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穆寒和楚江的脾氣都是火爆的,父子兩人一脈相承,豈會先低頭?
雖然明知道對方是自己最深愛的親人,有着最相似的血緣關係也不行。
兩人那血濃於水的感覺,幾乎是讓他們對對方更加的失望。
就在空氣壓迫到兩人都有些受不住的時候,突然房門悄然的打開了。
“老爺,少爺,你們不要爭吵了,我不過是個下人,不值得的。”
林媽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輕聲如同呢喃的說道,走進了書房。
她自顧自的將地上的碎瓷器片給一片片的拾了起來,絲毫不怕那細碎的痕跡割傷。
看到林媽的身影,夏穆寒和楚江立刻都啞然了,根本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他們怎麼都忘記了,書房的牆壁是不怎麼隔音的,外面能夠聽到!
而且剛纔夏穆寒來到書房裡面的時候,並沒有關好了書房的門。
恐怕,林媽剛纔在兩人爭吵的時候,就將所有的話都聽到了心裡吧?
看着楚江和夏穆寒臉上那尷尬的神情,林媽反而是沒有任何壓力的笑了。
“我知道你們兩個在爭吵什麼,但是我這個老婆子真的是不在意的。”
她笑着,臉上的皺紋在燈光下越發的滄桑,看上去很是淒涼。
“老爺對我好,我是知道的,我始終是老爺的下人,我怎麼敢想那些僭越的事情?”
林媽的思想很老舊,和當年的古舊朝代是差不多的,自然不會有什麼問題。
但是夏穆寒聽了這話,就十分的不舒服,他從小是跟着林媽長大的。
林媽自己沒有家人,是個孤寡的老女人,所以對他就如同自己的孩子那般。
楚江對小時候的夏穆寒並不好,有時候脾氣上來了還不許夏穆寒吃飯。
畢竟,他的臉長的實在是太像死去的玉兒了,也就是他的媽媽。
但是夏穆寒的媽媽脾氣是那麼的溫柔,並且只聽楚江的話。
自從兩人在一起之後,就從來都沒有過違逆楚江意思的時候。
不過到了夏穆寒這裡,他纔不管到底什麼是違逆不違逆的,只顧着他自己的心思!
在楚江不讓夏穆寒吃飯的時候,往往都是林媽偷偷給夏穆寒吃的喝的,生怕出事。
在林媽看來,孩子有錯誤了懲罰是可以,只是不要懲罰的過度,讓孩子受傷。
爲了給夏穆寒私自吃飯的事情,林媽那個時候也沒少挨訓。
後來楚宅出事,韓琦雪迷惑了楚江,讓楚宅的人都給趕走了。
林媽就被安置到了不知名的工廠裡面上班,累死累活還要擔心少奶奶林殊然的安全!
現在好不容易從韓琦雪的魔掌中逃出來,並且來到了這裡,如何能不辛酸呢?
想着能夠伺候好楚江也就罷了,爲什麼還要被夏穆寒這樣的提來傷心事呢?
在林媽看來,能夠讓她在楚宅伺候一輩子安度晚年也就是了,她也就不奢求什麼了。
對於她這樣的老人來說,楚宅真的是她的家了,是她的歸宿。
若是楚宅散了,恐怕林媽在這偌大的天地間,也不知道去哪裡了。
“林媽,剛纔我說的話不要放在心上,我並不是針對你說的,你……”
楚江看着那蒼老的身影,不知道爲什麼,就感到了一陣子的心傷和黯然的感覺。
這個女人,靜靜的在他的身邊付出,難道比當年的玉兒少麼?
可是,如何能夠讓他放下玉兒,放下他發的誓言,和別的女人再次相聚?
“老爺,你不用解釋什麼,這是我的命,我從來不怪別人的。”
聽到楚江道歉,林媽頓時慌亂了起來,搖了搖手說道。
“我生來就是下人的命,也做不了什麼豪門的老太,就不要爲難我了。”
說着,她彷彿很是擔心的樣子,但還是勉強擠出來了笑容,乾澀的笑了笑。
這樣的笑容本就是違心的,看上去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夏穆寒實在是不忍心,還是將頭給轉到了一邊去了,不想再說什麼了。
好好的喜事,就硬是讓自己的父親給辦成了壞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好了,不要說了,我知道你這是在給我找面子呢,沒事的。”
林媽看到夏穆寒要張口,當下笑着說道,堵住了夏穆寒的嘴巴。
“我這個老人,要什麼面子,我只要問心無愧也就是了呢。”
說完,林媽就轉身很是堅強的離開了,但是她卻並沒有能夠走掉。
在書房的門口陰影處,一個女人靜靜的站着,堵住了她的去路。
不是別人,正是林殊然,正在靜靜的看着林媽的身影和麪容。
林媽在楚江和夏穆寒面前可以笑着說話,在轉身之後肯定是不能的了。
她本是想着自己能夠將所有的委屈都咽在了肚子裡,然後回到房間再好好發泄的。
只是她沒有想到林殊然會站在書房門口,將所有的事情都給聽了去。
而且最重要的是還將她那委屈的眼神,還有辛酸的眼淚都落在了心裡。
完蛋了,讓少奶奶也知道了自己的心聲,女人都是最懂女人的!
看來,自己這在楚宅裡面幾十年的老臉,都要在這個晚上給徹底的粉碎了!
林媽悲哀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想要開口卻是什麼都說不了了。
她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了半天,終歸是慢慢的滴落了下來。
爲什麼,老天,你就這麼不想讓我有個養老送終的地方麼?
若是讓我在這楚宅裡的臉面都給丟盡了,我還有什麼心思留下來呢?
“林媽,你不要難過了,我知道你的心思,我懂你的。”
就在林媽想要哭泣的時候,林殊然握住了她的手掌輕聲說道。
女人輕聲的呢喃如同是上好的療傷瘡藥,在林媽的心靈上撫慰而過了。
望着眼前那熟悉的臉龐,林媽幾乎不敢置信的點了點頭,眼淚更加的多了。
這個女人,竟然不嫌棄她的下人身份,還安慰她了是麼?
想到林殊然她剛剛進入楚宅的時候,邀請她和阿蘭一起吃飯的場景。
林媽的心裡,終歸是放下了所有的芥蒂,將自己的內心給展開了。
痛哭流涕,還有她那難過的神情,都在她的心裡匯聚成了無盡的河流。
其實,身爲一個女人,哪怕是老女人了,誰能夠承受被人嫌棄的痛苦呢?
尤其是這個人是少女懷春了許久,不惜耗費青春陪着的男人。
林媽在年輕的時候願意追隨楚江,很大的原因是當時剛剛喪妻的楚江有自己的魅力。
林媽雖然喜歡他,但是卻不敢輕易開口,知道兩人之間的身份的差距。
所以她只好藉着衷心地名義,能夠在楚宅裡服飾這個男人。
工資多少,她從來都沒有在乎過,她在乎的只是要和他一起,她就什麼都不怕。
現在倒好了,到了晚年的時候,終於是以爲能夠成爲他身邊的女人。
但是卻被狠狠地嘲笑,讓她失去了最後在他身邊的勇氣了!
“林媽,你不要胡思亂想那麼多,你始終在我們心裡都不是下人的。”
林媽心裡那種卑微的思想差點要讓她瘋魔了,只不停地念叨着自己是不祥的人。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林殊然的聲音十分婉轉的開口,讓她看向了她。
那是一種在黑暗中將她給拯救出來的感覺,讓她忘記了所有的痛苦,向着光明。
那並不是下人的話,將林媽心裡最擔心的事情也給解決了,讓她泣不成聲。
“你先去休息吧,如果有什麼事情的話,我會叫你的,不要擔心了。”
給了林媽一個鼓勵的笑容,林殊然將她拉到了一邊的房間裡面,讓她去休息。
林媽爲了伺候楚江,所以她的傭人房間是挨着楚江的。
也是在楚宅中,唯一一個傭人休息的地方,和主人休息的地方一樣在二樓。
所以在楚宅中,林媽的地位是幾乎超然於其他的僕人的!
今天晚上這麼一鬧騰,若是其他宅子裡的那些人,恐怕就要笑話林媽了。
不過還好,楚宅經歷了幾番的大變,能夠留下來的都是聽話和懂事的人。
僕人之間的互相理解,有的時候也已經成爲了一種額外的習慣罷了。
“夏穆寒,你跟我來,坐下來好好的將這些事情都給我說說。”
看到林媽走了之後,林殊然這纔將房門關上,拉着夏穆寒到了楚江的面前。
這兩個男人啊,一老一少,碰到一起就是要出事的,她怎麼忘記了?
夏穆寒的脾氣和楚江的脾氣都是如同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根本就不能商量的。
當夏穆寒說代替她來給楚江說媒,她正看着孩子,自然是沒有什麼功夫理會夏穆寒的。
這倒好,還沒怎麼留意呢,他就將所有的話都給抖落了出來。
抖落了出來還讓楚江和林媽生氣了,讓林媽那麼傷心的離開了。
這不是夏穆寒的過錯,難道又是誰的呢,還是什麼別人的呢?
好好的喜事都給辦砸了,也只有夏穆寒這個榆木疙瘩的腦袋能夠做到了!
“好了,其他的事情都不說了,先告訴我你是怎麼打算的吧,讓父親怎麼辦?”
林殊然指着男人的腦殼,有一下沒一下的點着他的額頭,力道也不小。
但是林殊然是他的女人,是他今生最愛的人,他不敢反抗。
哪怕是反抗別人,他也不敢反抗關於林殊然的一切事情,自然是不敢吭聲的。
“你能不能輕點殊然,若是你的力氣再大點的話,恐怕你都要將我的腦門給敲爛了!”
夏穆寒捂着自己的腦袋,有些痛苦的說道。
他的話剛落地,林殊然就笑了笑,幾乎是第一時間的將他給按了下去。
“你不要給我挑三揀四了,你知道我現在多麼的爲難麼,你給我造成了這麼大的麻煩!”
看着夏穆寒被林殊然教訓,楚江的笑容逐漸的擴大了,嘴角的笑容也收斂了起來。
畢竟還是一物降一物,只有林殊然能夠降服了夏穆寒,能夠讓他知錯了。
“好了,父親,現在該說說你剛纔做成的錯事了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