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什麼?他在說什麼?!他又忘了他們之間的身份了嗎?
“你……所以你也一直喜歡笑是嗎?”
他緩慢開口,似乎有絲猶豫,但最終仍像是找準了定位般,很自然而然問了出來。
顏小緒當然想不到他問的只是這個問題,只不過自己似乎是誤會了,她在想什麼?懶
除了那次之外,他本就是個有分寸的人,從來就沒有失禮過……哦不不,他看着像是本分的人,其實……
顏小緒有些亂,如此的環境裡,如此的姿勢下,如此近的距離,她根本就摸不準他的心思。
同事采薇就說過,冷冽的男人就像是一冰塊,看着純澈,其實不然,厚厚的冰只能讓你感受到他透到骨子裡的寒冷,而忽視了他的內在,更看不清裡面是什麼顏色。
采薇是情感專欄的編輯,所有的事情都看得很感性,而她,從來只是拿事實說話的人。大量的照片,大量的鏡頭,大量的筆錄,才能出一篇報導。
但此刻,她面對着他,心裡緊張,手心沁汗,生怕他觸及某些問題,而當他問出的話並不是她所想的那個時,她也像是終於放下了心,放下心的同時,卻不免覺得胸腔內,霎時空落落的,空的有些難受。
“是……所以,你也要多笑笑,不要總是冷着一個臉,像人欠了你五百萬似的,看着就不爽,誰還願意跟你說話啊?”蟲
她又恢復原來那個顏小緒,瞪着他就啪啪說出口,絲毫沒有因爲被他摟着而有一點點的彆扭或是不滿。
她伸手推他,卻不曾想他並沒有要放開的意思,依然將她困在自己的懷裡,這樣的姿勢,任誰看了,都會誤解。
“喂,放開啦……”
她對着他粗聲粗氣,瞪鼻子瞪眼的,他卻慢慢靠近她。
好吧,縱使她真的對他沒有任何的遐想,他如此的引誘,也不得不讓她再一次心跳加快,只可恨的是,她並沒有要逃避的想法,而且……有着那麼一股子,霍出去的瘋狂。
來吧來吧,大不了一死!
她僵硬着身體閉上眼睛,卻在那一瞬間感覺到睫毛被人觸碰,她想睜開眼,卻聽到他說。
“別動,怎麼掉了?”
他輕聲道,手下動作溫柔,爲她粘着假睫毛。
說實話,這個東西戴着,真的讓她很不舒服,雖然她睫毛不是很長,但刷上睫毛膏也算是過得去,可江洛煥非要讓她戴上,說今天這種場合,要的是氣場。
她問見一家子人,要什麼氣場啊?
他回答得一本正經:滅了那些不把你放在眼裡的人的氣場!
她瞬間無語。好吧,那就戴着吧。
而現在,被江洛煒這麼一碰,眼睛不舒服,酸澀流下淚來。
江洛煒的動作也在看到她臉上晶瑩的淚滴時停怔在那裡,只不過,還沒有開口,就聽到書房內傳來江洛煥的聲音。
“小緒?”
小緒反應過來後的唯一動作,就是一把推開面前的人。
江洛煒可能沒料到小緒的動作如此猛,沒有任何防備的向後退了兩三步,然後便看到了走入陽臺的江洛煥。
江洛煥也很顯然沒有想到,這陽臺上不止顏小緒一人,還有他的大哥也在。如果換作是別人,看到這樣一副景像,必然會有所聯想,無奈,江洛煥不同於常人,看到兩人,換上一張俊美笑顏。
“我說,你們是在這兒賞月呢還是吹風?這份情調,我真服了……”
江洛煥嚷嚷着,轉頭卻看到小緒臉上那不太明顯的淚痕,他忙奔到她面前,盯着她,“老婆你怎麼了?”
“還不是你貼的假睫毛?!”
小緒沒好氣,伸手就要胡亂擦一把,卻讓江洛煥一把攥住。
“喂喂,你想變成熊貓臉?”
他說着,拿出一塊手絹,小心翼翼地爲她擦拭臉上的淚痕,又輕輕抹去她眼睛周邊弄花的眼影。
江洛煒面無表情望了他們一眼,轉身就要離開,纔要出去,就看到原舒吟不知何時站在門口處。
“媽……”他輕聲叫了聲。
“怎麼站在這兒呢?洛煥都找了你們好一會兒了……洛煥啊,大姨他們都等着你們呢,躲這兒幹什麼?快出去……”
原舒吟站在原地,越過面前的江洛煒對着身後的洛煥說着,又望了眼顏小緒,“看小緒只穿這麼點,還不凍着了?”
“行啦行啦知道了……老婆走……”
江洛煥二話沒說,就拉着小緒離開了陽臺。
越過江洛煒的時候,小緒不禁望了他眼,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原舒吟是有意支開他們的。
有什麼話,是不能當着他們兩個面說的?難道是想讓某物也早點結婚?
一想起某物結婚,她就沒來由地想起那個完美的女人勒鬱薰,某物一定會好好待她的吧?
直到聽到江洛煥與小緒的腳步聲消失在書房,原舒吟纔開口:“洛煒啊……”
她望着面前高大俊挺,如此優秀的兒子,以前,他們的母子關係也是和洛煥一般,而現在……
“你還在爲了那件事,恨媽嗎?”
她伸手,想要撫上這張臉,他卻不着痕跡向後退了一步。
“都已經過去了……”
他回得平淡,彷彿那事根本就沒有發生過,那段一直以爲自己已經死了日子,只不過是一場夢而已。
“媽知道……你一直都記着的,媽心裡也難過,想不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可是洛煒……媽是愛你的……”
原舒吟上前一步,摟抱住這個比她高出大半個頭的兒子,幾年了,她都沒有再這樣好好抱過他?但,畢竟是她骨肉,哪怕有了隔閡,仍還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塊肉。
他痛,她也痛,好多次,看到他如此默然的性格,她也內疚過,也自責過,兒子是她的,做爲父母的,都希望兒子過得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
只不過,烙煒的性格,與其說是固執,不如說是偏執,尖銳的偏執,從小的聽話或許只是一種假像而已,到了某一個程度,就會徹底爆發。
“我知道……”過了好久,他才輕聲答。
被母親抱着的感覺,很溫暖,這個陽臺上,即使溫度再低,有了母親的懷抱,就不會覺得冷,但是,她或許不明白,他從那一年那一刻起,心裡便早已結了冰,她再怎麼想要溫暖他,隔着這副軀體,也融化不了他內心塵封的冰塊。
原舒吟放開他,再次擡眼望着:“洛煒,那你也應該明白,雖然她像她,但是,她並不是她……”
她輕輕悠悠地一句話,讓原本目光散漫的男人,瞬間聚焦起來。
“媽,你想說什麼?”
這個女孩嫁進江家,只有用荒誕兩字來形容,但從小便信佛的人,不得不按照佛的指示,可是,自第一次見到這女孩起,她便有種強烈的感覺,不喜歡她,不爲什麼,只爲這個女孩,很像那個人。
不是長得像,而是形似。
那份青春,那份活潑,那份沒心沒肺,哪怕是那份膽小怯懦,都與那個人那麼相似,曾有一度,她一直都覺得,這是不是上天的安排,來向她討回公道?
她曾一度不同意洛煒和她住,江雲翰一句話,也讓她瞬間默然了。
他說,難道你要讓她和你住嗎?
是的,她承受不了。
幸好,現在洛煥回來了。
作爲一個母親,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在你傷了手心之後,在手心恨了你之後,你不得不把所有的愛,都轉移到了手背之上。
只求那滿得溢開來的愛,整個去填滿原本只有一半的愛,而相反,也只是想從那裡得到,另一份缺失的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