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湛柏當初看到這張照片時,沉默了很久,兩人沒有過多的肢體接觸,但這極爲簡單的餵食方式,卻無疑反映出他們的愛情有多甜蜜,關係有多密切,這使得靳湛柏心情壓抑了很久,他沒想到,自己也會吃醋,會嫉妒自己的侄兒。
靳湛柏沒有往下翻,直接關上了抽屜,他的書房保存着許多斬月和靳東當年在一起的照片,可能比兩位當事人都多,他捨不得毀掉,雖然討厭兩個人親密的背影,但卻想保留着20歲出頭時的斬月,青澀的回憶。
……
斬月和商場同事調換了一天,第二天休息窀。
清早,斬月下樓時,母親已經伺候父親梳洗過了,畢竟不是自己家,不好隨便動用別人的東西,所以路爸爸還沒有吃早餐,斬月忙去廚房煮牛奶,煎荷包蛋,冰箱裡還有吐司,烤了兩分鐘,美味的香氣傳遍了一樓的各處角落。
斬月端着托盤,進房給爸媽送早餐時,路媽媽說:“琪琪,馬上你陪我去市場買菜,今天你婆家來人,咱們好好招待一下,不要再麻煩湛柏了。”
斬月懂媽媽的心思,雖然家世比不上靳家,但也不能寒磣了人,至少這一頓可口的飯菜應該由路家準備,也算作對親家頭一次見面的禮物了。
路爸爸一邊嚼着吐司一邊說:“你們娘兩趕緊去吧,抓緊時間。妲”
“你行不行?”路媽媽問了一遍。
“我沒事啊,吃完我就看電視,快去吧。”
斬月和媽媽出了小區,都不曉得附近的市場在哪裡,只能在路邊攔計程車,兩個女人都是當家的好手,清早的菜市,不論時蔬還是海鮮,都是當天最新鮮的,路媽媽買了許多,平時節儉慣了,這個當口卻不見她絲毫的不捨,一張張紅幣轉眼之間全都消費乾淨,買好了食材,母女兩又攔車匆匆返家。
靳湛柏下樓時也不過八點出頭,廚房裡的人卻早就忙的熱火朝天,他聞見沁骨的濃香,是多種美食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刺激着味蕾,讓人想飽餐一頓。
廚房是開放式,斬月和路媽媽的身影一眼就能望見,她們也朝他看來,路媽媽手上還準備着天婦羅,面上都已經笑嘻嘻的,對靳湛柏說:“湛柏,給你準備了早餐,在餐桌上,去吃吧。”
靳湛柏邊笑邊瞟着料理臺,一碟碟精緻的海鮮、時蔬、家禽,不僅色彩搭配鮮豔,形狀也甚是好看,再看路媽媽手上的活計,靳湛柏不禁有了一個疑問,這個不管從何種角度審度的中年婦人,都是個地地道道的鄉下樸實人,爲何會做這麼多上等的佳餚美食?看她嫺熟的手藝,確實對這些珍奇的食材非常熟悉,並不像窮苦人家省吃儉用的樣子。
“媽,您別忙了,我請了廚師,九點到。”
路媽媽雖忙,可手上的事一直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聽靳湛柏這麼一說,倒呵呵笑起來:“親家來吃飯,當然是自己做最有誠意啦,到時候廚師到了,我和ta一起準備。”
幾個人在廚房閒聊,房裡的路爸爸突然咳了好幾聲,路媽媽趕忙對斬月說:“琪琪,快去看看你爸。”
靳湛柏跟她一起去了,原來是路爸爸喝水喝的急,嗆到了,看到女兒女婿緊張他,又不好意思又開心,一個勁說着“沒事沒事”,斬月拿紙巾幫爸爸擦了擦嘴,又陪他說了幾句話,這才返回廚房,給媽媽打下手。
靳湛柏坐在餐桌邊吃早餐,時不時就朝斬月看一眼,看她穿着圍裙,在料理臺邊忙前忙後,忍不住笑了,他的女人爲他準備美食,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
……
皇廷一品。
靳百合下車的時候,靳家司機老黃正在花園裡洗車子,見四小姐來,躬身問候一句,靳百合喊了聲“黃叔”,徑直去主樓了。
“媽。”
推門進房的時候,靳老太太正在穿衣鏡前試衣服,旁邊是拿着若干件備選衣服的夏雪,而靳老太爺,已經一身軍裝,威風八面的坐在沙發上看報,見女兒進來,也只是擡眼看了一下。
“哎呀,四妹啊,快來幫我看看,到底哪一套好看吶。”
靳老太太又朝夏雪伸手,兒媳立刻遞給她新的衣服。
“媽,她家那麼窮,你這麼上心幹什麼?”
靳老太太立刻白了靳百合一眼:“你這孩子跟誰學的啊,怎麼看不起人吶?”
靳百合把皮手套甩掉,大喇喇的坐在沙發上:“我真搞不明白了,小五腦子到底在想什麼?你說要是佟憐裳做了咱們靳家的兒媳多好,說出去,那開國元勳的女兒是我的弟媳婦,真是光宗耀祖哦,現在倒好,找了個什麼人!窮不說,家裡還有個癱瘓的爸爸,唉,丟死人。”
“你少說兩句成不?”靳老太太怕又招惹老爺子不高興:“咱們也盡力了,小五實在不喜歡,那總不能強迫他吧?算啦,這女孩子也不錯,b大的呢,老師對她的評價都很高,只要我兒子喜歡就好,其他的,都看緣分哦。”
“媽,你怎麼這樣?現在是站在那女人那邊了?她給你什麼好處了?我還想着佟憐裳和咱們小五結婚後,我把我們煒昕介紹給她姐姐的兒子呢,這樣親上加親,多好啊,現在影子都沒了,佟家人肯定恨死了咱們靳家。”
安煒昕是靳百合的女兒,剛滿20歲,靳百合一直不給女兒談戀愛,其實就想着佟家三小姐家的兒子,目前在哥倫比亞大學留學,26歲,是上層社會很有名的貴公子。
“哎呦喂,年輕人的事你還不清楚啊?咱們喜歡沒用哦,得他們自己看對眼。”老太太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又問起夏雪:“雪啊,這套怎麼樣?會不會顯得太年輕了?”
夏雪應付了一早上,還是滿有耐心:“這一套不如剛纔那一套好看,媽,您要不再試一下?”
“好好好,我再試試。”老太太又把夏雪說好的那套衣服拿過去,剛要換上,被老太爺的柺杖嚇的縮了脖子。
“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老太爺忍了一早上,關鍵靳老太太也着實過分了,打扮了兩個小時,還是沒決定好要穿的衣服,是可忍孰不可忍?
“哎呦喂,你幹啥呀!”老太太也不換了,抓走夏雪遞來的手提包,邁着小碎步,去追正氣凜然的老太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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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我跟你們一起去。”
“乖,四妹哈。”靳百合被靳老太太攔住:“下次讓她來家裡吃飯,今天我和你爸先去看看。”
夏雪和靳百合站在樓前臺階上,看着兩位大家長坐上了奔馳,那流線型的黑色車身緩緩駛離花園,夏雪臉上的笑容才逐漸剝落,憂心忡忡的嘆了口氣。
……
門鈴一響,路媽媽手忙腳亂,抓起肥皂就洗手,還一個勁回頭朝大門看:“琪琪,快去開門。”
斬月打開了門,門外是軍裝英挺的靳老太爺和笑容和藹的靳老太太,她心裡突然有些害怕,肩膀上卻搭上了一隻手,將她護在懷裡:“爸媽,進來吧。”
穿着家居服的靳湛柏不動聲色的把斬月拉到身後,路媽媽推着路爸爸的輪椅,又從斬月旁邊冒了出來,看老太爺準備換鞋,立馬在圍裙上擦了擦剛洗過的手,蹲下去把棉拖放到老太爺腳邊,接着把另一雙棉拖放到老太太腳邊。
路媽媽笑嘻嘻的:“親家老爺,親家太太,您們換鞋。”
“好好好。”老太太笑着道謝,扶着牆,蹬了自己的淺筒靴,穿上了棉拖,扭頭一看,老太爺還杵在那兒,她立刻反應過來,要蹲下去給老太爺解鞋帶,不料又給路媽媽拉了起來:“親家太太,我來。”
路媽媽辛苦慣了,這種活壓根兒不算什麼,但在斬月眼裡,又是一陣心疼。
老太爺沒拒絕,讓路媽媽解了鞋帶,順便伺候他穿了拖鞋,都搞完後,斬月把媽媽拉起來,摟着她的肩。
“琪琪,快喊人吶。”
斬月略顯尷尬,吐字更是生澀:“伯父、伯母。”
路媽媽緊張的看着靳老太爺,畢竟對這種家庭,不敢太親熱,所以斬月給他們的稱謂,也不能太直接。
“你好你好,”老太太打圓場,拽了老太爺一把,“進房喝口茶,一路上我都渴死啦。”
“親家老爺,茶水我都泡好了,您試試看,不喜歡我再給您衝。”
“親家老爺,快進來坐。”路爸爸終於說了句話,還帶着尷尬的表情。
路爸爸出來時,靳老太太笑的有點尷尬,畢竟是殘疾人士,社會大衆很少有不用有色眼鏡看待的,只是老太太又朝路媽媽看了看,心裡莫名起了一個疑問。
這路爸爸雖然坐着,目測也不過一米七,路媽媽就更矮了,怎麼能生出這麼高挑的女兒?雖然靳老太太也矮,但靳老太爺個子高,所以靳家的孩子都不矮,但父母雙方都不高,卻生出這麼高的女兒,老太太還是想不明白。
靳老太爺終於“嗯”了一聲,但也沒笑,推開擋路的靳湛柏,往沙發走去。
路媽媽拉着斬月進了廚房,兩個廚子忙的熱火朝天,路媽媽把茶壺遞給斬月,順便推了她一下:“你出去陪陪老人家吧,廚房用不到你。”
斬月端着茶壺出來了,靳湛柏正陪着父母坐在沙發上,路爸爸坐着輪椅陪在旁邊,靳湛柏朝這邊一望,立刻站起來,朝斬月走去。
他走近的時候輕輕握了下斬月的手,用只有彼此能聽見的分貝說:“別緊張,有我。”
斬月莫名的就覺得心情輕鬆許多,很怪異的事情,然後茶壺被靳湛柏拿走,一隻手腕還被他抓着。
“爸媽,斬月媽媽泡的茶,你們嚐嚐。”
他一邊彎腰,準備給靳老太爺倒茶,一邊還回頭看了斬月一眼,示意她坐。
斬月卻上前一步,看着靳湛柏,說:“我來吧。”
靳湛柏怔了一下,表情有讚揚,伸手就把茶壺給斬月遞過去了,然後在旁邊坐下。
斬月倒好茶水,恭敬的奉給靳老太爺和靳老太太:“伯父、伯母,請喝茶。”
剛纔斬月倒茶的時候,靳老太爺一直觀察着她,其實印象不壞。
“嗯。”老太爺端起了茶盞,抿了一口,又放下來,看上去並不稀罕似的,倒是靳老太太很給面子,一口全部喝乾,還說:“閨女啊,再給我一杯。”
斬月忙又添上,靳湛柏把老太太的肩一摟,揶揄起來:“媽,這你兒媳婦,怎麼成閨女了?”
老太太就是疼這個兒子,兒子這般討好的貼着她,老太太樂的合不攏嘴,自然對斬月也出奇的溫柔:“是的呀是的呀,那,我喊你,小五媳婦,好不好?”
斬月臉紅了,也不敢坐,就聽老太太在那咯咯的笑,一直不出聲的老太爺吭了一下,突然擡頭,望着斬月:“坐下來。”
靳湛柏笑了,老太爺態度這般嚴肅,但他笑了,除了家裡人,哪有誰知道,靳老太爺能對一個外人說這樣一句話,其實是一種示好的表現。
沙發上的幾個人沒來及說些什麼,路媽媽就端菜上桌了,在那邊笑眯眯的說:“親家老爺親家太太,吃飯了,今天我也做了幾個菜,不知道合不合您二位的口。”
在交際應酬上,路爸爸顯然沒有路媽媽熟練,見女兒的婆家都有些不好意思,像個靦腆的大小孩。
靳家大家長上桌了,斬月也推着爸爸的輪椅,將爸爸安置在自己位子旁邊,靳湛柏一邊給桌上幾個玻璃杯倒白酒,一邊喊着路媽媽:“媽,您別忙了,上桌吃飯。”
靳老太太一聽,笑着,但嘴角有些抽抽,路媽媽從廚房出來,笑容可掬的應着靳湛柏:“哎,好嘞好嘞,湛柏你也坐。”
老太太看看兒子,又看看路媽媽,垂下眼睛,心情不是很好,拿着筷子開始夾菜。
“親家太太,我給您盛湯。”
路媽媽親切的站起來,要去拿老太太的碗,老太太皮笑肉不笑的說了句:“不急,我先吃點菜。”
“好好好。”路媽媽看不出什麼,笑着瞅着桌上的人吃的開心,自己也跟着樂呵。
“老太爺,這天婦羅炸的又鬆又軟,您嚐嚐。”
靳老太爺沒吱聲,路媽媽便動手用桌上的公筷給老太爺夾一隻,忙的不亦樂乎,並不是因爲靳家有錢有地位,只是希望女兒以後能過的快樂點,在靳家受寵些。
“親家,我敬你一杯。”路爸爸舉起酒杯,有點兒放不開,但言語裡透露着真誠。
靳老太爺也端了酒杯,抿了口意思一下,和路爸爸並無過多的交流。
“琪琪,你也敬你公公婆婆一杯。”路媽媽在旁邊提醒着。
斬月站了起來,順手拿起酒杯,靳湛柏隨着她昂起頭,右手忽然放在斬月腰上,聽他溫柔又親切的說:“少喝點。”
路爸媽不約而同的笑了,那笑容一看就讓人想入非非。
“伯父、伯母,我敬您二位,祝您二位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老太太很少見的沒囉嗦,直接喝了酒,倒是靳老太爺,擡眼瞟了下斬月,那眼神就像瞪人一樣,兇巴巴的,可他卻接受了斬月的祝福,喝乾了一杯。
靳湛柏立刻給靳老太爺添上,路爸爸也伸來了酒杯,靳湛柏往斬月溫柔的望一眼,輕輕的詢問:“再添點,好不好?”
兩家家長在,斬月有點臉紅,點了頭,把酒杯遞給他,倒完酒,靳湛柏往路媽媽瞅了一眼,看她閒閒的坐着,也不吃菜,忙照顧起來:“媽,您動筷子呀,要不要蝦?我給您剝。”
路媽媽笑意盎然,急着揮手:“你吃你的,甭管我。”
靳湛柏已經端走了放在桌子中間的蝦盤,動手剝起來,路媽媽極不好意思的“哎呀”兩聲,他就說:“媽您別跟我客氣行不?”,熱情的讓路媽媽有些招架不住。
靳老太太一絲不落的看完了這一幕,每一個細節都看的清清楚楚,臉一下就拉下來了,正把筷子放碟子上,想不到斬月突然用公筷夾了一隻荷葉排骨放在老太太碗裡,聲音雖淡,但很有禮貌:“伯母,您嚐嚐。”
老太太擡起頭,靳湛柏也朝斬月看來,滿眼都是愛護和誇讚:“媽,你看你兒媳婦多好。”
老太太順水推舟就說:“確實是,比兒子好多了。”
路媽媽一聽,當下就明白老太太心裡不高興了,趕忙對靳湛柏說:“湛柏啊,快給你媽媽盛湯,涼了不好喝了。”
靳湛柏是誰,比路媽媽的反應還快,不可能不知道靳老太太吃醋了,立馬站起來,去拿老太太的湯碗:“媽,兒子給您盛,肯定特別好喝。”
老太太縮着脖子,看起來小小的一團,還是有怨氣:“我哪有那福氣,都說養兒子沒用,我一生生了四個,唉,可憐。”
靳湛柏邊舀湯邊低頭,笑看着老太太抱怨:“誰說養兒子沒用?兒子給你娶媳婦、生孫子,多好。”
老太太終是喜歡這小兒子的,被兩三句甜言蜜語一忽悠,什麼都忘了,白了他一眼,就接過了靳湛柏遞來的湯,喝了好大一口,靳湛柏不自禁的捏了捏斬月的肩,然後坐下來,問老太太:“兒子盛的湯,好不好喝?”
“好喝。”老太太合不攏嘴,又開心了。
靳老太爺好久沒出聲,吭了兩句,桌上人的注意力又到他身上了。
老太爺正襟危坐,沒怎麼動筷,還穿着一身軍裝,讓人想放鬆都難。
“兩位,你們那邊婚嫁迎娶可有什麼風俗?”
路爸媽望着靳老太爺,懵了,心裡是明白老太爺的話,可又不敢相信。
靳湛柏笑了,已經握住了斬月的手,緊緊的包在自己掌心裡。
“靳湛柏的婚事我是操碎了心,不想管了,親家兩位難得來這邊,不如就待到他們兩個舉辦婚禮,有關婚禮的任何要求,你們儘管提,不過分的我都能答應。”
大事上,男人的想法永遠比女人成熟,靳老太爺也是瞧着自己兒子字裡行間都透露着對斬月的喜愛,這才鬆了口,只想把這小兒子的婚事辦掉,也算解決了頭號的大難題了。
“親家老爺,您說怎麼辦就怎麼辦,我們琪琪能嫁給湛柏這麼優秀的男人,這是她的福氣,只要小兩口好,我們這些做家長的沒有任何意見,隨他們。”
靳老太太聽了這番話,非常舒坦,原本她兒子就是萬里挑一的,雖然老太太不是愛炫耀的人,但也希望路家人知道,他們家的女兒是高攀了她的兒子。
靳老太爺是個爽快人,扭了頭,望着斬月:“你呢?有沒有什麼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