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環衛工人不免一驚,看着跟蹤的對象此時正朝自己接近,似乎發現了自己的存在,不免面色一白,額頭上隱約冒出緊張的冷汗來,幾乎想要拔腿就跑,然而卻還是隻能滯留在原地,繼續拿着掃把和簸箕強作鎮定地打掃着,殊不知那白手套裡的手心已經緊張潮熱。隨着白紹宸離自己越來越近,他連忙把頭低得更低了一些,以免跟白紹宸對視,脊背上也爬上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來,眼看着就要拔出藏在垃圾筐後的手槍來。
幸好,白紹宸也不過是看了他低下的臉龐一眼,將手中的紙巾一把丟入了推車上安置的垃圾筐裡,終究是沒有對這樣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產生懷疑,只微微地搖了搖頭,收回了眼去,輕輕淡淡道,“沒什麼,走吧。”
“怪人!”莫雲風搖搖頭,嘆了一聲,這才繼續走遠了。
見到他們兩個終於離開,那個環衛工人這才如釋重負一般地低低吁了一口氣,卻仍不敢怠慢,左右望了望,見沒有人再注意到他,這才一直推着垃圾車在走廊行進着,直到下一個拐角,他閃身躲進了員工休息室後,才一把扯下了遮住了大半面目的口罩,終於直起身子,擡起了頭來。
那掩藏在帽檐以下的,儼然是雙兇狠的眼睛。
他隨意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拿起了口袋中的手機來,低聲報告道,“老大,事情已經全部辦好了,我親眼目睹了屍體,而且看樣子他們不打算在這裡繼續追究下去。照片我會馬上傳給客戶。”
“好,”電話那端是一口流利的法文,聲音沙啞難聽,調子也有些古怪,顯得有些陰森可怕,顯然是那人用了變聲器,“他們有懷疑你嗎?”
聽到這裡,那個男人嘴邊不禁勾起自信的一笑來,連忙邀功道,“別說懷疑了,根本沒有發現我的存在。我還以爲他們有多厲害,也不過爾爾,我在他們身邊都察覺不出來。”
被稱作“老大”的人聲調並無起伏,只平淡地用法語吩咐道,“那就好,辦完事情就快點回來,不要讓任何人起疑。”
男人點了點頭,語氣恭敬,“知道。”
掛了電話,他這才重新戴上了口罩和手套,推開門準備推着車出去,然而轉眼間,肩膀卻被一隻鋼鐵般的手閃電一般地鉗制住,狠狠地往裡一扯。他猝不及防地重新摔入了員工休息室,只見兩個高大的人影從門口閃了進來,將一隻烏黑的手槍抵在了他的額頭上,冷聲道,“不許動。”
男人尚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擡眼間只見莫雲風和白紹宸正雙手環胸,站在自己的面前,霎時間背後冷汗直冒,幾乎嚇得連話都說不利落,“你……你們……什麼時候……”自己明明親眼看着他們下樓了,到底是什麼時候又折返回來的……不,什麼時候懷疑到他的頭上的!
“真是沒有想到,剛纔在醫生護士裡懷疑了個遍,最後卻是一個清潔工出的鬼,”莫雲風嘴邊始終噙着幾分似笑非笑的意味,眼眉一挑,俯下身去,揪着他的衣領起來,抖落
出了他袖子裡藏着的袖珍照相機。他面上並無驚訝,只是驀然提高了聲音,對着那面色驚慌的男人大聲吼道,“能耐啊!這點小兒科的伎倆,也想在你大爺眼皮子底下耍?”
相比於莫雲風的暴躁,白紹宸此刻卻尤爲冷定,只是傾下了身來,撿起了丟落在地上的袖珍照相機,看了一眼,眸中的光芒更加冷厲,宛如阿鼻地獄裡的閻王,“剛纔是跟誰在打電話彙報情況?是誰派你們來監視我的,剛纔拍攝的照片又要發送給誰?”
他剛纔就覺得這個清潔工有問題,見到他走近時似乎尤爲緊張,四肢都僵硬了一般,他越想越覺得奇怪,所以纔跟莫雲風從另外一個樓梯折返了回來,見他神情鬼鬼祟祟地進了員工休息室,這才確定這個貌不驚人的清潔工的確有古怪。
“我只是……只是……”男人被重重地摜在了堅實的地板下,只覺得全身骨頭像是碎裂了一般,又看着他們各持一邊,死死地抵着門,知曉此番定然是逃不過去,支支吾吾的,腦內卻忽然想到了一個絕佳的理由,連忙做出一副討好的面色求饒道,“我只是想拍下你們跟領導們吵架的照片,賣給那些雜誌,換幾個零花錢花花……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是我膽大包天,竟然敢起這樣的念頭,求求莫大少,求求白先生饒過我,我家裡還有家人要養活,清潔工的工資根本,根本不夠,所以才動了這個歪念頭……是我的錯……”說着,他擡起頭來,想看看他們的臉色,以確定他們信了沒有。
然而,他的夢想很快就被打碎,白紹宸把玩着手中的袖珍照相機,面色嘲諷,“一個普普通通的清潔工,也能隨身攜帶着這個專業設備?”
男人一噎,忘記了還有這一茬,只硬着頭皮想要繼續往下磕磕巴巴地編,“這是我以前打掃衛生的時候在醫院撿的,也不知道是哪個人丟的,我……”
話正說到一半,已經被莫雲風一揮手打斷。男人話噎在半道上,吞也不是,繼續說也不是,只能呆呆地看着莫雲風,不知道應該如何舉動,半晌,卻只見莫雲風皺了皺眉,手探入了垃圾筐後的一個隱秘位置。
見到他此舉,男人的面色一下子變得蒼白,再也說不下去,只覺得全身上下,從腦袋到腳趾頭都在不受控制地顫抖着,張大着嘴巴,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言語。
然而縱是他再懼怕,該來的還是要來的。很快,莫雲風就成功從裡頭掏出了一把烏黑油亮的手槍來,把玩了一陣子,用指節彈了彈外表的槍管,他終於撇嘴笑了起來,帶着些許譏誚,“果然藏在這裡,真是沒有新意。”他是特種兵出身,又是軍隊裡的長官,早已經見過不少喪心病狂的臥底罪犯,對這些小把戲自然看得分明。
白紹宸將一切都收入眼底,一時也冷然地彎起了脣角,“這把槍,難不成也是你撿的?還是你要說,雜誌社還要求你暗殺我們?”
他話音剛落,莫雲風已經重重地將手中的槍往地上一砸,瞬間四分五裂,而他的腳尖正踏在其上,將其一一碾碎了個
乾淨,似乎腳下踩着的是他的骨頭,嘴中的話語陰戾非常,“你他媽今天不給我一個交代,今天就給我死在這裡頭你信不信!”
想到之前那個被他們抓住的同伴的命運,怕又要遇到一陣非人的折磨。男人不禁有些心驚膽戰,死死地閉着嘴巴不做回答,一邊舌尖就要探去後槽牙處,然而卻被莫雲風捕捉到了動作,上前一步,一舉捏着他的下巴,眼都不眨地便一下卸掉了他的下頷骨,又猛地往他面上揍了狠狠的一拳,使他將藏於後槽牙處裝有毒藥的膠囊合着幾顆牙一口吐出。
下巴脫臼的劇烈痛感使得他的喉嚨溢出一聲古怪的鳴聲,男人的脣角也染上了血,喘着粗氣,看起來很是虛弱和驚恐。
輕蔑地掃了一眼地上沾染着唾液和鮮血的藍色膠囊,莫雲風揉了揉拳頭,冷笑道,“還想自殺?真是個忠心耿耿賣命的傢伙。就算是殺你,也得由我親自動手,你以爲你招惹了你莫大爺後,這條命就可以是自己的嗎?”
男人見後路一一被斷,耳邊又聽得這樣的威脅,本能的連忙將身子縮成了一團,掙扎着跪坐了起來,對着白紹宸和莫雲風二人連連磕頭,連聲求饒道,“饒命!饒命!我再也不敢了!”
“來不及了。”白紹宸壓着心中的怒氣,看了一眼躺在手心裡的袖珍相機,歪脣,深邃的眸中風雲變幻,蘊出些深色來,“你是不是赤蝗裡的成員?”
知曉已經瞞不過,男人一咬牙,只好戰戰兢兢地承認,“是……是……”
莫雲風聽到“赤蝗”這個闊別多年的名稱後,面色禁不住沉了下來,上前了一步,發問,“你的同伴,就是現在躺在停屍間裡的那個,是不是你殺的。”
男人先是點了點頭,而後又猶疑了一下,連忙搖了搖頭。
莫雲風最看不得被人磨嘰,更何況又是在此情此景之下,不禁有些不耐,怒吼道,“到底他媽的是不是?!”
莫雲風平日裡嘻嘻哈哈的,一旦認真起來,也是極爲可怕的。男人的身子被他這聲怒吼引得猛地一震,連忙慌慌張張地張口解釋,“是……也不全是……我只負責殺人,醫院監控不是我黑的……”
“原來是這樣,”聽到這裡,莫雲風禁不住站直了身子,對着地上狼狽的男人哼出了一聲冰涼的笑來,“分工還挺齊全。”
白紹宸一直在旁邊直身立着,只眯了眯眼睛,精準地捕捉到了他話語中提到的人,“那黑監控的那個同夥是誰?”
“我們……互不認識,也沒有聯繫的辦法,只有老大有……”講到這裡,男人的身子不自覺的又是一顫,顯然對口中的那個“老大”打心底懷有畏懼之意,然而想到自己當前的小命,還是隻能咬了咬牙,硬着頭皮繼續把握着分寸如實招供道,“老大不但不准我們私下來往,就連聯繫我們也都是用變聲器,所以……所以我實在不知道他在哪裡……”
或許是因爲太過緊張,他到後期直接用了一連串法語,顯然也是從法國那邊過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