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茵, 你在吃醋嗎?”
周茵被這句話給問住了,心亂如麻,不知如何作答。
她憑什麼吃醋?爲什麼要吃醋?
讓她當着司一聞的面承認自己吃醋, 還不如讓她找塊豆腐撞死得了。
周茵活到這麼大, 從來都是別人喜歡她, 圍着她轉。可只有司一聞, 她熱臉貼冷屁股。挫敗感讓周茵不想承認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
周茵猶記得, 曾經辛嚀也問過她這個問題。
那時候司一聞和裴瑤兩人搭檔,一個彈鋼琴,一個唱歌, 兩人男才女貌參加校園文藝匯演,底下鬧哄哄的一片。
周茵卻連看都不想看一眼, 她覺得司一聞這八級的鋼琴彈得跟鬼似的, 至於裴瑤的歌聲她不予置評。
臺下的同學一個個交頭接耳:“司一聞和裴瑤看起來好般配啊!”
“雙學霸, 高顏值,的確看起來天造地設。”
周茵忍不住在一旁吐槽:“配什麼配。”
辛嚀忽然問周茵:“茵茵, 你在吃裴瑤的醋嗎?”
周茵當時慌忙否認:“怎麼可能!我爲什麼要吃她的醋!你別胡說八道!讓人聽到了還以爲什麼呢!”
一着急她話就密密麻麻。
辛嚀是個旁觀者看得清清楚楚:“這段時間因爲文藝匯演的事情,裴瑤和司一聞走得近,你急眼了。因爲你喜歡司一聞!”
周茵立即惱羞成怒:“我沒有!司一聞都不喜歡我,我爲什麼要喜歡他?我找虐嗎?”
辛嚀說:“可是感情這件事就是這麼沒道理啊,你喜歡他而不自知。我能把這一切認爲, 你暗戀司一聞嗎?”
周茵聞言一把捂住辛嚀的嘴巴:“你再多說一句, 我把你嘴巴縫起來!”
辛嚀立馬投降, 可週茵一鬆開她, 她立馬好奇地問:“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暗戀司一聞的啊?跟我說說唄。”
周茵羞赧地掉頭就跑, 恨不得直接找個地洞把自己埋在裡面。
如果不是辛嚀的提醒,周茵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暗戀着司一聞。
對周茵而言, 司一聞的確是很不同的存在。她的目光會不自覺追逐他,會想在他生日的時候送上一份特別禮物,會想要把全世界最美好的煙花在他面前盛放。
可一看到司一聞和裴瑤走近,甚至還不厭其煩地教裴瑤數學題,周茵整個人都是亂的。
辛嚀的話給了周茵當頭棒喝。
原來她一直暗戀着司一聞嗎?
然而周茵並不想承認,憑什麼只有她單方面喜歡他啊!太不公平了!
那年高考後周茵臨飛美國前才告訴辛嚀自己要走的事情,氣得辛嚀指着她的腦門大罵:“周茵你真的太沒種了!我要是你!我肯定會跟我暗戀的人告白!而不是像你這樣當個縮頭烏龜!你走吧!你就躲在美國永遠都別會來了!孬種!一輩子都別回來。”
周茵最後到底還是走了,她當了一回縮頭烏龜。
一年前周茵和司一聞結婚,辛嚀在臺下哭得梨花帶雨的,不知道的還以爲家裡出殯。
這麼多年過去,周茵以爲自己已經成熟,甚至能放下對司一聞複雜的情感。
周司兩家聯姻的時候周茵也很明確自己的對司一聞的感情。她不過就是年少不懂事在在心裡給了他一個位置。如今,她對他早就跟陌生人沒有什麼兩樣。
可真的是這樣嗎?
周茵不想承認自己還喜歡司一聞,一點都不想。
旁觀者清,《戀愛進行時》後期的那幫工作人員擰着眉看着這對夫妻鬧小別扭:
“我怎麼覺得,他們兩個人還沒表明心意?”
“對對對!我也是這樣覺得!雖然相處老夫老妻既視感,但兩個人心裡好像始終有隔閡似的。”
“這就是先婚後愛吧,家族聯姻綁在一起,然後漸漸愛上彼此。”
“按照小說的劇情,兩個人很快就要揭開對彼此的喜歡了吧。”
“嗚嗚嗚嗚,即便是吵架我也覺得好甜啊!”
“這是什麼偶像劇橋段啊,那麼狗血又那麼好磕。”
在周茵低頭沉默的那半分鐘,司一聞將她抱起來坐在了書桌上。
他不由分手拉起她受傷的手,擰着眉說:“你成心的。”
周茵否認:“我沒有!”
“明知道我擔心,卻還把水泡弄破,不是成心是什麼?”他見不得她手上的傷,這會兒皮開肉綻,在他眼裡觸目驚心。
司一聞拿來了消毒棉籤和燙傷藥膏,再次小心翼翼地爲周茵上藥。
周茵一把奪過他手上的棉籤來自己上藥,毫不在乎地說:“我說了我沒有那麼嬌氣,這點傷根本不算什麼!”
司一聞雙手撐在周茵身旁兩側,微微揚着眉看她,雙眸裡帶着邪氣:“要接着吵架嗎?”
周茵怔了一下,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司一聞脣角微微上揚,笑得不懷好意,用指腹輕輕拭去周茵臉頰上的眼淚。
此時此刻的他像只退去了僞裝的紳士惡狼,原形畢露地在她面前。
他漫不經心提醒周茵:“從你現在一點也不想看到我開始,繼續。”
周茵再次生氣:“你有病吧!”
他像模像樣地說:“是呢,大病未愈,還在發燒,不信你摸摸。”
周茵漆黑的瞳仁中還帶着霧濛濛的水汽,嘴硬着:“我纔不摸,燒死你得了。”
“我有病?那你呢?”司一聞盯着她,眸色深沉,“突然讓我開除裴瑤,想一出是一出,開公司不是過家家。”
周茵扭過頭:“你不開就不開,當我沒說!”
司一聞卻話鋒一轉:“我可以開了她。”
周茵擰着眉:“司一聞,你神經嗎?你剛說了開公司不是過家家的!”
“可是怎麼辦?老婆不開心,我這家還能過下去嗎?”
周茵一噎。
她承認自己這會兒心裡有點開心,但又不想當着司一聞的面承認。
好煩啊,怎麼那麼彆扭啊啊啊啊!
好想打自己一拳!
司一聞乾燥溫熱的掌心貼在周茵的手臂的皮膚上,嘴角揚着弧度:“我現在就讓於明旭去處理。”
說着還真拿起手機準備打電話。
周茵連忙一把抓過司一聞的手,阻止他。
她雖然任性鬧脾氣,但也知道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做。她想要的其實就是司一聞的一個態度而已。可現在一切都超出了她的預期,讓她覺得很複雜。
“怎麼?”司一聞薄脣掀動,低啞的嗓音纏上來。
周茵只能爲自己找個臺階下:“我反悔了,你不用開除她了。”
司一聞便順着她,“嗯,老婆說什麼就是什麼。”
周茵還是沒好氣:“你現在不說我任性了?”
司一聞沒有隱藏一臉的壞笑:“老婆任性是應該的。”
周茵無語,“你滾!”
“不過,你哪天想找裴瑤的麻煩了,就告訴我。”
周茵忽然就覺得自己的無理取鬧在他眼中成了一個笑話。
真的好氣,好沒面子。
想躲,卻被司一聞牢牢禁錮在懷裡。他完全就是故意的,讓她坐在桌上雙腳懸空,無處可逃。本來就矮他一大截,每次都感覺是小孩子跟家長吵架,怎麼都鬥不過。
司一聞黑眸定定地注視她:“所以,你能告訴我,爲什麼會和裴瑤不對盤?”
周茵冷着臉:“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不喜歡她,還用我說嗎?”
司一聞有些意外:“據我所知,她倒是挺喜歡你的。”
“哼,你很瞭解她是嗎?”
“我對別的女人不感興趣。”司一聞囂張地緊挨着周茵,灼熱的氣息貼着她,“但我發現,我一點不瞭解你。”
周茵的身體還是很敏感,司一聞靠得那麼近讓她渾身起了一種熟悉的酥麻感。
兩人靠得那麼近,呈現在鏡頭裡就尤其曖昧不清。倒也沒有什麼逾越的動作,可越是這樣,越讓人看得心猿意馬。
後期一幫單身狗面紅耳赤:
“麻蛋,天天吃狗糧!”
“這工作真的沒法幹了!”
“甜死了甜死了!”
“這播出去說沒有腳本觀衆都不信,跟拍偶像劇似的。”
周茵伸手推司一聞,企圖讓他離自己遠一些。
“你不用瞭解我,反正我們是塑料夫婦。”
司一聞順勢拉住周茵的手,繼而與她十指緊扣,他熟悉又冷冽的氣息再次逼近,壓在她的耳邊說:“還沒回答我剛纔的問題,你在吃醋嗎?”
周茵渾身一僵,耳朵尖跟着紅透,她張開嘴一口咬在了司一聞的肩胛上。
可司一聞似乎並不打算不清不楚地讓這個問題溜過去。
他伸手扣着她的下顎,強勢地讓她與自己對視,又黑又密的眼睫蓋下來,眉宇間聚集起認真。
“你吃裴瑤的醋。”這是肯定句。
接着又是疑問句:“爲什麼?”
周茵反駁:“我沒有!我纔沒有吃她的醋!”
司一聞直接忽略周茵的回答:“我和她接觸不多,你不要誤會。”
周茵輕嗤:“你和她接觸還不夠多嗎?高中的時候還坐在一起解答題目,後來還爲了文藝匯演天天單獨待在排練廳。我們結婚的時候你還邀請過她來參加婚禮,這關係還要用說嗎?現在她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工作。你說你和她接觸不多,你騙誰?”
司一聞目光軟了幾分:“因爲這樣,你纔不喜歡裴瑤?”
周茵啞口無言。
司一聞主動解釋,喉間溢出的聲音沙啞低沉:“高中和她有關的事情我記得不多了,但我記得我也爲你解答過題目,很多次說一遍你聽不懂,還要說第二遍。文藝匯演是你不願意彈鋼琴才換我頂上去的,我沒有天天和她待在排練廳,都是自己練自己的。至於現在的工作,她所在的Lightning直播並不在鴻興集團總部,而是在市區的CBD。今天的這場會議,是我第二次在公司裡見到她。”
周茵更無話可說了。
但有一點司一聞並未解釋。
結婚的時候會邀請裴瑤,是因爲一個賭約。
高中畢業前夕,裴瑤和他打了個賭,她說:“跟你打賭,未來要是你和周茵結婚了,你就邀請我來參加你們的婚禮。另外,如果我能和龔旭結婚,我也會邀請你來參加我的婚禮。”
司一聞同意了前者:“你和龔旭?我沒興趣來參加。”
裴瑤倒也不在意:“隨便你,反正你和周茵的婚禮我要來參加的,很期待。”
那時,裴瑤知道了司一聞的秘密。
她親眼見到他在本子上一筆一劃寫下週茵的名字。
她知道驕傲到不可一世的司一聞喜歡的人是周茵。
司一聞的額不知何時抵在周茵的額上,他用循循善誘的語氣緩緩道:“你誤會我和裴瑤之間有什麼,所以才吃醋?是麼?”
周茵偏過頭,避開他深沉繾綣的眸光,整個人都不知所措。
一切都被司一聞說得一字不差,她無力招架。
司一聞像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審判者,最後下判決書:“周茵,你喜歡我,是嗎?”
周茵被逼得退無可退。司一聞卻仍然步步緊逼。
氣氛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用言語形容。
周茵的心怦怦亂跳,一切都亂套了。
“阿茵,你喜歡我。”司一聞再度審判。
周茵的耳膜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嗡嗡嗡地亂叫,她混亂不堪,最終破罐子破摔:“對!我喜歡你!我從高中的時候就開始喜歡你了!我就是看不慣你和裴瑤在一起!所以我才討厭裴瑤!怎麼樣?你高興了吧!”
後期組的工作人員目瞪口呆:
“這是表白了?”
“高中就喜歡了?”
“猝不及防啊啊啊啊!”
“太好磕了吧嗚嗚嗚!”
工作組人員甚至能夠想象,這段播出來之後網友彈幕該有多激烈。
什麼豪門塑料夫婦,原來周茵早就喜歡司一聞了!
司一聞看着周茵的眼眸裡似有無盡的情緒在翻涌,如山崩地裂。周茵纖長的睫毛微顫,整個人不知所措。
彼此目光對視,畫面似乎被靜止了幾秒。
他們都知道,現在不是暫停。
司一聞躁動的心跳甚至比周茵更加狂熱,他的腦海裡瞬間翻涌出這些年和周茵相處過的點點滴滴,意外自己居然記得分毫不差。可自己的記憶似乎具有欺騙性,他一直以爲她是不喜歡他,甚至有些厭惡他的。
或許,這一切都是老天在和他開玩笑。
又或者,老天是在可憐他這麼多年的自作多情。
哪怕,現在周茵對他說過的話不過是一個謊言,他也欣然接受並奉爲自己的信仰。
司一聞他瘋狂抑制着自己,吐出的字眼卻平平淡淡:“高興了。”
最後他嚥了咽乾澀的喉嚨,貼在周茵的耳畔語氣暗啞:“阿茵,我想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