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蕭伯父
一眼望去,幽長的白色走廊,這種讓人感到虛無的白色,混着消毒水的氣味,凝成叫人窒息的氛圍。
蘇慕兒很不喜歡,她會想到盡頭和絕望。
反而,沈江浩表情淡然,穿梭在來來往往的病人、家屬、護士中,遊刃有餘的像在自家一樣。
“你要是不舒服,就到陽臺外面透透氣吧,反正那傢伙的傷口要先處理一下,雖然取出子彈不是個技術活,但耗時還是很長的。”
推了一下金絲邊框眼睛,沈江浩白皙的臉龐上,沒有一絲擔憂,而是一片淡漠平靜。
“你……好。”
本來想問,他和蕭厲是什麼關係,但見他已經垂眸專注的做術前準備工作,蘇慕兒只好點了點頭,往陽臺的方向走去了。
剛轉身,卻聽到背後傳來一聲沉冷的嘆息。
“我們醫生不是上帝,可以隨意主宰人的生命,所以,生死由天的事情,我爲什麼要爲那傢伙擔心?”
透過鏡框,沈江浩望見那個纖細瘦弱的女子,步子微微一頓,最終沒有說什麼,徑自走了出去。
門輕輕被關上,他平日裡平靜無波的眸子裡,此時卻泛上了奇異的光芒。
那傢伙碰上這麼個女人,也不知是他的幸運,還是不幸。
不過,這似乎不關他的任何事兒。
他只要做好每一臺手術就行。
例行在手上拍了粉,吹開手術手套,修長手指撐開,披上了他的工作服,示意護士開啓手術室。
步履沉穩的走了進去,沈江浩發現,手術室裡除了醫生助手,還多了一個人。
背對着自己,那人的肩膀寬大,背脊挺得很直,髮鬢有些微微發白,而脖頸上皮膚鬆弛泛黃。
聽見有人進來,那人驀地轉頭,一雙銳利如鷹眼的眸子刷的射了過來。
“蕭伯父,您怎麼來了?”沈江浩的眼裡很是驚訝。
面前這個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劍眉星目,儘管上了年紀,但那一雙寒光熠熠的眸子,還是叫人看的心生懼意。
他,便是阿厲的親生父親,京都四大名門中爲首的蕭家最高領導者,蕭文山。
“阿浩,他的情況怎麼樣?”蕭文山面色淡淡,不失威嚴的聲音,在沈江浩作爲醫生看來,還是已經有上了年紀的蒼老感。
稍稍愣了一下,沈江浩才聽出來,蕭文山在關心他唯一的兒子。
在阿厲小時候,不滿十歲,就被蕭文山送去了國外,每個月固定的寄生活費,便再也沒有管過他。
才十歲的孩子,被親生父親拋棄在國外,沒有母親的照看,阿厲只能自強,好不容易到了十六歲,他得到父親的允許回國,可回國他才發現,這種漠不關心的家庭,還不如他一人在國外。
於是,他毅然決然的進了軍隊,被獵鷹特戰部隊選中,直到現在,站到了獵鷹的頂尖位置。
阿厲在自己看來,要比同齡人優秀的多,可是蕭文山從來都對他不聞不問。
可今天?
“蕭伯父不必擔心,阿厲的身體素質很好,一顆子彈正
中右邊肩胛骨,並沒有往常的槍傷厲害。”
很快冷靜下來,沈江浩對於這個破天荒來關心自己兒子的蕭文山,抱着很大的疑惑。
“好……不打擾你手術,我出去了。”
稍稍點頭,蕭文山平靜的眸子裡仍舊無波無瀾,揹着手,轉身出了手術室。
手術檯上的蕭厲,因爲麻醉的緣故,睡的很平靜,絲毫沒有感受到有人來過。
沈江浩拿起鑷子,對着臺上緊閉雙眼的蕭厲,苦笑了一下。
“父親是個怪物,你也是怪物。”
……
蕭文山走出手術室,穿過幽長的白牆走廊,聽見周圍撕心裂肺的家屬的痛哭,他劍眉輕輕皺起,面色閃過一絲不耐煩,目光往走廊一掃,驀地,緩緩凝聚了起來。
轉角的陽臺邊,靠着一道纖長瘦弱的身影,一頭如海藻般的酒紅及腰長髮散在兩肩,遮去了大半個臉,只剩一雙清淡無痕的星眸,恰巧也看着他。
“清婉……”
驀的低低喚出後,蕭文山才反應過來,自己剛纔失口說了什麼,一雙深沉的眸子略黯了黯,大步邁向牽,走到蘇慕兒的跟前,冷聲問道。
“你是誰?”
眸光淡淡的看着面前這個嚴肅的中年男人,緋色脣線微微啓開,溫和平靜的回。
“蘇慕兒,你是蕭厲的父親。”
蕭文山徵楞了下,目光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年輕女子。
他們沒有見過,但是她剛纔的語氣,用的是肯定,而不是疑問,她是什麼人?
認識阿厲嗎?
這時,東風拿着一沓診斷報告之類的單子,走了過來,徑直從蕭文山身邊過去,來到蘇慕兒面前,將單子遞給蘇慕兒。
“大嫂,作爲家屬,你籤個字吧。”
聽到這話,蘇慕兒下意識的去看蕭文山的表情,只見蕭文山的臉色大變,看向蘇慕兒的眼神變得複雜古怪。
“你剛纔說她作爲什麼?”
他一開口,令東風微微側目,這纔看見站在他身旁臉色沉的可怕的男人,這一看不打緊,嚇得他退後了好幾步,連忙彎腰恭敬的說道。
“原來是蕭老大,屬下十分抱歉,沒有看到您,不是……您怎麼有空來慕鎮?”
蕭文山靜靜的立在那裡,氣勢自然而然的瀉了出來,叫東風暗暗叫苦,小心翼翼的說話,說到最後也磕磕巴巴起來。
氣氛忽然冷了下來,寂靜得讓人心悸。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良久,蕭文山鋒銳如刀刃的眼神兒才從老三身上移開,落到蘇慕兒身上時,斂了斂,竟然眼底裡流露出了一絲柔和。
斜着眼,瞥了一眼蘇慕兒,東風支支吾吾的回答道,“她是老大的……女朋友。”
女朋友?
心中頓時恍惚起來,阿厲從小到大一副生人勿近,近者誅殺的性子,還會有女朋友?
蕭文山瞧着清冷如水的蘇慕兒,不由得暗自嘆了一口氣。
他對這個兒子,疏忽了。
“女朋友有權利作爲家屬籤手術同意書?”
嗓音忽然拔高,蕭文山的目光倏然凌厲起來,他這個做父親的都沒同意,憑什麼眼前這個黃毛丫頭可以籤?
這一問,讓東風爲難了,老大囑咐過他,他結了婚這件事,不能透露出去。
可,這蕭老爺這麼精明的人,他如何瞞得過?
忽然,一隻素手上攤放着手術同意書,遞到蕭文山面前。
清淡如風的眸子,靜然揚起溫婉的弧度,蘇慕兒目光柔和的看着蕭文山,輕輕說道。
“那時情況緊急,伯父不在,阿厲他昏迷前,就臨時囑咐東風,讓我代爲簽字,現在有伯父在,看來不用我了。”
話語平和,態度懇切,一時間,蕭文山挑不出任何刺兒。
反而,面前一臉素淨的丫頭,很自然的站在他面前,不矯揉不造作,樣子看的極爲舒坦。
“是是是……蕭老大,您籤吧。”
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東風眼眸一轉,連忙接着蘇慕兒的話,說了下去。
手術同意書靜靜攤放在他面前,蕭文山看了個大概,一大堆若出了什麼意外,醫院不會負責的條件,劍眉輕皺,伸出手,從西服內側口袋裡,掏出一隻金色派克筆,龍飛鳳舞的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眼尖的看見,上面蒼勁有力的三個大字。
蕭文山。
清冷的星眸裡微微閃爍了下,蘇慕兒心中輕念着這個名字,腦中忽然有一絲淺淡的回憶飄了過去,她沒有抓住,繼而消失不見。
而她剎那間失神的表情,沒有被蕭文山落下,他從容的收回筆,放回口袋後,平靜的看着蘇慕兒,似乎不經意的問道。
“蘇小姐是哪裡人?”
微微垂眸,蘇慕兒輕淺的回道。
“我是這個慕鎮的人。”
眉心輕輕一跳,蕭文山剛毅蒼老的面龐瞬間僵硬了一下,與蕭厲極爲相似的薄脣,沉寂了許久,才淡淡開口。
“你的母親姓什麼?”
揚起略有些驚訝的眸子,蕭文山的問題,讓蘇慕兒有些疑惑,他是認識母親嗎?
沉思了一會兒,才誠實的回道,“她姓趙。”
趙……
倏爾亮起的眸子又黯了下去,蕭文山臉色像陷入了蒼茫的黑夜,一切情緒被濃墨鋪就的夜色籠罩了進去,叫人看不清楚他的心思。
“嗯。”
繼而側顏,看向老三,輕輕囑咐了一句,“保護好他,下一次再出現這樣的事情,我拿你是問。”
“是……是!”
東風第一聲是有些弱,被蕭文山鋒利的目光一掃,猛地拔高聲線,高高的答了聲“是!”
這次,的確是他的失責。
本來老大出A市,他們就該隨身保護的。但老大說,怕太多人嚇到慕鎮的兩位老人家,便讓他們遠遠的在慕鎮周圍晃盪。
可這一離了視線,便接到了南七傳來的情報,說是從衛星系統裡,看到突然出現一羣火力極強的訓練有素的恐怖分子,正在圍攻老大。
他們這才驚慌的趕到現場,卻發現地上橫七豎八的都是慕鎮村民的屍體,一灘灘的血跡,觸目驚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