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寰天在向家過了個好年，期間，自然又跟向晚的爺爺奶奶碰到過幾次，這兩個老人少不了對向晚冷嘲熱諷，惹得一貫沉穩的他，也不由動怒。
若非樓奶奶在年初二不小心跌倒傷了腰，樓寰天跟向晚還要在這個山清水秀的小村莊待上十天半個月的。
樓寰天要走，向晚自然要跟隨一塊回去，畢竟樓奶奶一貫待自己不錯。
若是樓非凡，她就不一定急着回去。
向崢嶸在這陣子對樓寰天的態度也改善了不少，離別之際，並沒有惡言相向。
不過，他也並沒有在明面上提及接納了樓寰天。
這是一場持久戰，樓寰天心知肚明，所以也不急於一時。
這次過來，他主要目的就是要在向崢嶸面前露臉，過個明路的，免得萬一向晚被亂點鴛鴦譜了怎麼辦？
向崢嶸的弟子可不少，尤其不少是跟向晚年紀相差不大的，師兄師妹的，很多人最有愛了。
他樓寰天的妻子，任何人肖想不得。
不過，樓寰天也洞若明鏡，這慢慢長征征服岳父路，不好走，必須實打實一步一個腳印，否則難於上登天，向崢嶸從來就不是什麼感性之人。
向晚跟樓寰天一在帝都機場下機，就有司機在出口候着了。
兩人上了車，便馬不停蹄趕往醫院，就是當初向晚撞向樓寰天車後入院的那家天價醫院。
樓奶奶的狀況，比想象中來得好，不過老人家上了年紀，恢復自然沒有年輕人來得快。
除了樓爺爺伴隨身側，樓非凡跟顧凌薇也出現了，樓天峻、樓天晴、樓天放幾個小輩也一個不落。
顧凌薇跟樓非凡的關係很僵，儘管夫妻雙雙出現，但兩人看對方的眼神不善。
估計最近這兩人折騰得夠嗆，連樓天晴跟樓天放看樓非凡的眼神都帶了些許的怨氣、不平。
樓天峻一個人站着，誰也沒理，但並沒有任何人忽視他的存在。
樓寰天跟向晚到的時候，樓奶奶剛睡過去沒多久，樓爺爺正將這幾個閒雜人等趕出病房去。
樓寰天跟向晚也沒多呆，看了幾眼，便也跟着出去了，不想打攪樓奶奶的休息。
樓爺爺很快出來了，跟樓寰天提了下樓奶奶的現狀，說過陣子就可以出院了。
目前，主治醫生也是允許回家修養的，樓爺爺擔心回家照顧不周，還是等等再回去。
萬一有什麼突發症狀，醫院更加方便。
“你們沒事就先回去吧。”
樓爺爺下了逐客令。
他面帶威嚴，長期居於上位的他，施令起來，無形之中，便有一種能令人折服的氣勢。
樓天峻倒是不扭捏，爽快地答應了下來，“爺爺，那我先走了。”
老爺子待他如同透明人，反正有樓寰天在，他樓天峻便成了空氣，他也不想再繼續留下來礙眼。
老爺子頷首，他一個人便揚長而去，也沒跟樓非凡他們打個招呼。
他這些年來跟樓非凡的關係也不怎樣，比起樓寰天跟樓天峻來，其實樓天放得到的父愛都比他們多。
然而，樓寰天跟自己又不同，樓寰天有爺爺奶奶呵護，他什麼也沒有。
在樓宅，估計他樓天峻這個主子過得最爲窩囊了。
若非爭取到樓氏華影裡頭的職務，他樓天峻依然是樓宅一個無所事事的小透明來着。
他伺機蟄伏，年復一年，也不知道何時纔能有個頭。
老爺子很快回病房了，丟下了這幫人。
樓寰天捏了捏向晚的手腕，低聲道，“我們也先回去吧，明天再來。”
兩人是趕着回來的，身心俱疲。
向晚想了想，同意了。
兩人正準備轉身離去，有人卻鬧起來了。
樓天晴攔在樓非凡面前，“爸，你最近都哪裡去了？怎麼連家都不回？”
她氣勢洶洶，似乎樓非凡不給出個令她滿意的交代，她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樓非凡蹙眉，“天晴，你怎麼跟爸說話的？”
在慕欣嫺那屢屢吃閉門羹，樓非凡的火氣無處發泄，如今被女兒踩了痛腳，他的脾氣也上來了，他從來就不是一個脾氣好的男人。
樓天晴冷哼，“你是不是想跟我媽離婚，然後重新迎那個女人入門？我告訴你，不可能，我，還有我媽我弟都絕對不會同意的。”
“天晴，誰……誰告訴你這件事情的？”
顧凌薇聞言，如同晴天霹靂，頓時石化。
她不敢置信地緊盯着女兒，她一貫習慣隱忍，這些陰暗的事情，更是從來不會在女兒面前提及。
天晴……到底誰告訴天晴的？
樓非凡嗤笑，“顧凌薇，你就別惺惺作態了，讓我覺得噁心，天晴知道，一定是你告訴她的，你們兩個人在我面前做戲，有意思嗎？”
這陣子，他執意要跟顧凌薇離婚，兩人談判了好幾場，都不歡而散，顧凌薇不同意，又或者說她不滿意他提出的籌碼。
要顧凌薇離婚，也不是不可以，顧凌薇要的是樓家的繼承人必須是樓天放，她的兒子。
她苦心經營了幾十年，要的便是這個目的，如今不達目的，她哪會拱手將樓夫人的寶座讓給一個過氣的女人。
若是慕欣嫺重新坐回這個位置，那哪裡還有她兒子的立足之地呢？
天放跟
呢？
天放跟樓寰天相比，能力、實力、助力都望塵莫及。
當然，她不會直截了當言明自己的條件，不過樓非凡是聰明之人，豈會不明所以。
兩個人的拉鋸戰，打了一陣子了，誰也不肯先低這個頭。
顧凌薇覺得自己耗得起，也沒有什麼損失，樓非凡卻是等不及了。
只要一日自己還是有婦之夫，他便沒有資格正大光明站到慕欣嫺的面前。
還有，白錦陽是自己的兒子，他想要將這個兒子認祖歸宗。
唉，人家母子卻不屑一顧，令他頭疼得不行。
“媽，是我告訴天晴的，何況你們兩個關係這麼惡劣，我們兩個豈會一點也察覺不出來呢。有些事情，你們以爲你們不說，我們便一無所知嗎？我們已經長大了，並不是什麼幾歲的孩子了。”
樓天放橫眉冷對，有些憐憫地望着自己的母親，當轉向樓非凡的時候，便成了怒目而視。
他心底裡的失望，一天天加劇，一天天濃烈。
他一直以爲自己是幸福的，有個幸福的家庭，父母恩愛。
可現實卻是殘酷的，將他從天堂拉入了地獄，陷入了萬劫不復的境地。
再掙扎，也爬不出這片淤泥沼澤。
父母恩愛，都是假的。
如今，連表面上裝裝樣子，也不肯了，兩人撕破了臉，吵起來的嘴臉是如此的醜陋不堪。
“我們走吧。”
樓寰天摟着向晚，徑自離開，沒有必要留下來駐足觀賞。
這裡頭的每個人，對他跟向晚都沒好感，沒有必要留下來。
向晚頷首，轉身之際，並沒有再回頭。
而留在這裡的人，爭執的境地又上了一個新臺階，愈發激烈，不可開交了。
“是，我是想跟顧凌薇離婚，這樣的日子，我是一天都不想過下去了。”
樓非凡乾脆坦白心聲。
“爸，你怎麼可以這樣，你對得起我媽這麼多年辛苦付出嗎？我跟天放都是你的親骨肉啊。爲了一個不相干的女人，有必要破壞原本和諧的家庭嗎？”
見父親態度強硬，樓天晴的態度倒是軟化了三分。
她竭力剋制住自己壓抑的情緒，知道這個時候，搶槓上是佔不了半分便宜的。
“天晴，你沒必要委曲求全討好他，他的人性已經泯滅了。”
顧凌薇咬牙切齒。
樓非凡氣急敗壞地怒吼，“什麼不相干的女人，欣嫺是我的原配，是我父母相中爲我求娶來的，你顧凌薇不過是一個不擇手段、心胸狹窄的女人，當年若不是你使了手段費盡心機懷上孩子，你覺得我會娶你嗎？”
顧凌薇聞言，眼眶也跟着紅了。
她的不堪，被樓非凡當着兒女的面揭露出來，她根本做不到無動於衷，她只覺得滿心滿身都是羞辱。
她深吸了一口氣，欲要張口，樓非凡的手機卻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他皺眉接起了手機，然後聽到手機裡對方的話，臉色驀然沉了下來。
隔了會，他又緩和了過來，似乎鬆了一口氣。
畢竟，這個消息，對此時的他而言，無疑是個好消息。
當然，對於一個男人而言，無疑是可恥的。
顧凌薇，真的是好樣的，栽贓陷害，用的是手到擒來，還在外人面前流露出一副受傷至深的神色，連自己也差點被她瞞在鼓裡。
玩弄人心，顧凌薇還真是個高手。
這麼多年來，自己被她玩弄於鼓掌之間，呵呵，真的是可笑，又可悲。
爲了這麼一個不要臉的女人，讓欣嫺還有錦陽備受委屈，他樓非凡真的是個孬種。
不過此時，並不是適合自責的良機。
他將手機放回了褲袋裡，脣角勾起了一抹譏誚，他斜睨着顧凌薇，脣角的弧度緊跟着加大。
“爸，你爲了跟我媽離婚，也不至於這麼污衊我媽吧？”
樓天放聽不下去了。男女之間，當初能走到一起，也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爸怎麼能把所有的責任都歸咎到媽身上呢？
難道他就沒有一點錯嗎？
“爸，你要是再這麼污衊我媽，小心我再也不叫你爸了。”
樓天晴也是怒氣勃發，她真的是忍不下去了，又或者說，她從來就不是一個能隱忍的人。
“呵呵，你們以爲我稀罕你們叫我爸嗎？我告訴你們，我一點也不稀罕，我還覺得噁心，從現在開始，你們最好別叫我爸，還有，顧凌薇，我限你在今天，最遲今晚給我搬出樓宅，帶着你的這一雙寶貝兒女給我滾得遠遠的。你不肯離婚也沒關係，我會找律師起訴，讓你同意離婚的，我不介意動用樓家的關係威脅你屈從。之前我同意給你離婚的條件，全部作廢，離婚你一樣也得不到。你肯定後悔當初沒有同意離婚，哈哈哈……”
樓非凡冷笑，臉上佈滿了陰沉，渾身都被包圍在一股戾氣當中。
“樓非凡，你這是什麼意思？”
顧凌薇火大。
不過，下一秒，當她聽清樓非凡嘴裡吐露出的言語後，渾身剋制不住顫抖了起來。
樓非凡一字一頓地說，“顧凌薇，你難道還聽不出來嗎？非要我挑明嗎？你給我帶了綠帽子，還帶了兩個孽種進我樓家的門。我樓非凡被你忽悠得團團轉，你是不是很得意？爲了你這麼一個骯髒的女人
骯髒的女人，我活活逼走了欣嫺，我真不是個男人。不過顧凌薇，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天放跟天晴是你的兒女。”
顧凌薇大聲申辯。
“你覺得事到如今，我要是沒有證據，會無緣無故朝你潑髒水嗎？有這個必要嗎？”
樓非凡覺得這女人真是蠢到家了，還想垂死掙扎。
“媽，爸說的是真的嗎？”
樓天晴跟樓天放兩人幾乎崩潰。
他們又恍惚間覺得這是事實，毋庸置疑。
不然，樓非凡沒有必要拿這個出來說事。
難怪他有肆無恐，難怪他振振有詞，難怪他非要離婚不可。
儘管是事實，他們還是妄想能聽到否定，仿若只要能夠得到否定，便能安心似的。
“我都說了不許你們再叫我爸，讓我覺得齷蹉。”
樓非凡臉色愈發陰沉，不悅地瞪着樓天放跟樓天晴。
養了這麼多年的兒女，不是自己的種，任誰都不會高興，哪怕能夠藉由這個擺脫顧凌薇這個女人。
“跟你比起來，欣嫺真的是太偉大了，一個人拉扯着錦陽長大。”
他都調查清楚了，當年欣嫺跟自己離婚後，跟那姓白的並沒有發生事實婚姻，她只是同情那個姓白的，所以才讓兒子跟了那個男人的姓。
遲早，自己會正大光明認回錦陽的，他還沒來得及跟父母交代。
若是父母知情，也一定會贊成自己這個決定的。
相反，他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顧凌薇，連她的這對兒女都沒真心接納過。
看來，父母一直是對的，血緣親情這玩意，是無論如何也抹殺不了的。
“媽，你回答下我。”
樓天放執意要得到個答案。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這是顧凌薇此時內心的真實寫照，她的處心積慮，她的隱忍，全都要化爲泡影。
怎麼可以呢？
她顧凌薇的兒女，什麼都沒有了。
樓非凡就是接通了剛纔那個電話，纔對自己態度驟然改變的，肯定是他私底下做了親子鑑定。
“樓非凡，你從來就不知道自省，當年我偷龍轉鳳，藉機賴上你，難道都是我的錯嗎？你就一點錯也沒嗎？你當年要是多在乎點慕欣嫺，也不會讓我有機可趁。是，我是咎由自取，難道你覺得我竹籃打水一場空後會放你逍遙嗎？不可能。”
顧凌薇吼完，便不顧一切衝向了樓非凡，只見白光一閃，一柄刀即將沒入樓非凡的胸膛之中。
然而，變化發生在了此時，樓非凡被一股重力一把推開，那柄刀最後沒入了樓天放的胸口。
止不住的血，洶涌地流個不停。
顧凌薇愣在了原地，她雙手顫抖得不能自己，她下意識地抱住了墜下來癱軟的兒子。
她淚流滿臉，哽咽道，“天放，你怎麼這麼傻，我想跟樓非凡同歸於盡，你幹嘛推開他，他不是你爸，你沒有這個義務保護他的人身安全。”
樓天放身上的溫度一點點褪卻，顧凌薇驚慌失措地大喊，“醫生，醫生，快救救我兒子。”
她語無倫次，後悔得要命。
當醫生趕來將樓天放推入病房的時候，顧凌薇忍不住衝上前去，用力攥住了罪魁禍首的衣領，不停地搖晃，“樓非凡，你還我兒子，都是你，要是天放有個好歹，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樓非凡蹙眉，方纔他也沒想到樓天放會衝出來，顧凌薇那氣勢，顯然是想跟自己同歸於盡，他一時沒有設防，差點被她得逞。
他雖然厭惡顧凌薇出軌生下的樓天晴樓天放兩人，決定讓他們什麼也得不到，卻也沒想過他們死。
“顧凌薇，你自作孽不可活，天放都比你有人性，你想我死，可我偏偏死不了，我還沒跟你計較，你倒是先跟我計較上了，真是可笑。你從來都是一意孤行認爲你自己是最絕頂聰明的，你以爲別人都是傻子嗎？永遠認不清現實。”
樓非凡抿了抿脣。
病房的門，此時被推了開來，樓老爺子出來，臉色相當的難看，“你們在外頭吵吵嚷嚷幹什麼，知不知道影響到病人休息了。”
剛纔的大動靜，樓老爺子哪會一點也不知，他只是不想插手。
若非嫌他們吵，他連出都不想出來。
他只認寰天這個孫子，連樓非凡這個兒子，如果可以，他都不想認。
蠢成這樣，真是丟樓家人的臉。
都說家醜不能外揚，他倒是好，在醫院就跟顧凌薇吵上了，估計明天整個帝都都要瞧他們樓家的笑話了。
樓老爺子說完，便又進去了。
進去時，正好看到樓奶奶醒來，“老婆子，你什麼時候醒的？”
“該聽到的，都聽到了，老頭子，你給寰天打個電話，讓他處理下，遮下家醜。”
樓奶奶掙扎着欲要坐起來，樓爺爺緊張地三步並作兩步，扶着她躺了回去，並體貼道，“你傷的部位是腰部，不能坐。”
“我這就打給寰天。”
樓爺爺言簡意賅交代了下，便結束了通話。
樓寰天一直是他最得意的接班人，處理事情干脆利落，從不拖泥帶水，連找的孫媳婦，都比兒媳婦省心多了。
瞧瞧樓非凡，找的是什麼女人，冤家啊。
還任由這女人在樓宅作威作福多年，事到如今才覺察出來，真的是有夠遲鈍的。
“老婆子，你情緒可不能激動，對病情不利。”
“老頭子，我有什麼好激動的，顧凌薇這個女人，我從來沒看她順眼過，如今她也算是咎由自取。至於我的孫子，我從來只當寰天是我的孫子。”
樓老爺子低低嘆了口氣，看來老婆子聽漏了一句，他猶豫了下，還是告訴了她實情，“我們還有個孫子，是慕欣嫺後來生的，白錦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