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從老姚口中得知,劉成曾經在雲南邊境服役,後進入緝毒隊,專門從事毒販的審訊工作。www/xshuotxt/com由於他們所接觸的毒販都是非常極端的亡命之徒,有些大毒梟甚至涉及軍火買賣,更甚者擁有自己的軍隊。因此,相應的審訊也並非普通意義上的審訊,它的嚴酷程度幾近戰爭期間,否則,在大毒梟對自己所有手下的嚴密掌控中,緝毒隊無法從抓到的毒販手中得到任何線索。當然可以想見,這種工作的內容充滿了超乎人性的東西,劉成就在這樣超乎人性的工作中幹了八年。他的表現一直很出色,直到某一次在審訊一個大毒梟手下最重要的人物時出了問題。出事後,他立即被調離緝毒隊,發配到別的地方去了。後來又由於一些原因輾轉了幾次,才於年前來到了現在這座城市,並從那時起就一直從事保安工作。
老姚也不清楚劉成在緝毒隊時出的問題具體是什麼,但想必那個問題從那時起就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而且到現在依然在影響着他。
作爲緝毒隊的資深審訊員,劉成的心理防線相當牢固,不會輕易因他人的話語產生心理波動。但我們獲知了他的歷史檔案後,就能夠以他那段經歷所造成的心理創傷爲突破口,利用心理暗示(即催眠)的方法對他的潛意識進行引導,從而獲取線索或證據。
其實,催眠,在現實中,遠遠不會像電影裡所表現的那樣:我拿塊表在你眼前晃一下,或者讓你注意我手指上不斷重複的一個動作,你就會乖乖地“被催眠了”,完全按照我問你的問題進行如實的回答。這種情形是完全不可能的。
真實的催眠是一個非常漫長的過程,它需要通過非常巧妙而有謀略性的心理引導,在悄無聲息中一步步地展開。就像我們此刻對劉成的催眠,在老姚剛剛拋出王牌的那刻起,就已經開始了。
我們獲知劉成歷史檔案這事對於其來說屬意料之外,因爲他的檔案屬於國家保密級別,他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的這份檔案會被一個地方公安機關得到。所以,當他聽到了這個消息後,有吃驚也有憤怒。而正是他的吃驚及憤怒這兩種情緒,使得他原本堅實的看似無法從外部破壞的心理防禦堡壘,被一股從地下產生的震動給震出了縫隙,我接下去所要做的,就是將這條縫隙擴大,一直到能伸手取出堡壘內部的東西爲止。
“劉成,這位是你們小區的業主,何寧何先生,想必你也認識,他住在3幢單元6,也就是案發現場的樓下。同時,他也是一名心理醫師,研究犯罪心理學,曾經幫助我們破獲過幾起重大案件,所以我們警方這次也要求他配合調查,接下去,有一些問題,我們希望何醫生跟你共同回憶對照一下。”
聽老姚介紹完,劉成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後偏過頭去,擺出一副不樂意和我說話的模樣。
“那我們就按時間順序來共同回憶一下吧。我買下這套房子是在7年月,裝修完畢,正式搬入的時間是當年7月日,我還記得當時搬運工人在花壇邊擡碎了一塊鏡子,後來是你幫忙處理掉的,所以,可以明確你那時起就已經在小區物業工作了。
關於7,我也可以明確回憶起來,自從我搬入新家開始,就從來沒有見到有人從樓上下來過,也就是說那套房子一直是空置的,當然,這點並不足爲奇,奇怪的是上個月7號,我從醫院回到家裡那天,你爲什麼要跟我說7一直住着人,並警告我不要隨便去樓上打擾人家?”
劉成攤了攤手,道:“我有說過嗎?我不記得了。”
“呵呵,那你是否還記得在我說出我已經進去過以後,你大發雷霆這件事?”
“哈哈,你進去過嗎?你進去幹啥了?不會是進去殺人了吧?”
“很顯然,我只是被7影響了,地板下埋的屍體發臭,臭氣透過天花板滲了下來,所以我就上去察看了,遺憾的是我什麼都沒發現,後來那屍體卻剛好被你發現了,你不覺得蹊蹺嗎?”
在此,我不得不撒了個謊,儘管這個關於臭氣的謊言很拙劣,但我猜他不一定發現得了破綻。
“你說的對,沒辦法,我倒黴,就這麼蹊蹺地發現了屍體,然後又蹊蹺地被警察破門而入看見了。”
“3年,一套空置了三年多的奇怪房子,房子裡面有小孩的屍體,你們物業作爲房子的委託管理人,三年裡面什麼都沒發現,偏偏在這時候蹊蹺地發現了屍體?”
“對,蹊蹺,純屬巧合。”
劉成說完,依然傲慢地看着我,末了又補充一句:“何先生,算了吧。老實跟你說,就算人是我殺的,可你們找不到證據,還是沒用的,所以,別浪費時間了。”
“證據目前確實沒有,不過,我也不妨告訴你,沒有證據,我們還有證人,我們已經找到了證人,當年殺人現場的目擊者。”
“證人?哈哈,鬼嗎?”
“嗯,你說的沒錯,原本是有兩個證人的,但現在一個的確已經成了鬼,不過幸好另一個還是人。”
“誰?”
“羅良偉。”
“哈哈……他?他是證人?可笑!你們真是太好笑了……哈哈……”
“你笑什麼?”
“嗯……沒什麼……不過如果你說他是證人的話,你就讓他出庭試試看吧,試試看就知道了。”
“呵呵,你這麼自信,是因爲他是瘋子嗎?可是,你別忘了,我是心理醫師,我可以治好他的精神病。”
“治好?你什麼意思?”
“你還不明白嗎?我可以弄到他已經康復的證明,如果他是一個正常的人,你現在還會笑嗎?”
“你!”
“呵呵,不要激動,除此之外,你知道,司法系統裡也有很多的漏洞。”
“你!你什麼意思?!”
“呵呵,沒什麼意思,不過你應該明白的。”
“你是在威脅我?你們濫用職權!這是栽贓!”劉成的語氣開始變得激動。
面對他的激動,我沒再回話,只是裝腔作勢地對老姚耳語了幾句,然後繼續挑釁地看着劉成的眼睛。他的眼睛裡果然閃過幾絲慌亂的神色,右手捏成了拳頭,在桌子上輕輕摩擦着。
“你們在說什麼?!”劉成果然開始關心我耳語的內容。
我笑了笑,才道:“在討論羅良偉該用什麼樣的證詞。怎麼樣,你還堅持你發掘屍體純屬蹊蹺麼?”
劉成捏成拳頭的手在桌子上摩擦的頻率越來越快了,他的內心掙扎得很厲害,似乎想要說什麼卻沒決定好。
我繼續道:“呵呵,你當然知道這不是蹊蹺,否則的話你就不會在7號那天對我進去7大發雷霆了,因爲裡面埋着你不可告人的秘密。本來這個秘密也許可以一直埋藏下去。但可惜的是,三年來潛藏在你內心中的某件事情讓你很痛苦,你不得不每天借酒消愁,酒喝多了,看到已經被你殺死的人經常在眼前走來走去,你很害怕,想再去確認下自己是不是真的殺死了那些人,才鬼使神差地挖開了地板……”
這次,我還沒說完,劉成便在桌子上重重地錘了一下,騰地站起來,吼道:“要我說多少遍?!人他媽的根本不是我殺的!”
“那是誰殺的?”我也吼道。
“我……我不知道!”
“你的語氣出賣了你,很顯然,就算人不是你殺的,你也知道是誰殺的,而且你親眼目睹了殺人現場。說吧,他給了你多少錢?”
“沒有錢!”
“你會做對自己沒有好處的事情嗎?”
“我只是不想被他媽的弄到跟那個老頭一樣而已,你們不要逼我!”
“不是我們逼你,是那個人逼你吧?”我試探性地問道。
“不要跟我提那個怪物……他不是人!他不是人!”?劉成終於控制不住,開始聲嘶力竭地吼叫着,顯然,他知道我說的是誰。
“那他是什麼?”
“怪物!怪物!你沒聽懂嗎?!”
“可我就住在怪物曾經住過的屋子裡,你看我現在不是還好好的麼?”我半確定性質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