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上官靈鈺,蕭琴在原地怔怔出神,呆立了好半天。
她心裡清楚,這或許是最好的告別,儘管會讓人難過。
六個春秋的“半年之約”就此結束,今後她無需再等待。
此時家中只有蕭琴和南宮乙。雖然之前二人也獨處過,但都是環境所迫,不是受傷,就是被困,沒有心思去想其他。如今二人安然無恙地待在一起,蕭琴卻覺得有些不自在。
仔細想來,她對南宮乙並不瞭解。他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小時候是怎麼過的,在武當又是如何學藝,這些事情她都不知道。每次面對他,蕭琴總是被撩撥的無法思考。如今南宮乙正不遠不近地站在一旁看自己準備早飯,蕭琴反而覺得有些陌生。
“你喜歡喝桂花粥嗎?”蕭琴揹着身子問道。
“你做的我都喜歡。”南宮乙靠在廚房門口,懶洋洋地答道。
“你又沒喝過……”蕭琴對這個敷衍的回答並不滿意。
南宮乙微笑道:“正是因爲沒喝過,所以你做的任何一樣東西我都想嚐嚐。若說不喜歡,你還肯做嗎?”
蕭琴道:“你若不喜歡,我可以做別的。靈鈺就不喜歡喝桂花粥,所以他在的時候,我只做白粥。”
“那是他沒口福。”
“你們……今天一早都說了什麼?”蕭琴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南宮乙面露難色。
“你別告訴我是男人之間的事情,不方便跟我說。”
“那我就不告訴你了。”
“你……”
南宮乙輕嘆道:“有些事情,靈鈺沒有跟你說,我也就不方便告訴你。不過有一句話我可以說給你聽,我跟他說,無論發生什麼我都不會離開你的。”
蕭琴臉上一紅,沒有再問。
“對了,你知道尚意去哪了嗎?”
“尚意?就是那個昨晚扮成黑衣人、想要帶你去太原的男子?”
蕭琴點了點頭。
“一早就見他出去了,不知去了哪裡。”
蕭琴聽他的語氣,似乎對尚意並不友善。
“讓他去挖墓,都是我的主意,希望你別跟他爲難。要不是因爲他,我又不知要難過多久……等他回來,我們再一起跟你陪個不是。”
“這倒不必了。只是,你真的要跟他去太原?”
“你沒出現之前,我的確是這麼打算的。不過如今……我不知道你有什麼打算?”
“我陪着你。”
“你的意思是,我若去太原,你也跟着去嗎?”
南宮乙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蕭琴猶豫道:“可是,你不是還有其他事情要做嗎?師祖讓你除掉奪命先生和他手下的人,這並不是一件易事。還有其他任務,不知都是什麼?”
南宮乙沉吟片刻,道:“殘命和傷命自然有人對付,你大可放心。至於其他任務,可能我還真的需要跟你去一趟太原。”
蕭琴奇道:“什麼意思?”
還沒等南宮乙回答,便聽到大門外一陣敲門聲。
二人對視了一眼,蕭琴不禁有些警覺。
“難道是尚意回來了?”南宮乙倒沒有那麼緊張。
“若是他的話,可能不會敲門。”
蕭琴知道尚意不拘小節,定然不會是他。爲防萬一,蕭琴拿着劍,和南宮乙一同從後門進了藥館的廳堂。
又是一陣敲門聲,禮貌中帶着一絲急躁。
南宮乙攔在蕭琴身前,取下門栓,將大門緩緩打開。
映入眼簾的卻是兩個陌生的白衣姑娘,這有些出乎南宮乙的意料。
兩個姑娘看到南宮乙也是一愣。
“姑娘找誰?”南宮乙邊打量邊問道,他見是兩個年輕的姑娘,容貌頗美,毫不畏生,大感奇怪。
其中一個姑娘後退了一步,擡頭望了一眼門上的牌匾,問道:“這裡可是簫聲谷?”
這聲音,蕭琴卻是熟悉的。她稍微安心,走上前來道:“是水仙姑娘?”
南宮乙向一旁挪了一步,讓蕭琴看清了來者的面目,卻是追魂莊遊少主手下的水仙和火棘。
水仙看到蕭琴,俏然一笑,道:“果真就是這裡了,蕭姑娘,好久不見啊。”她用餘光打量着蕭琴身邊的南宮乙,有些不悅道:“你家裡怎麼還有別的男人?”
“有男人又有什麼奇怪,如果你們能早來一天,還能見到另一個男人呢。”
一個爽朗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惹得水仙和火棘皺眉向後看去。
只見尚意一臉笑意地走來,腿腳卻有些踉蹌。
水仙奇道:“你怎麼也在這?”
“你管不着。”
尚意將水仙輕輕推開,進了屋卻直接來到南宮乙身邊,低聲跟他說了些什麼。
南宮乙聽了,點了點頭,道了聲“多謝”。
“客氣。”
這是蕭琴唯一能夠聽到他們對話的內容,她見尚意行動有些不便,不禁問道:“你去哪了?受傷了嗎?”
尚意搖頭一笑,“去市集溜達了一圈,看看有什麼古玩字畫,卻不小心扭了腳。”
蕭琴自然不信,一個練武之人怎麼會不小心扭腳,但見他回來就跟南宮乙說悄悄話,猜想二人一定有什麼事情瞞着自己。不過此時有外人在,蕭琴沒有追問,而是轉向水仙道:“二位姑娘前來,可是來給我送琴和簫的?”
水仙看了眼蕭琴手中的追魂劍,點頭道:“正是。本來預計昨天就能到,但路上遇到了些麻煩的人,就耽擱了一天,還好蕭姑娘今天也在家……”
“你說誰是麻煩的人呀?”
門外又一個聲音打斷了水仙的話,水仙登時一臉不悅,頭也沒回,“哼”了一聲,冷冷地道:“麻煩的人出現的可真快呀。蕭姑娘,你哪裡認識如此之多亂七八糟的人?”
這個聲音也讓蕭琴感覺到意外,但同時又有些驚喜。
“蘇姑娘,怎麼是你?”
來者正是蘇風琬,一襲白衣,款步而來,她身後還跟着連個年紀跟她差不多大的白衣女子,容貌姣好,看起來都像是仙樂教的人。
“蕭姑娘,別來無恙呀。”蘇風琬一臉笑意地道,眼尖的她一眼就看到蕭琴身旁的南宮乙,先是一愣,隨即笑道:“原來你……”
蕭琴不想讓蘇風琬在追魂莊的人面前說出南宮乙的身份,便打斷道:“各位先裡面請吧,都聚在門會讓人覺得奇怪。”
水仙和蘇風琬相互白了一眼,跟着蕭琴進到了藥館後的庭院。
“蕭姑娘,遊少主命我和火棘前來將竹簫歸還姑娘。”水仙從包裹中取出一個精緻的長條盒子,雙手捧出遞給蕭琴。
蕭琴並沒有馬上接過,而是道:“怎麼只有簫?我的琴和其他東西呢?”
水仙道:“少主說,琴太大了,又珍貴得很,只怕千里迢迢背來會給磕了碰了,所以還請姑娘去莊上走一遭,親自取回。”
蘇風琬在一旁冷笑了一聲,道:“你們少主還真不會編理由,我教中人撫琴者數十,走到哪裡都是揹着琴的,比如我身後這兩位姑娘,也從未見她們把琴磕了碰了。”
蕭琴也注意到,蘇風琬身後的兩個姑娘都揹着琴,看來是教中琴派的弟子。
水仙也冷言道:“我們又不是魔教的人,揹着琴招搖過市,還指不定會遇到什麼危險。你們魔教在江湖上的名聲你們自己心裡也清楚吧,我可不想被誤認爲是魔教的人,招來殺身之禍。”
兩個姑娘嘴上互不相讓,看來這一路上沒少拌嘴衝突。
蕭琴道:“我就算會去太原,也不會去追魂莊,我可不想再次有去無回。簫我收下了,但見不到琴,這把追魂劍恕我暫時不能相還。”
水仙也沒有很在意那把劍,將盒子交給了蕭琴,道:“既然姑娘會去太原,那一切都好說。”
蕭琴接過盒子,剛想打開,卻聽水仙道:“蕭姑娘,這盒子呢,我勸你在沒人的時候再打開,免得讓旁人看到了裡面的東西,會讓你害羞。”
蕭琴奇道:“裡面裝着的不是我的竹簫嗎?”
水仙道:“當然是,不過還有些別的東西。你放心,不會是毒蟲毒/藥,而是我們少主的一點心意,你收下就好。對了,你什麼時候啓程回太原?我們跟你一起走。”
蕭琴道:“我又沒說一定會去……”
“琴兒,我們可是說好了的,你可不能反悔呀。”尚意插口道。
蘇風琬也低聲道:“就是,你應該知道是誰派我過來的吧。念在我救活了你的二公子,跟我回教吧。”
蕭琴猜想一定是駱秋涼派蘇風琬到這來的,雖說她答應了尚意回太原,但總要顧及南宮乙打算。剛剛聽南宮乙的意思,他倒是也願意陪自己去太原,但蕭琴總覺得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蕭琴看了眼南宮乙,只見他衝自己微微點頭。
水仙見蕭琴一直猶豫不決,又見她和一旁的灰衣男子有眼神交流,便上前打量了南宮乙一番,問道:“蕭姑娘,這人是誰?瞧着人模人樣的,但比起我們少主可差得遠了。”
南宮乙還是頭一次聽別人這樣評價自己,不禁覺得好笑,回問道:“那你們少主又是什麼人?”
水仙傲然道:“追魂莊的遊少主你沒有聽過嗎?如果你實在孤陋寡聞的話,追魂夫人的名號你總該知道吧。”
南宮乙面色一凜,嘴上唸叨着:“追魂莊,遊少主……有機會我倒想去會會這個遊少主。”
水仙“哼”了一聲,道:“免了,我們少主只見女人,不見男人。還有,蕭姑娘是我們少主看上的人,我勸其他人就不要動歪心思了。蕭姑娘,你想什麼時候出發就跟我說一聲,我和火棘會一直在你家門口守着。不過我勸你最好早些行動,我可不想少主等太久。”
蕭琴聽她語氣狂妄之中還夾雜着胡言亂語,說些讓人誤會的話,不禁向南宮乙看去。南宮乙卻沒有生氣,只是有些不可思議地笑了一聲。
水仙說完,不再理會衆人,跟火棘說了聲“我們走”,便要轉身離開。
尚意卻有些沉不住氣,上前攔道:“兩個丫頭,你們就打算這麼走了?有沒有問過主人家許不許呀?”
一直沒說話的火棘忽道:“怎麼,你還想攔着我們不成?”
尚意笑道:“喲,火棘姑娘終於開口了。”
火棘冷眼回道:“動口的事由水仙來就好,動手的話,我就不客氣了。”
尚意道:“這兒是簫聲谷,動手還輪不到我。不過只要蕭姑娘一句話,你們誰都別想走。這可不是追魂莊,讓你們爲所欲爲。”
蕭琴不想與她們過多糾纏,便道:“尚意,讓她們走吧。就算我回太原,也是跟你回去,與她們無關。她們若願意等,就讓她們等好了。”
聽了蕭琴這話,尚意便不再阻攔,讓開了路,道:“請吧。”
送走了水仙、火棘二人,蕭琴盤算着如何應對更爲麻煩的蘇風琬。
蘇風琬走到蕭琴身邊,笑着說道:“那兩個討厭的傢伙終於走了,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
蕭琴道:“你來找我有什麼?”
蘇風琬看了眼南宮乙和尚意,小聲道:“我想說的話恐怕不方便外人聽,是不是可以找一個沒人的地方單獨談談呢?”她見蕭琴有些猶豫,又道:“當然,如果你當二公子是自己人,也沒問題,最主要的是他。”蘇風琬用眼神指了指尚意。
尚意卻走到蕭琴身邊,拉着她離開了幾步,道:“琴兒,借一步說話。”
“怎麼了?”
“你認得那人?你可知她是什麼人?”
“她叫蘇風琬,最初我就是從她那裡知道盜墓高手的事。”
“但她說自己是仙樂教的人,你怎麼會認識魔教的人?”
蕭琴心想,此事不能再瞞着尚意了,便道:“其實我娘就是仙樂教的魔琴,一直瞞着你,真是對不住。”
尚意卻沒有表現出驚訝之色。
“這個我昨天看到你孃的墓碑時就猜到了,只是你認識那個姓蘇的女子,卻讓我有些意外。我託人打探到,她經常會悄悄出入秋娘的秋風館,果然秋娘也和魔教也有什麼關係嗎?”
秋娘就是駱秋涼,是仙樂教小狂笛,這個秘密恐怕過不了多久尚意就會知道了,但蕭琴總覺得真相不應該由她來告訴他。
“尚意,不是我有意瞞你,只是我覺得還是由師姐來告訴你比較好。她有自己的苦衷和難處,希望到時候你……”
尚意擺手打斷道:“行了,我也不爲難你了,只要你肯跟我回太原,一切就等回去再說。至於秋娘……”尚意苦笑一聲,“我有心理準備,知道這一天早晚會到來的。”
尚意沒再糾結,提步向外走去。
“你去哪?”
“出去溜達溜達,順便替你留意一下門口的兩個丫頭。”
見尚意走了,蘇風琬滿意一笑,卻先走到南宮乙身旁,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笑道:“二公子,好久不見,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