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了晚飯,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
李貴原身爲一省之長,自然還有許多事情需要忙碌,就先行一步。
曹天成陪着林蕭出來之後,又隨便聊了幾句。
說起來,林蕭對曹天成跟李貴原之間的關係,倒也是很有興趣,他知道李貴原一般很少跟商場中人來往,這個曹天成能夠跟他在一起吃飯談事情,足以說明兩人之間的關係匪淺。
對於這個問題,曹天成倒是也沒有隱瞞什麼,他就講了講自己的事情。
當初李貴原還沒有當上副書記的時候,在某地級市當書記,已經是整個青山省都數得着的少壯派幹部,正廳級的高官。
“那一年,我遇到了一些事情,家產差一點兒就被權貴子弟所謀奪。”想起了當年的事情,曹天成也有些唏噓,“還是李省長頂着壓力,將這個案子給公正解決了,爲此他也得罪了人,耽誤了幾年的時間。”
提起這件事情來,曹天成顯然是對李貴原頗爲感激的。
可能在李貴原的仕途生涯當中,這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但是對於曹天成而言,這就是決定他一家大小生死存亡的大事。
“原來如此,這也算是緣分了。”林蕭聽了,頓時恍然。
大概就是因爲這樣的原因,曹天成纔跟李貴原認識了,而且後來曹天成逐漸發跡,擁有了當年所不敢企望的資產,這個時候,李貴原也成了青山省的省長,所以兩人就有一點兒漸行漸近的感覺。
這事兒,也就是官場和商場的交集,倒不是什麼稀罕事兒。
唯一不同的,就是李貴原和曹天成之間的關係,功利性不是那麼高。
“其實,李省長這個位置,也不好坐。”曹天成嘆了口氣道。
“哦,何以見得?”林蕭聽了,不由得有些好奇地問道。
“一把手限權,青山省是省級試點,這事兒林書記你總是知道的吧?”曹天成就問道。
“嗯,是有這麼一回事兒。”林蕭點了點頭道,“不過,這也是大勢所趨,總不可能因爲這事兒,就影響到李省長的權力吧?再怎麼說,他也是一省之長,決定權還是很大的。”
“其實,影響還是很大的。”曹天成猶豫了一下才說道,“我倒是有點兒覺得,之所以將青山省列爲一把手限權的試點省份,未必就跟李省長本身沒有什麼關係。”
“啊?”林蕭聽到這句話之後,倒是有些吃驚,他卻是沒有朝這方面考慮過。
據曹天成所言,從今年二月開始,青山省就出臺了《關於黨政主要領導不直接分管部分工作的若干規定(試行)》,規定青山省的黨政主要領導,不直接分管幹部人事、財務、工程建設、行政審批、物資採購等工作,這使青山省成爲較早在全省發文限制“一把手”人財物權力的省份。
“目前各地對一把手限權的規定,大致涉及幾方面的內容,第一是對一把手本身權力的限制,主要防止一把手權力的過分集中,避免錢權交易等腐敗現象的出現;第二是對分管領導的監管,各地普遍採取集體研究,集體決定的措施,防止決策過程中一把手與分管領導的出於私利的直接溝通。第三則涉及到人事腐敗的監管問題,在選人用人方面限制一把手的權力。”曹天成對林蕭說道,“但一把手限權規定,目前僅處於地方試點實踐階段,尚未在全國範圍內推行,各地對於一把手限權的實踐,僅涉及到了具體的規定,並未使之制度化。下一步需要進一步確立一把手限權明確的規程,只有這樣,一把手限權才能趨於成熟,全國範圍內的推行才能成爲可能。”
“這很正常嘛,現在大家喊得最多的口號,就是要把權力關進籠子裡面去。”林蕭對此倒是沒有什麼看法,他對曹天成說道,“一把手的權力過重,本身就是對整個體制的最大威脅。”
“不錯,雖然一把手限權,片面上促進了防腐反腐工作的實施,提高了政府權力運行的效率,但就當前各地對一把手限權的實踐來看,並非是一帆風順的。”曹天成解釋道,“隱蔽的權力需要受到足夠的重視,雖然表面上一把手的權力得到了相應的限制,但受到權力潛規則的影響,不排除各地一把手最終掌握決定權的現象。另外,權力的分配,也可能會引起一把手與主管幹部相結合,共同來濫用權力,使一把手限權規定空有其名。”
曹天成認爲,對於一把手限權的實踐,不能僅限於內部的規定和監督,應該從選拔制度上做起,建立起科學的官員選用制度,使黨員和羣衆在官員人用問題上,具有充分的發言權,從而真正實現權力在陽光下運行。
此外,曹天成也認爲,一把手限權還需要處理好黨政一把手之間的關係、黨的一把手與人大的關係以及黨的一把手與紀檢監察機構的關係,只有這樣,一把手限權的規定才能科學有效地實施。
“那曹董事長的意思是說,目前青山省在這方面的嘗試,應該是不大順利的嘍?”林蕭考慮了一下,就覺得曹天成要說的重點,應該是在這裡的。
“是啊,最近的奪權活動更多了,李省長在省內受到的壓力還是很大的。”曹天成不無憂慮地點頭回答道,“很多習慣上由省長所掌握的權力,現在都已經被瓜分了,弄得他在很多事情上,都陷入了比較被動的境地。”
青山省紀委、省委組織部,就出臺了黨政主要領導不直接分管人事、財務、物資採購和工程項目的暫行規定,要求明確分別由一名副職領導幹部分管上述幾項工作。
暫行規定要求,黨政主要領導要帶頭執行集體領導與個人分工負責相結合的制度,自覺維護集體領導,發揮領導班子中其他成員的作用,凡屬“三重一大”事項,都要按照“集體領導、民主集中、個別醞釀、會議決定”的原則,由黨政領導班子集體討論作出決定。
“這倒是越來越像是常委負責制了,但是不管怎麼說,省長畢竟是政府一把手,在很多問題上,雖然不宜直接插手,卻能夠對某些分管領導進行處分。”林蕭覺得曹天成的話,個人傾向就太多了,“關鍵還是在於,權力要怎麼利用的問題。”
如果說李貴原能夠比較高明地利用自己手中的權力的話,那麼他應對這些事情的時候,就會變得比較輕鬆一些。
畢竟一把手限權這種事情,對於一把手而言,自然不是什麼利好的消息,但是對於其他人而言,或者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夠吞下去的。
權力雖然美味兒,可是也得吃得住才行,若是分管的副職領導沒有這個能力,或者是說他有什麼不大好的想法,最終還是會將小辮子給留在李貴原的手中的。
上下級或者正副職之間形成了牽扯,那麼有效的分權計劃就夢想成真了,這個也就是高層的一些思路。
林蕭跟曹天成談了一陣子話題,就覺得這人雖然只是一個富商,但是在政治上的見解,顯然是要比很多人都要高明一些的,難怪他能夠跟李貴原談得來。
不過,站在曹天成的立場上,他自然是希望李貴原能夠掌握更多的權力的,所以他的思路和立場就有點兒不大客觀了。
就從現在林蕭所聽到的情況來看,林蕭覺得整個青山省的省級機構裡面,一把手限權的工作,還是開展得比較到位的。
李貴原手中的權力雖然受到了削弱,事實上省委王書記手中的權力,也受到了一定的削弱,各司其責成爲目前的主流思路,這一點還是值得肯定的。
事實上,林蕭本來就覺得,一把手就應該着眼於大的方面,具體工作不應該再插手了。
畢竟人的精力始終是非常有限的,不可能既做設計師,又做具體工作者,同時還要做審覈者,那就有點兒成問題了,再有能力的人,也會累死的。
兩人在這個問題上,倒是有點兒談不到一塊兒的感覺,於是又聊了一陣子,就各自散去。
“大少,這人什麼情況?”從水上人家出來之後,陸平就問林蕭道。
“算是李省長的朋友吧,挺精明的一個商人,不過就不是滿身銅臭那種,至少心裡面還是保留了一些理想的。”林蕭就看着曹天成的背影,評價了一句道。
“這樣啊……”陸平聽了,點了點頭,然後就問道,“大少你來了河西,那麼我們碧水市那邊兒的生意,是要繼續做下去,還是轉移到河西市這邊兒來呢?”
“當然是要繼續做下去了!”林蕭立刻就表示道,“現在我們最不缺的就是資金了,所以,碧水市那邊兒一定要繼續做下去,同時呢,河西市這邊兒的產業,也要給搞起來!老陸啊,你現在肩頭的擔子是很重的,碧水市那邊兒,找個靠得住的人看着,不出問題就行了,重點就是要將河西市這邊兒的產業,儘快給發展起來纔是!”
“明白了,我會安排好的。”陸平聽了,點了點頭道,他心裡面就想着,看來林蕭這一次回京,倒是有不少收穫的,否則也不會說自己不缺錢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