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二天依然晴空萬里。兩日來，你即幸福又矛盾，她的影子獨佔了你的心靈，你唯恐說錯一句話，做錯一件事，影響到你此時在她心裡的位置。你對自己說，你帶着她的芳馨入夢，但你不想僅僅是幻夢，你想真實地進入到她的世界，她的圈子，她的性靈之中，你想成爲她最爲重要的一記符號。你告訴自己，你對她的愛幾近於無私，你甚至不要求她的回報，哪怕她只回給你一個微笑，你就能美美地回味很長一段時間，是你的想象力延續了美感的生命。但你真的不求回報嗎？不是的，肯定不是的，愛情肯定是自私的，你想得瘋狂哩，你早就奢想到愛情的昇華婚姻階段，你從不認爲婚姻是愛情的墳墓，你想你和她的結合定能生育聰明的第二代來，你把你的思想傳播給孩子，她在教孩子外語，你們的愛情結晶正如你們所能想象的那樣出色。你想了，但你異乎尋常地懷疑，你又不敢想象下去。
你中午時就說要出發了，她強意不讓你來，她說，這麼大的太陽，把你烤成人幹了怎麼辦。你還是說要去，她就騙你說她要午睡了，還是遲點再說吧，她說。你聽從了她的話。你沒有午睡，你在看詩集，你對詩歌的熱情也如對她的愛慕一般爆發如潮。你受到古城網站衆多網友的推舉，同意出任詩歌版的版主。詩歌在經歷了九八年的寒冬之後，已然是市場的棄兒，找遍整個城市，或許只有了了數十本的現代詩歌選集，一半的選本還是赫然印着徐志摩、聞一多、卞之琳等先驅的大名，當代詩人活在罅縫之中，但是，網絡詩歌卻是雜草叢生，其中也不乏有幾處經過園丁修剪之後煥然而成苗圃的。你在幸福和矛盾的交織之中，靈感不時地亂跳，你抑制不住這股泉流，先是小小的一澗，漸漸地擴大成湖，而後就融入汪洋大海之中了。你在詩歌的嚴冬再度引燃了創作的熱情。你在看北島詩集，“冬天裡的情人，/有着簡單的語言”，你想象與她的交流會在一笑一顰之間完成，甚至不用言語的橋樑。什麼時候能達到這種境界呢，你笨啊，笨得要死，何談心有靈犀一點通呢？
你再次抵達她家時已過下午五點，她一如往常地燦爛笑着迎你入門，那種笑臉是已被刻入了你的內心深處的。她依然身着睡衣，芳馨體香沁入你心，你泛起陣陣愛憐的衝動，你真想抱住她。她給你倒了杯清水，隨後坐到電腦面前。她說，我又看了幾遍你寫的那兩首詩。她說的這兩首詩，即是我發給她的《豔》和《疼》。你沒有對此發表看法，你的沉默讓時間陷入停頓之中，你不知該如何打開話匣子。你在等什麼呢？你已經打開了門等你了。你寫道，“我的門兒打開了，你是否安靜地走進來？”而你在等着她迎你進去，向你投懷送抱，釋放激情嗎？你呀，你，你和她站在相互愛慕的兩端，一條簡單的劃線把你們分在兩邊。她說要到超市去買東西，今晚給你煮餃子吃，你有口福嘍，除了我弟弟外，還沒有人吃過我煮的東西。你溫情地附和着，聲音似略有顫抖。你還緊張嗎？她在燃燒着對你的感情呢，她跟你說的“還不能馬上接受你”之類的話是在考驗你的態度呢，你還不能相信這點嗎？
你推着購物車，緊挨着她的身子，慢步走在樂購超市的大廳裡。她說她平時買東西都是C先列好了清單，而她是沒有主張的。你慫恿她拿下看中的所有東西，你說，喜歡就買唄。其實你想說，只要是她喜歡的，你都會盡己所有滿足她。可是你沒有勇氣說出來。走到儲藏冷凍食品的冰櫃旁，她問你該買多少餃子。你說，論只數吧，兩個人的份量，一般來說，在餃子店裡是十隻一份，我最多吃兩份，你嘛，估計一份多吧。她數下了近四十隻的餃子，各種餡料都有，稱好了重量。接着，你們又逛了其他的食品貨櫃，裝了半個購物車，方纔走出超市。明打電話給你，問你，在哪兒呢，晚上喝酒去嘍，老地方？明說的老地方，是指吳山廣場上的根據地酒吧。你說，不去了。明說，小子，旁邊有女孩子的聲音，在陪老婆吶？你不禁跑出一句粗口，媽的，別亂說，你又想玩什麼？她在旁邊笑你。明說，快點來啦，L他們都快到了。你說，你稍等，我問問她。你捂住電話，問她，有朋友說去酒吧玩，你去不？她說，你怎麼知道我不去的啊，在哪兒呢？你說，吳山廣場，前天我們去過的那地方附近。她說，嘎老遠的，算了的。你接着對明說，不去了，你們玩吧。明說，小流氓，那你就顧着自己爽吧，不理你了。
她不讓你動手，只讓你玩電腦，等着。她問你喜歡幹撈着吃還是下湯吃。你說，都喜歡的。言下之意，只要是她做出來的，你都喜歡吃的。她笑着走進了廚房。十幾分鍾過後，她叫你進客廳吃餃子了。她說，做菜做不來，煮餃子還馬馬虎虎，去年暑假，就我和弟弟呆在家裡，我老是給煮餃子，沒幾天功夫，他就說再也不要吃我煮的東西了。說着，端出兩大碗下湯餃子。你和她並排坐在桌子的一側，猶若正值蜜月的小倆口一樣有說有笑。她說，你不許說不好吃的，不許有剩下的，不然你就慘啦，我保證一個月不理你。你說，嗯，好好吃的哦，哪裡會剩得下呢。吃完，你說要幫她洗碗，她還是不讓，她把你拉到臥室之內，自己一個人進了廚房。你想，有這樣一個女人，你還猶豫什麼呢？她是你最好的夢了。
她說呆會還要去盪鞦韆，但網上有人拖住她了。她說，是大學同學，這幾天跟女朋友鬧矛盾，所以才煩着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勸他。你看到她的聊天記錄，那人說要辭職去追回女朋友，你從她那兒得知這是一段異地之戀。她問你，該怎麼回他呢？你衝着她傻傻地笑。她說，還以爲你多吃了幾年的飯，比我有經驗呢。你說，我哪有什麼經驗啊，我第一次投入感情的女孩子就在眼前吶。她說，黃，我知道的，這麼說吧，現在你的全部心思都在我這裡，但是，我不騙你的，我還做不到把我的全部都給你，我們需要慢慢來，知道嗎？這個意思她已經說過好幾次了，你對自己說，你不逼她，爲了她，你可以一直等下去。你點點頭，說，知道。她回過頭，給那人回信說，你就先請假幾天，去追回她吧。過了一會，那人又說，嘻嘻，她給我回電話了，我有希望了。你突然爲素不相面的那一男一女祈願起來，你想天底下人人都會有自己的美好的，你自己是，其他人也是。又過了深夜十一點，你要回家了，她堅持還要送你上車。今天，你沒等她發短信給你，還沒到家門，你就打電話告訴她了，你說，你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