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電話撥過去的時候,萊陽想過對方也許不會接,所以他做好了多打幾遍的準備,可沒曾想只是響了幾秒鐘,那邊就傳來餘烈的一聲“喂?”,這讓他稍微愣了下神,開口道:“餘烈?我是萊陽。”
“知道,說!”
“……我想跟你打聽個事。”
“要是和李良鑫離婚有關的你就說。”
萊陽回頭瞅了眼李點和宋文,隨後做了個讓他們等待手勢便推開院門走了出去。
他此時心情變得晦澀,因爲他要問的事會牽扯到恬靜,而一想到她,心就像被玻璃罩子扣住般,變的孤獨、難熬。
這會不算太晚,但這條巷子距離主街區有些遠,所以顯的很靜謐,但風卻有些大了起來,呼呼的從街頭吹到巷尾,捲起一小片塵土;雲層有些厚重,月光極力的透過它們,才淡淡的暈亮在巷壁上,看上去是有要下雨的前奏。
“我問你,上次你說我和魏姐去開房,這事是誰告訴你的?”
餘烈那頭一怔,有些嘲諷道:“這事你還有臉提?”
頓了頓,他又說:“要是聊李良鑫我還有點興趣,要是說這個,拜託別噁心我了成嗎?”
“是你故意整我吧?爲了拆散我跟你姐,和宇博一起耍了這麼多心機!敢做不敢認是嗎?”
萊陽的慍怒也惹火了餘烈,對方的聲音不自覺地高了好幾個分貝,在空蕩的巷子裡很是刺耳。
“你個撲街是有被害妄想症吧?我瞧不起你也是光明正大的,耍什麼心機了?”
“那我和別人去開房你怎麼知道的?不是你派人跟蹤嗎?別說是你姐告訴你的?”
餘烈想反駁,但又狠狠的吸了口氣,片刻後又冷笑着調整語氣道:“那你還猜對了,真是我從我姐那兒知道的。”
嘶~
萊陽被這句話直擊心臟!
他有些發顫地握着手機,風也越來越冷,夾雜着一些水沫子吹在他臉頰上,萊陽擡頭看着被烏雲全部遮住的月亮,道:“你撒謊!她真要知道這事也不會告訴你的。”
“是不會,不過真巧了,我那天去辦公室找她時她喝醉了,手機上的彩信內容我剛好看到了,雖然就一張她攙你進酒店照片,但那也夠噁心人的了。”
萊陽徹底呼吸困難,他腳步也愈發變的沉重,如果這事是真的,那恬靜當時得有多痛心!
可轉念一想,餘烈的話又漏洞百出,恬靜如果真醉酒了,手機也一定會因空留時間久而息屏,沒有解鎖餘烈怎麼會看見照片?
就在他正準備反駁時,餘烈卻斥責道:“我就想不通你這渣男到底有什麼值得留戀的?能讓我姐在公司醉酒,呵呵!真是聞所未聞,那一刻我還有些懷疑,懷疑你們被強行拆開是不是一種錯,可當我把我姐醒來,暈乎乎地把手機開鎖後,一張圖徹底讓我對你這個人渣厭惡到了極點!”
“……”
“你還有臉提這事?還想再歪曲什麼事實!?”
一片不知從何吹來的葉子,被風捲到了萊陽腳下,隨後一小股龍捲風就這麼包裹着它,轉了幾圈後吹向了更遠的地方,而點點雨滴也開始灑落,細濛濛的,暈染了前方的巷口的燈光,也溼潤了萊陽的眼睛。
他想象到了那個畫面,想到了恬靜收到這張彩信時表情,她一定強裝鎮定了好一會,才淚如決堤!
她是否又一次登到了雲彬樓頂,站在自己曾經站過的樓宇邊眺望上海,是否也像自己當初遭遇背叛時那麼絕望,那天、或者那晚的風是否也如現在這般淒冷。
她是否又無比後悔,當初爲何要開口問自己那一句話,要不是那一句,也許命運的齒輪也不會開始轉動……
萊陽已經陷入了精神撕扯中,他失去了溝通的慾望,而電話那頭,餘烈卻一個勁地喂着,詢問他李良鑫現在什麼意思?想開了沒有?什麼時候離婚?
面對耳邊的吼叫,萊陽機械般地回了句“你去問他吧”便掛斷了電話。
無盡的冷風在呼嘯,車流的胎噪在流動,其餘一切聲音都在漸漸消失。
失神中,雨下大了。
……
街道被雨水賣力的沖刷着,那些塵土混着雜物都流淌到下水道旁,咕嚕嚕地往裡邊灌着,一把折了的黑傘被風颳着,從萊陽眼前跌宕飛過,它被也許是被主人拋棄了,也許是被強行吹跑了,萊陽目光掃過它看向對面的街,這會爲數不多的行人都在狂奔着,還有一對情侶相互依偎着,撐着一把傘躬身前行,在他們背後,商店的捲簾門都半拉着擋雨,只有那閃爍着燈綵的招牌,在雨水朦朧中忽明忽暗,這世界彷彿要被徹底洗個乾淨……
萊陽淋了雨,渾身都溼透了,但他一點都不想躲避,反而這種冰冷感讓他靈魂感到在贖罪。
這是個陌生的城市,沒人在乎他的狼狽,也好,他可以順着雨水大哭一場,也可以在雨中充分想念着恬靜。
大雨來得匆忙,走得也快,等雨水漸小時,萊陽走到了一座的跨河大橋上,停下了腳步。
他不記得自己怎麼走到這兒了,但當手扒在欄杆上眺望着黑漆漆的河水時,心卻瞬間靜了下來。
這條河水很寬,就像一個黑洞,涌動間將所有光線都吸了進去,化作一種說不說的靜默。
背後偶爾有大車行駛過,橋身也會和萊陽的肩膀一樣輕微顫抖着,在此時,萊陽想到了曾經看過的一篇文章,說郭德綱年輕時很落魄,有一晚說完相聲沒錢打車回家,就這麼徒步往回走,那一夜,他也走過類似這樣漆黑的大橋,也是如此的痛苦!
不同的是,他是爲命運,爲前途,而萊陽是爲一個女人,但這個女人也在某種意義上代表了自己的命運和前途。
順着這些,萊陽又想到了這些年的亂七八糟,他去過了不少的城市,走過了不少的春秋。高興過,難過過,經歷過事業愛情雙豐收的短暫愉悅,也沉浸在更久的落寞中無法排解。
他不禁在想,在問自己到底在追求什麼?
是一種無盡的財富,還是一種簡單的幸福?
是什麼讓他背井離鄉,又是什麼讓自己無比孤獨!
就像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操縱着這一切,就如同操縱着眼前這條大河般,所有的光都在此刻暗淡,消失……
沉思時,萊陽身後發出了一聲刺耳的碰撞,他愕然回頭,看見兩輛的並排的卡車因爲路邊溼滑而發生碰撞,緊接着兩位司機狼狽又緊張地下車,爭吵着,喊叫着,然後又各自拿出電話撥打。
車燈照亮了溼漉漉的瀝青,後排的車又發生了長長的堵塞,於是喇叭聲就響起了,抱怨聲也隨之而至。
這就是人間嗎?
大家都爲了什麼?
萊陽有些待不下去了,他朝着來時路狂奔而去,可就在一縷縷凝住的髮絲打在眼眶時,他心中被禁錮的那份思念和不解被徹底釋放出來,一個強烈的念頭閃爍而出。
他想打電話給恬靜,告訴她自己並沒有和魏姐發生任何事,有人故意在整自己!
而且,自己真的很想她,很想,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