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坐進車裡時,白紹宸才發出了一聲輕笑,“怎麼這樣嘴硬心軟?把什麼事情都推給了Ellen身上。”
“Ellen對這個學生付出了那麼多心血,總也應該讓她知道知恩圖報的道理。”葉姿面上絲毫沒有居功之意,一邊只將頭側躺在了他的膝蓋上,“真好,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是,結束了。”白紹宸一邊專心地開着車,口中應和着她的話語,然而自己的心中卻還是沉着一塊大石。
這項風波總算是平息了,然而他那邊呢,赤蝗又到底什麼時候能夠徹底剷除?
第二日,果然小靜自首的消息在衆人的高關注度下鋪天蓋地地襲來,接踵而來的還有她與神秘男子在某一路口交接文件的錄像。雖然看不清錄像上的男子到底是誰,然而大衆的猜測皆是第一個跳出來揭發Ellen的楚晏,一時間輿論四起,幕後自然有葉姿特地買通的推手。
前些天還被質疑唾棄的Ellen搖身一變成了被委屈冤枉的受害者,此前被單方面退回的訂單如雪片一般爭先恐後地重新發來。與此同時,葉氏集團也正式向楚晏以誹謗罪提出上訴。像是一夜之間天翻地覆一般,然而只有葉姿他們心中知曉,這一切的改天換地前,經歷過多少的反轉和困難,才終於走到了現在這種局面。
葉振海雖然對這輿論的變幻感到無比意外,也有些懊惱不能借此趕走葉姿,然而想到公司名譽終於得以保全,到底還是開心的,大手一揮,便已經傳下通知,即日舉行一場慶功宴,就當做是爲了慶祝公司成功渡過這一浩劫,也是爲了慶祝Ellen能夠成功歸來。然而奇怪的是,條條框框都提起了,唯獨沒有提起葉姿在其中的功勞,擺明了表示並不打算把她做出的努力擺在檯面上。
面對葉振海這樣鮮明的打壓,葉姿卻也只是報以輕輕一笑,並不感到意外,只是繼續挑選着慶功宴上要穿的首飾,心情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一邊又在心中盤算着什麼時候再去拜訪一次阮爺爺,好歹時也要向他彙報一聲這事情已經圓滿解決,免得他又要擔心。
忽然,手邊的手機響了起來,她看了一眼那久違的來電顯示人,不免挑了挑眉,很快便接了起來,語調輕鬆,“楚先生最近不是爲了接手集團一切事務忙得很麼,怎麼有興致給我打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清冽的男聲,正是楚濂,“你當然知道我打電話過來是爲了什麼。”
“哦?”葉姿的面色絲毫不爲所動,擺了明故意裝傻,“願聞其詳。”
“你這回起訴,可算是給我公司添了大麻煩,上上下下都已經忙成一團了。虧我們還是說得上話的朋友,你就這樣將這顆燙手山芋丟給我了,真是不厚道,”雖然話語看起來像是責怪,然而奇異的是,楚濂此時此刻的語氣卻是非同尋常的輕鬆,一點也不像是爲此擔憂的模樣。
聽得那頭的語調,葉姿微微一彎脣,自然猜測得到楚濂心中的想法,只隨意地將電話夾在耳邊,一邊對着鏡子戴上了一隻珍珠耳環,一邊微笑道,“楚先生這是說
的什麼話,且不說Ellen起訴的是楚晏而不是楚氏集團,對你一點影響都沒有,就說現在,這顆燙手山芋還不是被你好好地剝皮吃了麼,雖然有些燙,但是味道應該不錯。”
果不其然,電話那頭笑出了聲來,顯然葉姿的話語正戳到了他的心坎。
葉姿聽着楚濂爽朗的笑聲,其中已經再無從前跟楚晏在集團明裡暗裡平分秋色時的謹慎和隱忍,禁不住也彎起了脣角。
她此前早已經將收集到的證據私下統統給了楚濂,算作是雙贏。在起訴的那段時間,她也不是沒有打聽過,楚濂藉着輿論造勢,再次成功從楚晏那裡奪回了一大部分的關於別地投資的股份,早已經賺了個盆滿鉢滿,如今打電話給自己,不過是爲了報喜而已。
想來楚晏被這樣接二連三地打壓,如今也再沒有從前那翻雲覆雨的本事了,就算以他的性子是絕不會這樣善罷甘休的,然而到底還是能夠清淨一段時間了。葉姿在心中思量着,不禁也有些如釋重負,一邊真心實意地祝賀,“恭喜啊,楚濂。”
那頭又是一聲輕笑,隨即話鋒一轉,忽然問道,“對了,你跟白紹宸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昨天見到你們,似乎已經重歸於好了,但是爲什麼……”他本欲說“還沒有訂婚”,然而想到訂婚禮上的那場令人難堪的混亂,到底還是極有分寸地停下了口,不欲當面跟她提起那並不美好的記憶。
然而僅僅已經這樣注意,剛剛還微笑着的葉姿面上還是有些微僵,想到白紹宸那渺無音訊的事情進展,心情一下子低落了下來,然而卻仍是強裝輕鬆地說道,“現在公司那樣忙,哪有心思想這些,說不定過一段時間,就會好的。”後半句話,既是在說給楚濂聽,同時也是在安慰自己。
楚濂那頭稍稍沉默了幾秒鐘,顯然聽出來了葉姿話語中的異樣,也察覺到了她與白紹宸之間定然出現了什麼難以跨越的隔閡,然而從小至大養成的良好修養讓他沒有再追問下去,只是順着她的話往下安慰道,“是啊,一切都會好的。”末了,他又轉移了話題,笑着問道,“聽說你們公司今晚要舉辦慶功宴?真是踩着別人的屍體慶祝啊。”
葉姿很快便轉換了心情,聽到他這句難能的調侃又是一笑,“誰又不是踩着別人的屍體上位的?”說着,她擡頭望了一眼牆上的時鐘,不禁馬上結束了話題,“好了,我要去拿禮服了,沒什麼事的話先掛了。”
“好,”楚濂很是有風度地點了點頭,在她即將要掛斷電話的前一刻,忽然間又淡淡地開了口,“小姿,如果白紹宸那邊沒辦法給你想要的生活,歡迎隨時來找我。”
分明只是清清淡淡的幾個字,換做常人這樣說也不過會被人理解成客套話,然而經他口中說出,卻無端端地染上了幾分認真之意,讓人無法怠慢。
冷不防地聽到楚濂這話,葉姿握着手機的手不由得一緊,隨即很快就勉強彎起了嘴角來,即使明白電話那端的人看不到此時她面上的神情,也恍若是要藉此來安慰自己紛亂的內心一般。
略微頓了一頓,她才依稀
找回自己的聲音,卻是淡淡的,“對不起,楚先生,我想他不能給我的,或許他人更加無法給我,所以……還是多謝關心,我沒有任何事情。”
“我尊重你的想法,”似乎早已經猜測到她會是這樣的回答,楚濂的聲音沒有絲毫的意外,通過長長的電波傳達入耳蝸時依舊清洌而沉穩,好像無論說些什麼都無法引起聆聽者的不愉快一般,帶着現今已經難以見到的紳士風範,“那麼,祝今晚玩得開心。再見。”
葉姿心中微微一舒,一邊已經輕輕地應聲,“謝謝……再見。”
掛斷了楚濂的電話,葉姿這才深呼吸了一口氣,以平息陡然被擾亂的心境,緊接着拎起車鑰匙就要去禮服店取今晚宴會上的禮服,剛要出門,手機就又響了起來。
她還以爲是楚濂有什麼事情忘了交代,然而卻意外地在屏幕上瞄見了阮盛夏這個名字。
今天真是什麼平日裡不怎麼聯繫的人都找上來了,也不知道是因爲什麼事。葉姿有些訝異地挑了挑眉,在心中立即調轉出了那個冷豔高挑的女子形象,一邊接起了電話,語氣輕鬆,“喂?阮小姐啊,今天晚上我們公司在溪南公館有一場慶功宴,你看你要不要……”
話還沒說完,那端便已經傳來了一個熟悉的女聲,然而唯一不同的是,那曾經總是連一字一句尾音都掐得乾淨利落的清冷女聲,此時此刻聽起來卻好像是在發顫,足見她此時也多麼慌張,“葉……小姐,葉小姐,我爺爺出事了。”
“什麼!阮爺爺?”葉姿一驚,面色瞬時如紙一般蒼白,卻仍是哆嗦着脣齒,從顫抖的牙縫裡生生逼出了一句話,“我知道了,我現在馬上趕過去。”
阮家老宅。
時間還沒到傍晚時分,天色卻陰沉得怕人,似乎醞釀着一層巨大的風雨。本總是風平浪靜的阮家門外此刻停着好幾輛警車,圍得密不透風,車頂的警燈在暗沉的天色中閃爍着妖異的紅藍色光澤。
葉姿剛剛邁進大門,便踩到了一地早已經乾枯了的梧桐落葉,發出一聲尖利而刺耳的“吱嘎”聲,驚起她心中一顫,禁不住後退了一小步。
然而這細微的動靜已經足夠引起那些正在封鎖現場的警員的注意,一時間統統趕了過來。其中一位警察見得她穿着不像是普通人,想着應該是這家的客人,口氣這才放客氣了一些,卻仍是下了逐客令,“這位小姐不好意思,這裡發生命案,正在封鎖現場,請無關閒雜人等馬上離開。”
“命案?”雖然在趕來的路上已經預料到了這個情況,然而聽得眼前的警員親口證實之後,葉姿的身子還是不受控制地一顫,隨即在他們的推搡中猛然回過神來,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力氣一下子掙開了他們的手,“我要進去!”
見着眼前人如此不聽話,幾個警員也不禁黑下了臉來,“這位小姐您現在是妨礙公務……”
“讓她進來。”忽然間,從門口處傳來了一個清冷的女聲,依舊如珠玉碰撞一般泠泠動聽,然而此刻卻還是能夠從其中聽出繼續微顫,顯然剛纔是哭過了一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