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長狹窄的通道中,滿是陰溼之氣,走上去,便濺的一腳的泥漿。不過每過一段距離,就有一隻火把亮着,倒是不至於幽暗得看不清前路。
只是火把燃燒時發出的味道,有種令人作嘔的衝動,在這個密閉的空間中,讓人更加的覺得不適。
“宮裡什麼時候有這麼個地方了?真是髒死了!”一個華衣女子小心翼翼的邁着步子,看着自己新做的繡鞋上面的泥漿,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
“叫你不要來的,你自己非得跟着,與其擔心這個地方髒不髒,還不如好好想想到時候應該怎麼跟老祖宗解釋你出現在這裡的原因。”華衣女子前面還有一個女人,同樣是美豔不可方物。但是比起後面這個女子,一襲大紅色的華服的她更多了幾分華貴之氣。
後面的女子撅嘴,訥訥的住口,但心下卻在腹誹:“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在老祖宗面前得寵了點嗎?”但這些話她無論如何也不敢說出口。
憋了一肚子的氣沒地方撒,華衣女子轉過頭衝身後的小丫鬟怒斥道:“狗奴才,輕點走,濺我一身的泥點子!”
“是,貴嬪娘娘。”那丫頭畢竟是皇后的心腹,言行舉止雖然恭敬有加,但卻不卑不亢。
這兩名華衣女子正是當今皇后白杏瑤和雲貴嬪雲想容。
不愧是白杏瑤帶出的人,雲貴嬪心裡暗自讚了一聲,但也不再說什麼,只是安靜的跟在皇后身後。
走了好一段,終於走出了狹長陰溼的通道,視線頓時開闊了起來。
無論是從陳設還是各個方面來看,這都是一個囚室,光是裡面各種各樣的刑具,就讓那貴嬪看的不禁打了個寒顫。
“皇后,你來了。”聲音來自囚室最上方的一個軟榻,一個美豔的婦人慵懶的靠在上面,漫不經心的撥弄着自己染着丹蔻的手指甲。
“參見太后娘娘”白杏瑤屈膝行禮,雲想容也忙跟在後面行了個標準的宮廷禮。
原來坐上之人便是當今的皇太后。雖然已經年近五十,但是卻保養的相當的好,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的樣子。歲月並沒有在她的臉上刻下太多的痕跡,雖然那雙眼睛經歷了太多的風霜,但卻仍然那麼銳利,被看上一眼,便會讓人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也難怪她會從當初一個小小的充容成爲後來的皇后,到現在的皇太后。
“雲貴嬪,你越來越放肆了!”沒有疾言厲色,而是雲淡風輕的說出這幾個字,卻讓雲想容心中一驚,雙腳不聽使喚的一軟,就這麼跪倒在地:“老祖宗恕罪,臣妾是無意間聽說老祖宗要審那個賤,要審寧妃,一時好奇,才硬要跟來看看。”雲想容惶恐的擡頭看了座上的太后一眼,見她似乎並沒有要問責的意思,便壯着膽子開口道“臣妾因爲寧妃而被皇上軟禁在寢宮,自然是咽不下這口氣,定要讓老祖宗替臣妾做主才行!莫要讓這禍水迷惑了皇上,動搖我南楚之根本啊!”雲想容說的聲淚俱下,太后聽了不勝其煩,一揮衣袖,示意她起身。
雲想容心中一喜,慌忙謝恩起來。
“把寧妃給哀家帶過來。”太后懶懶的喚了一聲,繼續修着她染着丹蔻的指甲。
不一會,便有兩名內侍架着一名紅衣女子上來,像是扔一個沙袋一般將她甩在地上,沒有絲毫的不妥。
女子的頭撞在冰冷的地板上,發出一聲悶響,昏睡的重不經意的皺了皺眉。
“給她潑醒。”太后冷冷的說了一聲,雖然話說出來是極爲平靜的,但是眼中卻滿是恨意——怎麼能不恨?她的兒子被她害死,女兒也下落不明,自己也因此被皇上軟禁在宮中,這讓她怎能不恨!!
即便是將這小賤人抽筋剝皮,都難解她的心頭之恨!!!!
“是”太后身邊的內侍領旨上前一桶水盡數潑在了女子的身上,不一會,她便悠悠的轉醒。
女子微微睜眼,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但再一看見上座的太后,以及旁邊站着的皇后和雲貴嬪,便頓時明白過來。
自嘲的笑了一下,本想撐着身子站起來,但是怎奈身子一點力都使不上來,試了幾次,都無用,便只好作罷。就這麼坐在地上,打量着周圍的環境,琢磨着該如何應對。
“寧妃你大膽,見了老祖宗爲何不行禮?”雲想容看着眼前渾身溼漉漉的狼狽不堪的女子,心中滿是報復的快感。
鳳棲梧,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看吧,這便是所謂的帝王恩寵,前一刻可以讓你在人前風光無限萬人朝拜,下一刻便可以把你打進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曾經的你是多麼的風光,瓊樓宴罷,椒房獨寵,而今離那件事已經一年了,你也落到了這般田地!
由此看來,你鳳棲梧池註定是再也翻不了身了!!
想到這裡,不禁一陣陣的得意。
鳳棲梧微微擡眼瞥了她一眼,涼涼的開口:“皇上說過,宮裡的規矩我可不必遵守,見到任何人,都可以不必行禮。您說是嗎?太后娘娘?”說這句話時,她一直盯着座上的太后,眼中沒有一絲的波瀾,就好像是在御花園裡和大家閒話家常似的。
太后冷笑:“倒是越發的牙尖嘴利了,寧妃,你果然是被皇帝寵壞了!”說完,低下頭撥弄着自己如蔥段似的手指,卻也並未將她是否向自己行禮放在心上。“寧妃,你真的以爲皇帝是真心的嗎?試問天下間有那個男子能夠真正的做到對一名女子死心塌地的?更何況是擁有後宮三千的君王?寧妃,哀家是該笑你太自信還是該同情你太愚蠢呢?”
鳳棲梧卻並不介意太后的挖苦,仍舊是一臉的笑靨如花,答道:“人心難測,不是嗎?就算太后您說的有理,但是誰能斷言這不存在呢?回想當年先皇不也是獨寵岑妃不變,直到她死去多年後,卻還是惦念着她。不是麼?”
看着座下的女子笑的愈發的明豔動人,太后也沒什麼表情。但是一雙蔥段似的雙手卻是緊握成拳,指甲深深的嵌入肉中,卻不覺得有絲毫的疼痛。
“寧妃,哀家提醒你還是認清形勢,不要太過自大狂妄的好,免得到時候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哦?太后的意思是要在這內宮之中私設刑法了?”
“這後宮之中本就是是非之地,死個個把不想關的人也是無可厚非。況且,相信你自己也明白,你自被打入冷宮這一年多來,不過是被皇帝幽禁冷宮的棄妃,你以爲還會有多少人來在乎你的死活呢?你信不信,就算是你‘無故’死在冷宮,皇上也是不會知道的。退一萬步講,就算是皇上知道了,也定然是不會再過問的。”
“是麼?太后娘娘當真如此篤定?”
聽着鳳棲梧挑釁的語氣,雲想容忍不住插嘴:“寧妃,你太放肆了,竟然不把太后娘娘放在眼裡!”
鳳棲梧冷笑:“各位這麼偷偷摸摸的將我弄到這裡來,想必不是爲了提醒我自己不過是個冷宮棄妃吧?”
“倒是個玲瓏剔透的人,既然你都明白,那麼哀家也就不賣關子了,說吧,那件事,是不是你捅出去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是非對錯太后娘娘您心裡早就有所判斷,要不也不必這麼大費周章的將我弄到這裡來,不是麼?”
看着她笑的似是而非,太后冷哼一聲“這麼說,你這是承認了?”
“這種情況下,您覺得我會怎樣回答呢?”
“倒是看得透,那既然如此,哀家便成全你。小福子”太后廣袖一揮,身邊的福公公便將托盤遞到鳳棲梧面前。
鳳棲梧慢慢站了起來,一字一頓的問道:“太后非要趕盡殺絕麼?”,可她一直在笑,即便渾身溼淋淋的,都掩蓋不住那一身的風華。
看着她一臉事不關己的樣子,白杏瑤秀眉微蹙,她就是討厭鳳棲梧這種無論發生什麼都雲淡風輕的樣子,讓人忍不住想要撕爛她的臉。
“想必寧妃你也是個聰明人,你鳳家勾結外族通敵賣國,滿門抄斬,但是你卻只是被打入冷宮,可曾想過這是爲何?如今,哀家不過是給你一個解脫罷了。”太后的眼中有些閃爍着微芒,帶着復仇的快意。
太后是聰明人,她知道鳳棲梧的軟肋在哪裡,短短一句話,便讓她如同雷擊,怔在那裡。眼前彷彿又出現了一年前那一幕,無數的哭喊聲在耳邊響起,似乎還能聞到那濃重的血腥味。
鳳棲梧閉了眼,掩去了裡面的某些情緒,深吸一口氣,“謝太后娘娘”卻是毫不猶豫的將那杯中之物吞入腹中。
太后似乎早就料到如此,並沒有太多的表情,只是淡淡的吩咐人送她回去便在福公公的攙扶下離去。
“寧娘娘,請吧”一名內侍微微側身做出請的動作,寧妃轉身欲走,卻被人攔住。
“等一下!”
“皇后娘娘有何指教?”
“鳳棲梧,本宮問你,你先前懷的到底是不是廢太子的孩子!”白杏瑤眼神凌厲的彷彿要將她看穿。
但鳳棲梧卻只是淡淡的掃了她一眼,轉身就走,但卻被人拉住,“啪!”一個聲音響起,棲梧的臉頓時腫的老高。
回過神來,便見雲想容一臉的幸災樂禍的笑道:“賤人,貴妃問話呢!說,你懷的是誰的野種??”
鳳棲梧怒極反笑“這好像與你無關吧,貴嬪娘娘。”。
“你!”雲想容氣急,“賤人!你不過一介冷宮棄妃,敢如此跟本宮說話。”說完又欲擡手,卻是被一隻白皙的手抓住了。
“雲想容,你夠了!”鳳棲梧捉住她的手狠狠甩開,雲想容一個趔趄幾乎站不穩,幸虧後面的太監將她扶住,這才勉強穩住身子。
沒想到鳳棲梧這般情形下還敢還手,雲想容一雙眼睛裡幾乎能噴出火來。
“這些於你又有何干?再者,我勸兩位還不如多花點心思用來琢磨如何拴住你們皇上的心,我不過是一個將死之人,何苦苦苦糾纏?皇后娘娘,你是聰明人,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相信你還是清楚的,不是麼?”說完,便轉身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新坑開挖,喜歡虐文的親們請大膽的往下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