫我,竟叫我就這樣找到你了。”
“小櫻,其實那時候,我是見過你的,不過那時候你精神恍惚,甚至經常對着牆壁呵呵的傻笑,你已經認不出我來了,大哥說你得了嚴重的抑鬱症,所以我給你找了很多醫生,只是大多不管用。”
“我也知道你該是思念成疾,你想念容靳修,更是想念你們的孩子。”
蘇櫻真的沒有想到,那時候,在厲先生的濱江別墅裡面,她竟然見過陸成灝。
她也不知道,原來當時,自己精神上出了這麼大的問題,竟然完全不記得有這樣的事情。
蘇櫻問:“可是這些,和果果的身世有什麼關係?”
陸成灝說:“那時候,我將那個代孕的女學生就安置在江城,我還記得那一天,十一月十一日,下了冬天的第一場雪,果果就是在那一天降生,窗外的雪花飛舞,很美,她生下來竟然不像其他孩子那樣皺巴巴的,皮膚雪白透亮,真相是童話裡說的白雪公主一樣。”
說到這裡的時候,陸成灝的臉上是一種蘇櫻從來沒有見過的光輝。
父親。
對,像一個驕傲的父親。
“厲先生是帶着你去果果出生的那家醫院的,那時候的你幾乎已經沒有什麼精神意識。即便我站在你的面前,你也認不出我來,但是我還是不敢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你的面前。”
這些,蘇櫻根本就不記得了。
陸成灝說:“可是你對孩子的哭聲有反應,聽到孩子的哭聲,你的眼睛便有了焦距,你曾經問過我,我是什麼時候想利用一個孩子來作爲爭奪你的籌碼的,我說在你懷孕的時候,其實,並不全是這樣,善美提出試管嬰兒的時候,我的確有這樣的想法,但是後來你放棄容靳修和你們的孩子元寶選擇遠走他鄉的時候,我便放棄了,你走的時候跟我說的那些話太嚴重了,我也怕,怕你被我逼的傷害自己,只是在果果出生的哪一天,我又改變了想法,這個孩子從出生開始便開始哭,一直不能停止,也不睡覺,整整兩個小時,醫生也沒有辦法,可是她看見你以後,便停止了哭泣,我當時就想,也許你註定就會是她的母親。”
蘇櫻默默的聽着。
竟然還有這樣一段過往。
蘇櫻說:“爲什麼我完全不記得,我記得當初是厲先生將這個孩子交給我的。”
陸成灝說:“你那時候精神問題很嚴重,醫生說只有孩子能夠刺激你的情緒,那天晚上,大哥便將果果交給了你,也就是從那天開始你的病情開始好轉。”
蘇櫻還是有很多疑惑。
“果果的代孕母親呢?”
陸成灝冷笑一聲:“那個女人知道所有事情都是假的以後,自然鬧得不可開交,不過最後,我用五百萬將她打發了。”
對於這段,陸成灝顯然不想多談。
“那柯善美呢,柯善美這樣聰明執着的人,沒有找到孩子,她會罷休嗎?”
陸成灝也是一語帶過:“我製造了一些證據,讓她覺得孩子沒有保住,她儘管傷心,但也無濟於事。”
蘇櫻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陸成灝,其實每個人都在你的算計之中。”
“蘇櫻,我承認當時我是我私心,我將果果送到你的身邊那一刻開始,目的就是想讓你對元寶的全部思念傾注在這個孩子身上,也就是從那一天開始,我就期待今天這樣的局面爆發……”
蘇櫻的手指微微有些顫。
陸成灝驀然低下頭:“可是,你知道嗎?我並不高興,這都不是我想要的,這是我走投無路的最後一步棋,小櫻,我機關算計,費盡心機不過只是希望你能回到我的身邊,只可惜,我還是太高估了自己的本領……”
蘇櫻說:“陸成灝,沒有人希望自己被算計。”
陸成灝也呵呵笑了兩聲:“還記得我小時候跟你講過關於小騙子和大騙子的故事嗎?”
蘇櫻微微皺眉。
陸成灝說:“我跟你說過,小騙子騙人一時,大騙子騙人一生,愛一個人就是要騙其一生。”
蘇櫻記得,當時,她說:“成灝哥哥,你一定要當個大騙子,我心甘情願的被你騙一輩子。”
年少的浪漫於天真,如今想起來,倒真像個笑話。
蘇櫻嘆了一口氣:“可是你,終究沒有騙的了我。”
陸成灝看了她一眼,眼神那樣的悲哀、
是啊,終究沒有騙的了她,終究沒有變成她口中的大騙子。
陸成灝驀然擡頭,眼神變得深不可測:“蘇櫻,我只問你最後一遍,如果我執意奪回果果的撫養權,到時候你會不會跟我走,果果和元寶,究竟哪個在你心中的分量更重一些?”
蘇櫻的臉色也變了變,一點一點的發白,好久都沒有說話。
會不會呢?
容靳修曾經半真半假的問過她一個問題。
如果非要在果果和小元寶之間選擇一個,她會選擇誰?
蘇櫻說:“果果和元寶對我來說是一樣的,如果你非逼着我做出選擇,你已經看到過答案了,不是嗎?”
陸成灝心臟微微一緊。
是啊,他已經看到過了。
她寧願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去,也不願意做出選擇。
他的小櫻有時候就是這樣的固執,固執的叫人不得不放手。陸成灝笑了,說:“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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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櫻離開的時候,陸成灝揹着她說了一句:“我不會離婚。”
莫名的,蘇櫻一陣心痛。
她跟陸成灝之間實在已經太複雜。
早已經不是誰對不起誰,誰背叛了誰,誰算計了誰的問題。
這種縱橫交錯的關係早已經生出了更多的枝蔓。
所以,當陸成灝說出這樣的話的時候,蘇櫻竟然沒有解讀出他的意思。
是願意幫她搶回撫養權的意思嗎?
蘇櫻也揹着他,說了一句:“謝謝。”
沉默了良久,又說了一句:“對不起!”
匆匆的就離開的陸成灝的辦公室。
她怕自己會哭。
每一次見陸成灝都像是自己帶着一把刀,那些牽扯不斷的羈絆讓這把刀變得越加的鋒利。
每一次,就這樣相互往對上身上插,也許嘴上還要說對不起!
也許還要微笑!
累,真的很累!
蘇櫻從辦公室出去,便是一條長長的走廊。
走廊很空曠。
盡頭也是大片的落地玻璃。
走廊的盡頭卻隱隱的站着一個身影。
瀑布一般的長髮,高挑修長的身姿,一身藍色的長毛衣,從背影看,便已經傾國傾城。
蘇櫻立刻就認出來了,是周小魚。
難怪剛剛在前臺,那些人說她是第二個來找陸成灝的。
周小魚正好轉過身來,衝着她笑。
蘇櫻也笑,走了過去。
兩個人一同站在落地玻璃的門前看着窗外的世界。
這裡真的很高,隱隱的有一種站在雲霄頂端的感覺,所有的高樓大廈從這裡望去,渺小的也不過像個火柴盒一樣。
往下看去,便是車水馬龍的街道,川流不息的行人如同螻蟻。
站在高處,纔會深刻的體會到自己的渺小。
蘇櫻的心境倒是恍若開闊了一些。
“姐姐,你過來找六哥?”
蘇櫻點頭,淡淡的嗯了一聲。
此時,蘇櫻的腦海中是柯善美的第三個要求。
讓周小魚離開陸成灝。
如果說讓蘇櫻開口讓陸成灝不要離婚,已經是用盡全力。
那麼再讓她開口叫周小魚離開,打死她,她也說不出來。
周小魚到底有多愛陸成灝,蘇櫻是知道的。
那種愛到瘋魔,早已經失掉自我,愛到無私的近乎犧牲,不求在一起,默默的陪伴相守的情感。
她着實不忍心毀掉周小魚心中的最後一絲生活的曙光。
蘇櫻知道即便自己開口,周小魚也不會離開。
蘇櫻連同她說實話的勇氣都沒有。
“姐姐,六哥答應你了嗎?”
周小魚忽然開口。
蘇櫻倒是因爲這樣沒頭沒腦的話愣怔了一下。
周小魚說:“你不讓六哥離婚,六哥答應了嗎?”
蘇櫻的瞳孔的顏色一變:“小魚,你……”
周小魚平靜的說:“我都聽見了,我剛剛是給六哥送早餐的。”
蘇櫻恍然,難怪走的時候,發現陸成灝辦公桌上多了一個早餐袋、
只是,周小魚剛剛進去過,她竟然沒有發覺。
所以,她到底是什麼時候進去的。
她聽到了自己叫陸成灝不要離婚,那有沒有聽到……
周小魚轉過頭來,看着蘇櫻,聲音依舊像是平靜的海面,通透中似乎還夾雜着一絲笑意:“我想六哥一定答應你了,是不是?”
蘇櫻點頭:“是啊,他答應了。”
周小魚轉過頭去,看着外面廣袤的天地,還有大片大片的樓宇,嘴角微微牽起:“我早猜到了,你說什麼,六哥都會答應的,就算你給他一瓶毒藥,他也會當做蜜糖一樣喝下去。”
蘇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看着周小魚的側臉,蘇櫻的腦海裡總是想起陸成灝。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總是將這兩個人聯繫在一起。
周小魚就像是陸成灝的影子一樣。
有時候,蘇櫻甚至會覺得,周小魚是陸成灝的一部分。
蘇櫻終於還是開了口:“對不起,小魚,我都是爲了我自己。”
周小魚淡笑:“誰不是爲了自己呢,姐姐,你是對的。”
蘇櫻卻並不能明白她的話了。
周小魚忽然轉過頭來,對她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姐姐,你放心,我會離開六哥。”
蘇櫻心裡一沉。
終究還是叫她聽到了。
周小魚忽然抓住蘇櫻的手:“姐姐,你不要怪我,我只是希望六哥快樂。”
周小魚的表情很複雜。
她的表情似乎夾雜着一絲愧疚。
像是做錯事情的孩子一樣。
可是,她愧疚什麼呢?
明明虧欠了是她。
蘇櫻說:“小魚,你在說什麼?”
周小魚卻又忽然斂起所有的表情,彷彿蘇櫻剛剛看到的,不過是個視覺罷了。
周小魚對蘇櫻笑,莞爾如睡蓮:“姐姐,我想大哥了,我打算去澳大利亞同大哥住一陣子。”
蘇櫻沒有想到不過短短一個早晨,竟然解決了柯善美提出三個要求中的兩個。
但是,她心裡卻像是被壓着一塊石頭。
悶得有些喘不過氣。
蘇櫻進來的時候陽光甚好,從成勝大廈出去的時候,太陽早已經不見了蹤影。
不過天空還是很白,白的像是有人在天上用銀子做了一塊板,將天與地生生的隔開來。
又像是這塊板隨時隨地就要壓倒一樣。
蘇櫻從成勝集團出去,剛剛進了車,天空竟然開始飄雪。
並不大的雪花片,絮絮叨叨,洋洋灑灑,像是漫天的飛舞的白色花瓣。
蘇櫻直接去了蘭卡大廈。
容靳修在開會。
蘇櫻就在他辦公室的沙發上睡着了。
醒來的時候,身上多了一條厚厚的毛毯。
睜開眼睛,就看到不遠處的容靳修。
他安安靜靜的坐在書桌前,皮質的座椅簡約卻透着一股子清貴,就像是容靳修身上的氣質。
他微微低着頭,鼻樑上架着一副金絲眼鏡,倒是斂了一些他身上的王者氣質,顯得斯文俊秀起來。
蘇櫻忽然想到五年前還是他御用的咖啡工的時候,她也總是這樣偷偷的看着這個男人。
真是天生的美人胚子,比電視裡面那些明星模特好看的多,永遠高高在上,偶爾還會下凡。
蘇櫻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這一聲倒是讓容靳修擡起頭來。
施施然的摘下眼鏡:“醒了?”
蘇櫻坐起來,伸了個懶腰:“睡的真舒服。”
容靳修走了過來,坐在她旁邊,順勢攬她入懷,吻了吻她的頭髮:“剛剛在笑什麼?”
蘇櫻說:“我在笑以前,有一次你罵我笨手笨腳,我一生氣,就在你的咖啡裡面放了兩勺鹽,你還記不記得什麼味道了?”
蘇櫻一副小壞蛋的模樣。
容靳修嘴角一勾:“蘇櫻,你難道不知道你泡的咖啡我從來不喝嗎?”蘇櫻說:“那你叫我天天去泡咖啡?晚一分鐘都不行?”
容靳修捏了捏她的臉:“那是因爲我晚一分鐘看到你就不行。”
容靳修不太說情話,但是真說起來,還真是甜死人。
蘇櫻像泡在蜜罐裡一樣。
擡眼看了一眼窗外,雪花仍舊繼續飄灑,天地之間已經是一片蒼茫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