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小女朋友
我說這話的時候,也努力讓自己的口氣聽上去挺淡定的,也努力憋出一絲嘲笑來。雖然我回頭了,但我沒看到江北的臉,我回頭也不是爲了看着他講話的,只是讓他知道,我有回頭看他的勇氣。
我不是五年前的小姑娘了,他問我有沒有病,我會推了車門扭頭就跑。現在我是一個孩子的媽,我一個奔三的女人,我得讓他覺得,他說這些做這些,對我沒有用,我沒那麼好欺負了。
其實除了感覺到受侮辱之外,我心裡還有挺多的憤怒,我覺得江北很無聊,甚至有點變態。這麼多年過去,他的幼稚一點都沒有改,還是以爲把別人搞得痛苦自己就能快樂了。老孃絕對不會讓他輕易得逞。
我的話江北沒有迴應,他可能還沒想好怎麼再刺激回來,我幽幽地轉過頭,抱着衣服回房間。
我這次回來,是滿懷歉意回來,是帶着對他仍未泯滅的愛回來,但我也不是回來給他欺負的。
他一旦認爲我還是很好欺負,在搶孩子這個問題上就會變本加厲的。
又等了十來分鐘,煒煒醒了,我豎着耳朵聽那邊的動靜,聽見江北跟孩子說話,“媽媽做飯去了,爸爸幫你好不好?”
孩子沒吱聲,大概是沒有表示反對。
我實在沒心情也沒有體力做飯,昨天折騰大發了,太久沒折騰了很不適應,所以肚子疼。我就到廚房,扔了幾個雞蛋在水裡煮,熱了兩罐八寶粥。
江北帶孩子出來的時候,意見特別大,嫌棄我不做飯。我孩子都沒嫌棄,輪到他嫌棄了?我把煒煒叫到身邊來,一口一口喂她吃八寶粥,整個的雞蛋她不愛吃,就切碎了放在粥裡,反正怎麼都餵飽了。
煒煒吃飽了就去沙發上看電視,我自己隨便吃了幾口,懶得收拾,就往煒煒身邊走。肚子疼,就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肚子。
我在沙發上歪着。江北今天沒有事業要忙,打算在家裡礙我一整天的眼,他過來纏煒煒,在她旁邊坐下,想去抱人家,煒煒這會兒不想被人抱,就轟江北走開,指着另一邊的沙發說:“這是我和媽媽的沙發,那纔是你的沙發。”
江北就跟寶貝爭論,說:“這也是爸爸的沙發,這是家裡的東西,是我們一起的。”
孩子急了,“不墜,這就是我的沙發,不是你的沙發!哼!”
江北就還跟她犟,還非要把她弄懷裡去擺活,真賤。我就看不下去了,愁眉苦臉地說:“哎喲,你跟她爭什麼爭啊,她說是她的就是她的唄。”
江北認爲,他和自己的孩子爭論,哪怕爭得打起來了,那是他們交流感情的一種方式。他就很不樂意我打擾,皺着眉頭數落我:“吃完了就歪着,也不收拾,沒見過這麼懶的。”
我們家孩子跟江北吵完繼續看電視裡的動畫片,她看動畫片很專注的,只要不故意去打擾她,她誰也不搭理。
江北這麼說我,我就不樂意了。誰還沒有犯個懶的時候,我白他一眼,“肚子疼不愛收拾,你管的着麼你!”
江北瞅着我,嘴角歪出一絲壞笑來,就還瞅着我,問:“唉,這些年都沒人要你吧。”
那口氣就是很嘲笑,很挑釁的樣子,好像我沒人要,很可憐似得。我火大了,又扭頭瞪回去,“怎麼沒人要,多了去了。”
江北挑挑眉,“比如?”
擦,又給我來比如,每次吹牛逼最怕的就是他說比如,我不是個能在瞬間編出故事來的材料。我就有點語塞,但不肯拜了下風,就也輕佻地笑笑,瞅了瞅江北腰線以下的位置,“你有人要,有人要還那麼飢渴。”
“還行,沒你渴。”江北表現得很大方仁慈嘛。
我不仁慈,我小心眼,隨口叨叨:“誰渴誰心裡知道。”
江北就強調一遍,“我又不是沒有女朋友。”
我盯着電視,眼神很不屑,“你女朋友是五指姑娘吧。”
他一個生意人,除了打打遊戲不怎麼上網,可能沒有我那麼豐富的混跡貼吧論壇的經歷,對各類**絲詞彙不是很熟悉,反應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我說的五指姑娘是什麼東西,然後抿嘴瞪着我,一笑,“那是你,我用不着。”
我扭頭瞪回去,惱了,“你是不是找茬!”
江北就用得意的目光瞅着我,一副“我就是找茬了怎麼着”的神態。老孃纔不跟他計較,我們家孩子在那邊扯着嗓子喊,“你們不要吵了,煩shi了!”
孩子剛說完沒多久,門口傳來扭鑰匙開門的聲音,然後這開門進來的人沒摸清楚情況,進門的時候自己嘴巴里在叨叨:“蛋蛋,我們回家啦……”
是個姑娘的聲音。
我轉頭看向門口,有點愣了。瞅見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長得挺好看的,長直髮,小清新的妝容,慈眉善目的。
小姑娘也瞅見我們這不大和諧的一家人了,也愣了,懷裡抱着的小白狗跐溜一下跑出來,目標十分準確地往江北懷裡鑽。
小姑娘就還愣在門口,張了張口,眨了眨眼,然後尷尬地笑笑,有關門走人的打算。
江北比較淡定,在小姑娘拉門的瞬間,飛快地問:“今天不上班啊?”
“啊,”小姑娘臉上尷尬不加掩飾,愣愣地說:“請假了……”
“進來啊,還得我過去接你?”江北問。
小姑娘就乾乾地走進來,在鞋櫃裡熟門熟路地換了鞋,往前走了兩步,不知道該往什麼地方挪。
最後還是瞅着我憋出來一句,“那個……”
江北懷裡擺弄着一隻長毛小白狗,雪白雪白的毛,襯得一雙狗眼珠子黑亮黑亮的。一人一狗看上去是十分親密,這應該就是江北家裡養的那條狗了。
江北把狗放了,一邊往小姑娘旁邊走,一邊淡淡地說:“我前妻帶着孩子回來了。”
“啊……”小姑娘看着我,一雙漂亮眼珠子飛快地把我打量了一遍,撐起微笑來,“嫂……”
“蛋蛋這幾天乖麼?”江北的問題把姑娘的話打斷了。
我瞅着他倆,覺得沒自己什麼事兒,就扭過頭來接着看電視。然後再琢磨,這就江北嘴巴里的女朋友?我怎麼覺得不像呢,他要找應該找個歲數稍微大點啊,這小姑娘看着也太年輕了,比我當初認識江北的時候,看着還小。
小姑娘回答,“挺乖的。”
江北:“嗯,它跟你熟,放在別人那兒就不行了。”
我沒注意聽他們說話,我們家孩子看見狗了,“喔”一聲從沙發上跳起來,光着腳到處亂踩,“媽媽有狗。”
我把煒煒抱到懷裡來,十分賢妻良母地教育,“你忘了媽媽說過,狗狗是江一煒的好朋友了?你不惹它它不會傷害你的。”
孩子瞪着眼睛盯着那隻正愜意踱步的狗,開始有那麼點放心的意思。
然後站在旁邊的小姑娘又發話了,“唉北哥,這就你女兒啊?”
江北點點頭,“煒煒。”
小姑娘彎下腰來,對着我們家煒煒招招手,“嗨,你好。”
我們家女兒扭過頭去,“哼,”然後對我說,“媽媽我不認識這個阿姨,我不喜歡她。”
我說,“爲什麼不喜歡啊,這個阿姨很漂亮啊。”
孩子說:“因爲她不是江一煒的好朋友。”
江北就清了清嗓子,對姑娘說:“你先幫忙把桌子上的飯收拾了去。”
小姑娘很聽江北的話啊,屁顛屁顛地就去了。
江北在旁邊沙發坐下,沒事兒人似得對我說:“你應該知道她啊,就那個小詩詩。”
“遊戲裡那個?”我本來沒打算理他的,但是沒忍住好奇心,隨口就問了。
江北投來一個不置可否的眼神。我又往勤勞的小姑娘身上瞟了一眼,挑着眉毛問他:“這就你女朋友?”
江北也挑挑眉毛,表示正確。
我腦子一抽,遞上個不屑的神情,“炮友吧?”
“你以爲都跟你是的。”江北這麼說。
他已經激起了我的戰鬥模式,我雖然是個包子,但這些年我以一個單身母親的身份混跡在一個小流氓橫行的小縣城,管着我弟弟管着我老爸,修煉出一家之主該有的氣場。鬥嘴這種事,我不會輕易認輸的。我說:“有能耐你別碰我啊。”
江北瞟我一眼,“誰讓你那麼賤。”
我肚子裡躥着火,心裡彷彿有千萬只草泥馬呼嘯而過,我想說我不賤當初能看上你麼,但我忍我忍我忍忍忍。我扭頭看電視,江北就站起來往廚房裡走,那邊有水聲,大概是他的小女朋友在洗碗。
成啊,老孃吃完了飯她刷碗,我也不虧着。
後來兩個人有說有笑地從廚房那邊走出來,然後小詩詩同學坐到我們家小煒煒旁邊,手裡變出個蘋果,遞上去,隨口問:“這是跳跳虎吧?”
“墜,它就是跳跳虎,它……”我們家孩子還真就跟她扒拉扒拉地聊開了。
江北和他的小白狗在角落裡聯絡感情,我在心裡冰冰冷冷地哼哼,他什麼時候這麼有愛心,還養起狗來了。
寂寞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