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雅放下茶杯,語氣還是很客氣:“建議倒不敢說,就是在外頭聽到一些傳言,是有關蘭芸的。前一陣兒聽到靳宇軒某個好兄弟的女友說,蘭芸好像和城東孫公子關係挺那啥的,讓孫公子的夫人吃了乾醋。要說這B市的圈子來來去去就這麼幾個,有點兒什麼事兒都能傳得人盡皆知,況且有能耐的人太多了,一不小心得罪了什麼權貴還不知道呢。”
“就蘭芸那性子,在外頭只怕是得罪人多,稱呼人少,就怕無形中惹了什麼禍都不知道呢。靳宇軒倒是從來都沒說過要對付蘭芸,就這些天鬧的事兒,他也是一笑置之。要是您不放心,回頭我再跟他確認一下,如果他真的有份參與,那我就跟他求求情。我和蘭芸都是老同學了,多大的事兒過不去?您說是吧?”
話說到這份上,蘭景天也不好強人所難。
他當然聽出了黎清雅話裡的敷衍,可他總不能逼着人家帶他去見靳宇軒吧?就算見到了又能怎樣?靳少爺還不一定買他的賬呢!
蘭夫人倒是動了別的心思。
黎清雅要走的時候,她居然提出讓趙之航開車送,這個決定不但讓蘭芸驚得眼珠子差點兒掉到地上,連蘭景天和趙之航也是嚇了一大跳。
“媽,你是不是喝多了!?”蘭芸急得把她媽拉到一邊,氣惱地埋怨道。
蘭夫人飛快地朝其他幾個人看了一眼,又拉着蘭芸往旁邊的花圃走了幾步,壓低聲音:“你這丫頭怎麼就不識大體呢??這都什麼時候了,你也不想着幫家裡分擔一點兒,沒看到你爸急得頭髮都白了嗎?”
原本蘭芸就是憋着一肚子氣吃飯,現在又被母親好一通數落,心裡就更憋屈了。
“你要我怎麼分擔?生意上的事兒我又不懂,難道還要我去跟那些叔叔伯伯們賣笑,博取他們的同情,向咱家伸出援手??”
別怪蘭芸在外邊兒不會做人,她在家裡也是這麼個德性。
說話從來都不經過大腦,嘴巴又刻薄,還像只刺蝟似的整天到處扎人,一天不和人作對就渾身不自在似的。
蘭夫人輕拍了女兒一下:“怎麼說話呢??你忘了小趙和那丫頭以前是什麼關係了?你想想當初他們倆是怎麼分開的?說不定這兩人還餘情未了呢。這個時候你就暫時把兒女私情放在一邊兒,先讓小趙去搞定那丫頭,等咱們家回到原來的輝煌了,你還愁沒有男人嗎?”
薑還是老的辣,蘭夫人這一招曲線救國倒是把如意算盤打得挺響,就她這腦子,不去做編劇實在是太可惜了。
她本就看不上趙之航,嫌趙之航土氣,畢竟是小鄉村來的,沒見過什麼大世面。
人是長得不差,穿着得體的話看上去也是人模人樣,可那骨子裡透出來的那股子自信不足和卑微,硬是就比人矮了一截兒。
好幾次一塊兒參加活動的時候,蘭夫人都偷偷觀察過趙之航。
看到自己的女兒花蝴蝶一樣穿梭在各類人羣中談笑風生,而趙之航只能傻子似的在旁賠笑,蘭夫人不止一次地感慨,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可女兒對這小子動了真心,還對他死心塌地啊,還能怎麼辦??
蘭芸當初把人領回來的時候,還鄭重其事地聲明,這輩子除了趙之航,她都不會找別的男
人了,一條心到底。
蘭景天夫婦不是不知道女兒花名在外,也聽說過她和不少名流公子都有不清不楚的關係。
但這麼正兒八經地帶人見家長,又表現出非趙之航不嫁的想法,蘭芸是栽進去了。
這次和黎清雅之間的糾葛,歸根到底不還是因爲趙之航嗎?
這讓蘭夫人對趙之航的成見又更深了,她可不希望女兒的下半輩子葬送在一個窮小子的手裡。
好說歹說的,蘭芸就算有一千一萬個不情願,也還是默許了讓趙之航送黎清雅回去。
黎清雅自然不需要,這個時間很好打車,這樣的高級消費場所,讓前臺幫忙聯繫出租車也是可以的。
可人家一番好意,還全家都這麼熱情的過分,黎清雅就覺得有些好笑了。
於是她也不推辭了,就領了這個情,她倒要看看這家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上了車,趙之航就打開了音樂,當那曾經最熟悉的旋律流淌而出時,黎清雅微微一怔,隨即意興闌珊地看向窗外。
後來
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
可惜你早已遠去
消失在人海
後來
終於在眼淚中明白
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在
不知道趙之航是有意的還是巧合,兩個身份這麼尷尬的人坐在車裡,還放着這麼應景的歌兒。
以前兩人剛在一起的時候,正是這首歌傳遍街頭巷尾的時候。
歌裡那曾經美好純潔的愛情,在生命中留下過那樣絢爛的記憶,直到失去了才感慨當初的不懂珍惜。
這又何嘗不是趙之航的心情寫照呢??
他從來都沒想過要以那樣的方式和黎清雅分開,可誰年輕那會兒沒有衝動的時候?男人又有幾個能抵得住外面的誘惑?
等到和蘭芸的激情被時間沖淡了,趙之航才發現,原來女人和女人的差別可以那麼大。
有黎清雅在的地方,可以稱之爲“家”。
哪怕他們那時沒什麼錢,吃穿用度都很節儉,黎清雅卻可以用有限的開支去裝點他們的小家。
一小束乾花,十塊錢,被她放到跳蚤市場淘來的復古舊花瓶裡,驀地就增添了幾分文藝氣息。
就連廚房窗臺上的籃子,黎清雅都擺滿了五顏六色的蔬菜,看上去就很賞心悅目。
這樣一個懂得生活情趣的女人,上哪兒都會讓自己過得很愜意,這和金錢無關。
可是蘭芸呢?她就是另一個極端。
不管買什麼,都一味追求價格,只要是貴的,再打上“限量版”“最新款”這樣的標籤,她就更是非買不可了。
車裡的兩個人各懷心思,黎清雅看着窗外的街景,神情放鬆。
可是從玻璃反光那兒能清楚地看到,趙之航不時地看着她,若有所思。
被他看得煩了,黎清雅乾脆轉過頭來,這一下太突然,趙之航完全沒有防備,像個做了壞事的孩子被逮個正着。
那目光太熾烈,讓黎清雅想忽視都不行,她只能主動開口:“你在蘭家混得還不錯嘛!”
趙之航的表情一滯,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苦笑道:“我對他們家來說
,不過是一條忠實的狗,聽話纔有肉吃。”
自嘲得還挺有自知之明的,不過這也是他的現狀。
要不是蘭芸稀罕他,要不是他對蘭景天的話言聽計從,日子能有現在那麼好過嗎?
黎清雅沒料到趙之航會說得那麼直接,她尷尬地笑道:“除了自己做老闆,哪個打工的不都這樣?現在也達到你想要的目標了,你該高興纔是。”
“有得必有失,你看到的只是我的風光,卻不知道我在背後承受了多少壓力和委屈。”
這話就像多年的老友談心一樣,可黎清雅一點兒都不想讓兩人的關係往那方面發展。
她輕笑:“是苦是甜,那都是自己的選擇。”
趙之航的眼中有痛苦一閃而過,車外喧譁的鬧市區,和他內心的冷清寂寞形成了鮮明對比。
“是啊,一步錯,就步步錯,誰讓我當初瞎了眼,昏了頭呢?小雅,如果那時我沒有和蘭芸在一起,那我們現在……”
黎清雅打斷他的話:“到了,你把車停在小區門口就好了。”
還好還好,還好已經到了,不然再這麼面對趙之航,她真是要受不了了。
當初劈腿的是他,現在來裝深情想挽回的也是他,搞什麼嘛!這種男人就是賤,擁有的時候不去珍惜,總是吃着碗裡的,看着盆裡的。
車子剛停穩,黎清雅拿起包包迫不及待地推開門:“我先走了,謝謝你送我回來。”
跳下車,把包包挎到肩上,她轉身就往小區入口走去。
趙之航也跟着下車,小跑着追上來,抓住黎清雅的胳膊:“小雅!我……”
他憋了一肚子的話,卻苦於每天都沒有一個說話的對象。不是沒有想過要和蘭芸推心置腹,可是她除了吃喝玩樂和花錢,什麼都不關心,甚至覺得趙之航是在無病呻吟。
自己家裡就更是不能說了,趙之航的父母祖輩都是老實巴交的鄉下人,只知道勤勤懇懇的幹活兒,哪兒懂得外面世界的殘酷生存法則??
何況所有人都覺得趙之航混出了模樣,過的是人人羨慕的生活,他能有什麼煩惱?
黎清雅總覺得趙之航有什麼話想說,而且憑直覺,她猜到那多半不是她想聽的。
兩人站在小區門口就夠顯眼的,這會兒還拉拉扯扯的,能不引人注目嗎?
黎清雅拉開趙之航的手:“你先放開我,有什麼話改天再說吧!很晚了,我先回去休息。”
看出她的眼神在躲閃,逃避的態度也很明顯,趙之航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一把抱住黎清雅。
“小雅,我們重新開始吧!要不咱們就離開B市,你說去哪兒我們就去哪兒,回你們家也成,只要你喜歡……”
“放開她!!”驀地響起一道震怒的聲音,趙之航和黎清雅就跟觸電似的,迅速分開來。
那由遠及近大步走來的身影,夾帶着一身的怒氣,冷冽狠戾的眸子如同一頭獵豹,被人侵入了地盤,正打算把對方驅逐出境。
黎清雅明顯鬆了一口氣,欣喜道:“你怎麼提前回來了?”
靳宇軒連看都沒看她一眼,掄起拳頭就向趙之航的臉上砸去:“誰讓你碰她了??誰讓你來招惹她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