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時沒在外面逗留太久就回了屋。
家裡,葉母端了豐富的茶點,和葉父兩人進了屋子,便再也沒出來。葉子夏卻是蜷縮着雙腿窩在了露臺,仰頭望着天上的星星,神情有些複雜。
葉子時見葉子夏還沒睡,頓時一愣,連忙拿了件外套走過去給她披上。
“子夏,怎麼還沒睡?”她語調關切的詢問。
葉子夏沉默幾秒,才慢吞吞回過頭看了一眼放在她身旁的一張邀請函。
“同學會邀請?”葉子時看了一眼之後,微微有些驚訝的拿了起來。她在子夏的身邊坐下,仔細看了看邀請的內容後,眼睛微微發亮,“同學會誒,子夏,別猶豫了,你一定要去啊。”
子夏生病多年,沒什麼朋友,若是能在同學會上和舊友重新有了感情,那也是不錯的。
“我……”葉子夏神情猶豫,“我有點怕。”
“怕?”葉子時先是有些不懂,隨即立刻便理解過來。
這麼多年沒見的舊友,此刻說來也幾乎算是陌生人了,她性格又不是很開朗的那種,怕生也是正常的。
邀請卡上寫了,各自都可以帶上朋友,男朋友,或者家人。
於是葉子時想了想,便試探性的自告奮勇道:“要不……我陪你?”
葉子夏一愣,看向葉子時的目光微微閃動着。她眨了眨眼,然後才露出了寬慰的笑容,輕輕點了點頭,“好啊,如果你陪我的話……那我就去。”
“好,那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葉子時沒有多想,笑了起來。
今夜,月光很暗,雲層很厚,夜空擠壓着空氣,讓這座城市蒙上了一層晦暗。
時北辰站在窗前,看看外面,雖然今晚他和葉子時也算是有了一個進展,但不知怎的,內心深處卻涌上來一層厚重卻若有似無的霧霾,壓住了他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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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夏的初中同學會辦的很簡單,就在一個小會所裡,訂了個小包房。
會所選的是初中學校邊上的一間,大家商量着打算先聚聚,然後便回學校去逛一逛,重溫
下校園時光。
來的人也不多,十來個,有的帶着男女朋友,有的帶着好閨蜜,所以人羣一下子便壯大起來。葉子時帶着葉子夏遊走其中,很快就跟大家混熟了。
聚會,當然少不了喝酒、聊天、打牌。
因爲葉子夏身體不好,所以葉子時幾番都替她將酒給擋了,動作比她自己同學會時,都還要更豪邁。
等到大家第一場解散,要去操場上散步的時候,葉子時已經有點微醺了。
她本想推辭離開,卻被葉子夏給挽住了胳膊,“一起去吧,那是我們一起讀的初中呢。”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進了學校,在操場上席地而坐,繞成一個圈。
胖乎乎的班長笑着拍拍手大聲道:“現在我們來每個人說一句話,主題我來定。第一個就是——學生時代你最後悔的事!”
“我先說!我後悔當時沒跟我們班花表白!”
“噢~!!!”大家頓時一陣起鬨。
葉子時看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着話,忍不住的也笑眯了眼睛。
夜風習習,吹過面頰,帶來一陣涼意。
她喝了酒,整個人都有些不舒服,吹了風也沒能緩解,卻還是強撐着,不想掃了葉子夏的興。
“第三個問題!大家每個人都選現場的另一個人,說一句自己想說的話。”
這個問題讓大家安靜了一秒,緊接着,立即便有人開了口。
開口的是程溪。
她清秀的五官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有些黯淡,聲音更是在夜色中隨風飄散,她顯然是已經有些醉了,神態間帶着一抹濃濃的傷懷,“葉子夏。”
聽她竟然點了葉子夏的名字,大家都是一愣。
緊接着,氣氛瞬間便變得十分壓抑。
彷彿大家都感覺到了一種風雨欲來的沉重,全都沉默下來,面面相覷。
“哎呀,你怎麼找夏夏說啦?溪溪,你太不夠意思了,我們關係這麼好,這種時候你該跟我表白纔對啊!”程溪身旁的女生看了葉家姐妹一眼,連忙拉住程溪轉移話題,活躍氣氛,並給她
一個臺階。
然而,一向不愛說話有些內向的程溪,卻頭一次犯了倔。
她推開身旁女生勸解的手,擡起頭看向葉子夏。
“葉子夏,其實剛纔的幾個問題我說的都不是真心話。”程溪拿起酒杯咕咚咕咚灌下去好幾口,然後抹了把嘴角,繼續說:“我最後悔的,其實是當初怎麼就沒有鼓起勇氣追他,攔住要跟你在一起的他!”
“我最疑惑的,是你爲什麼沒有珍惜他,讓他那麼孤單的……”她哽住了喉,發出一聲嗚咽。
深吸一口氣後,程溪顫聲道:“所以,我想對你說,葉子夏,我恨你!”
她話音落下,全場死一般的寂靜!
葉子夏似乎是傻在了那裡,雙眸渙散,脣瓣微微張了張,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一分鐘後,程溪忽然轉過身,飛奔離去。
她身旁的女生拿着也沒顧上拿兩人的東西,便趕緊起身追了上去。
一場同學會,剛纔好不容易熱絡起來的氣氛,瞬間就變得僵硬冰冷,讓人難以再開口作出任何化解的舉動。
葉子時坐在葉子夏的身邊,一頭霧水。
可心頭,卻莫名其妙的,泛起了一陣異樣的酸楚。
那感覺,她說不清,道不明,只是讓她的心頭彷彿壓了一塊大石頭,喘不上來氣。
“嗯……那個……程溪她肯定是喝醉了,子夏你別往心裡去啊。”胖子班長尷尬的滿臉汗,喏喏的說了一句之後,便趕緊開始收拾東西,“今天也晚了,反正都在帝都,要不大家都先回家吧,我們改日再聚。”
“好。”
大家連聲應了,紛紛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的收拾好東西,各自尷尬的揮別離去。
盛滿了青春回憶的操場上,什麼也沒留下。
只留下了一地瘡痍的心,和刻在記憶裡的,重重的一記劃痕。
葉子時扶着葉子夏起身,子夏沒事,她卻反倒一陣眩暈,眼前一黑。她連忙扶住身旁的樹,連手心被粗糙的樹幹磨破出血,也沒有感覺到。
程溪說的,到底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