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穆曦掛了電話,覺得自己好像做了個夢,夢到李晉揚告訴她要回家了。

一年,一年啊!

穆曦從來沒想過李晉揚會丟下她跟孩子整整一年,甚至一丁點消息都沒有,曾經她盼着求着讓李晉揚離開,她可以自由自在的做自己想做的事,可當李晉揚真的離開以後,她卻又盼着求着讓李晉揚早點回家。她想他,就像他說想她,想寶貝們一樣,她也想他,想到她已經麻木了,想到她不敢再去想,她無數次在心裡問着,老公你在哪?她不敢問出聲,因爲她知道沒有人會回答她。

而現在,她終於等到他回家了。

次日,穆曦在飯糰的哭聲中醒過來,飯糰每次都是這樣,先醒了,結果沒人理她,她就會哭幾聲,其實就是撒嬌告訴媽媽她醒了,媽媽也必須要醒,飯糰哇哇大哭,小包子也就被吵醒了,兩個小傢伙穆曦根本忙不過來,保姆聽到裡面動靜就趕緊敲門,幫着穆曦給小包子換衣服洗臉餵飯之類的。

飯桌上穆曦摸摸兩個小傢伙的腦袋,心情很好的說:“飯糰、包子,爸爸要回家啦,明天我們要去接爸爸回家,好不好?”

飯糰一聽爸爸要回家了,一聲歡呼,趕緊低頭使勁吃飯,一邊吃一邊說:“飯糰要全部吃光光,飯糰要讓爸爸看到飯糰長大了,飯糰是大人了……”

小包子一聽,也握着小勺子自己面前小碗裡的飯撅的滿桌都是:“包包,吃多多,飯飯,吃光光,爸爸,包包,大啦……”

保姆的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一個個小豆丁大小的,還長大了呢,要是真長大還這麼點?

因爲爸爸媽媽個子都高,兩個小傢伙的個子確實也高,每次穆曦帶着兩隻去體檢,量出來的身高都是偏高,小包子偏瘦,結果飯糰超重,人飯糰自己一點都不擔心,倒是穆曦愁壞了,這丫頭長大了會不會還是這麼胖呀?

李晉揚走的時候穆曦沒有跟任何人說,李晉揚現在要回來了,她還是什麼人都沒說,做完一天的事,帶着兩隻小傢伙回家,帶着兩隻小傢伙把家裡打掃一遍,飯糰的房間和小包子的房間都被她分好了,裡面佈置的都是小傢伙喜歡的顏色,保姆的牀位就在旁邊,保姆阿姨年紀也大了,早晚回也不方便,她現在都是睡在這裡的,女主人要給兩孩子分房間,她肯定是要照顧孩子爲主,其他兩個保姆每天都來,不過都是早上來晚上走,就跟上班似的,工資也比她少,現在也就是這個保姆阿姨知道男主人離開一年以後總算要回來了,看一家三口賣力的打掃,她也幫忙。

說是幫忙,其實兩個小傢伙就是搗蛋的,就跟穆曦的小尾巴似的,穆曦打掃到哪,他們倆跟着到哪搗蛋。

小包子走路還踉蹌呢,手裡抓了塊嫩黃色的抹布,擦着擦着就擦到飯糰身上了,還沾着水擦,一會功夫飯糰褲子屁股的位置都被小包子擦的溼透了,小內褲上面的小豬頭都透出來了。

飯糰拿了布一直在擦穆曦的衣服,她自己的褲子溼了,結果頁成功把穆曦的褲子也給擦溼了,穆曦都快被他們兩個氣暈了,折騰了一晚上,穆曦穆曦把明天要穿的衣服都配好,都是挑的平時穿着最好看的,就想李晉揚看看兩個小傢伙多漂亮,她自己的一條挑啊挑,一個房間的衣服結果她愣是沒挑出想穿的,要怎麼樣穿才能讓自己又漂亮又讓她老公喜歡呀?

飯糰請了一天假,幼兒園也不去了,一家三口起了個大早,小包子和飯糰都很不高興,還想賴牀,結果穆曦太激動了,一個個把他們全攪合起來了,不讓睡,說要趕緊去機場接爸爸。

擺宴的機場有點偏,從錦園開過去也四十分鐘,穆曦前一天發的通知,第二天錦園外面停了十幾輛車,穆曦帶着兩個小傢伙直接上了其中一輛,李晉揚當時也沒說幾點的飛機,結果穆曦一大早就把人攪合起來去機場等,半道上小包子和飯糰都睡的小豬似的了。穆曦一邊一個摟在懷裡,心裡怎麼都沒辦法平復,她幾乎一夜未睡,她睡不着,真的睡不着,想起自己日日夜夜的擔心,現在平安回來了,她怎麼睡得着啊?

龍宴都服了穆曦了,也不知道幾點,一大早六七點鐘都過來等,這都兩個小時了,還一點動靜都沒有。

穆曦不管,她就是要等,還動不動就跑到玻璃那邊看有沒有飛機着落,這一等就等了一上午,總共有四班飛機着落,可都沒有李晉揚,飯糰跟小包子喊餓了,穆曦帶他們去吃東西,結果吃了一半,龍宴突然跑過來跟穆曦說:“穆小姐,李先生的飛機着落了,我帶你們過去!”

飯糰跟小包子還沒吃完,穆曦有點發愣,然後趕緊站起來:“飯糰,包子,快,我們先去接爸爸,接完爸爸我們再來吃飯,好不好?”

飯糰跟小包子一人拿了一塊麪包片跟着穆曦走,龍宴直接把穆曦三口帶進了進去。

遠遠的,一架大型客機已經停穩,舷梯已經就位,穆曦從車上下來的時候機艙的門剛好被打開,穆曦一手牽了一個,擡頭看着機艙的門,等着裡面的人從裡面出來,結果等了很長時間都沒有看到人,穆曦有點急,她把飯糰和小包子交給保姆,自己就要上舷梯,結果被攔住了,穆曦正要發火,結果艙門那邊有了動靜,一個人影慢慢走了出來,飯糰一聲清脆的“爸爸”頓時讓下面的人齊齊擡頭看過去。

李晉揚第一個走出艙門,然後他站住不動,他居高臨下的看着下面的人,隔的太遠,穆曦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她感覺到他全身上下都被難以言喻的悲傷包圍,那種讓他顯得無助而又絕望的氣息,讓穆曦有種想哭的衝動,她仰頭看着他,然後穆曦看到他轉身,對着艙內伸手,一個長方形的巨大物體率先伸出來的那頭被他捧住。

穆曦愣住,那是什麼?隨着李晉揚跟後面的一步步走下舷梯,穆曦終於看清那是什麼東西,她下意識的看向後面,出來的都是她一直以來都沒有記住的那些人,就是李晉揚的隨身保鏢,她覺得少了誰,她看了一圈,終於想起來少了誰了,少了慕容開。

穆曦站在舷梯的腳下,靜靜的看着飛機上下來的人,每一個都穿着黑色的衣服,每個人的胸前都配着一朵小小的白花,似乎只有她和飯糰以及小包子穿的是彩色的,她說要把他們最最好看的樣子讓李晉揚看到的,所以特地選了漂亮的衣服。

穆曦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李晉揚沒有看她,而是一步一步穩健的走下舷梯,李晉揚停在她面前,慢慢的擡眼看着她,眼中蓄滿了淚水,然後他說:“曦曦,我帶慕容回來了。”

穆曦睜大眼睛看着他,然後,她的目光落在李晉揚親手擡着的那副棺木上,透過水晶棺蓋,她清楚的看到裡面那人面容,那個曾經對着她冷言冷語的男子,那個曾經冷嘲熱諷逼着她去見李晉揚的男人,那個曾經拼力救過她命的男人,那個曾經陪着光頭的男子……靜靜的躺在裡面,從來沒有如今安詳過的慕容開,就靜靜的躺在一副冷冰冰的水晶棺裡。

一年前,李晉揚說他要去凱撒,他說慕容開如果活着,他要去幫他,如果他死了,他就帶回他的屍體,而現在,他帶回了他的屍體。

龍宴沉默的接過水晶棺,這個場景,是他始料未及的,李晉揚每一次回來,第一個下飛機的是李晉揚,第二個就是慕容開,而今天,這事慕容開最後一次站在李晉揚的身後,從此以後慕容開只能是懷念。

李晉揚慢慢的擡頭看着穆曦,穆曦輕輕上前一步,然後伸手摸在他的臉上,李晉揚狠狠的把她摟進懷裡,把頭埋在她的肩頭,再擡頭滿臉是淚,“曦曦……”

穆曦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始終沒有滴落下來,她深深呼出一口氣,然後說:“老公,我在的,我一直都會在,任何時候,我都會陪着你……”

李晉揚抱着她不撒手,穆曦聽到他低低的嗚咽,像只受傷壓抑痛苦的獸,“曦曦,慕容他……”

穆曦睜着滿是淚的眼睛,輕輕說:“我知道的,我什麼都知道……”

周圍的風起起落落,沒有人說話,那被壓抑的痛苦在風中忽隱忽現。

飯糰被人抱在懷裡,突然指着棺木奶聲奶氣的說:“慕容叔叔是懶豬豬,太陽公公照屁屁囉,你還不起牀,慕容叔叔起牀囉……”

李晉揚從穆曦懷裡擡頭,穆曦對着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老公,我們都來接你和慕容大叔回家的。”

李晉揚扭頭,看到飯糰正掙扎着下來,朝着李晉揚跑過去,“爸爸,你怎麼纔回家呀?你是不是跟慕容叔叔迷路了?他怎麼還不起牀呀?”

李晉揚抱過飯糰,輕輕碰了碰飯糰粉嫩的小臉,聲音沙啞的說:“飯糰,爸爸的好寶貝,慕容叔叔做了很多事,他太困了,我們不吵,讓他好好睡覺好不好?”

飯糰疑惑了一下,她似乎感覺到爸爸在傷心,她伸出胖胖的手,輕輕摸了摸李晉揚的臉,然後安慰的說:“爸爸別傷心,我們不吵慕容叔叔覺覺。爸爸,飯糰想爸爸了,你是不是在沙漠裡迷路了?爸爸,飯糰長大了,已經是大人了,你以後帶着飯糰吧,飯糰給你指路。”

李晉揚輕輕點點頭:“好,飯糰給爸爸指路。”然後他看到了一臉陌生看着他的小包子,小傢伙完全不認識他,縮在保姆的懷裡一聲不吭,就是安安靜靜的看着,一年,小傢伙長了一歲,還跟一年前一樣乖。李晉揚把小包子抱過來,小包子好奇的看着他,突然喊了一聲:“爸爸,包包愛你。”

這是小包子長這麼大以來表達最完整也是最有條理的一句話,兩歲的小包子,只能說重疊字和兩個到三個字的詞語。

李晉揚再次紅了眼圈,他用額頭輕輕抵在小包子的額頭上:“爸爸也愛你。”

穆曦走過去,接過小包子抱在懷裡,李晉揚看着她的臉,然後他輕輕的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對不起,孩子一年的成長他沒能參與;

對不起,他離開了一年都沒有任何消息;

對不起,他讓她受的那麼多不該她承受的苦……

穆曦的眼圈很紅,可她一直都沒有讓眼淚流下來,她對着他搖頭,她享受了他帶給她的安穩和快樂,她就該承受他面臨的一切困苦,沒有什麼對不起,她不能陪他出生入死,那她就分擔他的後顧之憂,沒有什麼對不起,這些都是她該做的。

李晉揚的突然迴歸就如突然離開一樣,引起外界軒然大波,曾經的所有流言不攻自破,“絕地”上下曾經的好事者有人自危有人竊喜,有人以爲李晉揚回來是好事有人認爲是好事,那些因爲穆曦的處罰而不服氣的人躍躍欲試,試圖找回自己的利益。就連還在審訊的阿凱,就如找到了救命稻草,積極的對外聯繫希望能求得李晉揚的幫助。

卻不想,李晉揚回來後的第二天,主事的人依然還是穆曦,李晉揚根本沒有露面。

錦園的那裡有慕容開的房子,他當時就是爲了方便保護李晉揚,就在李晉揚那房間的樓下,同戶型的。擺大附近也有他的房子,同樣爲了方便保護李晉揚。

李晉揚在擺大那裡待了幾天,又在樓下待了幾天,慕容開的房子裡除了必備的傢俱和電器用品,其他額外的東西幾乎沒有,裡面的裝修也是典型的男人臥室,裡裡外外看不到女人的任何用品,一看就是那種沒有女主人的房子。

慕容開的房子李晉揚不常來,大多時間都是他上去,這是李晉揚來這裡時間最長的一次,只可惜看到的只是空蕩蕩的房子,他一點一點的翻看裡面的東西,只是這個房間裡的東西,他都一樣一樣的翻開,他跟慕容開,兩人之間的默契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他在最後的時間裡用無比羨慕的語氣對李晉揚說:“殿下,我這輩子,唯一羨慕的,就是你的幸福……”

李晉揚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讓慕容開羨慕的地方,他的幸福太奢侈,沒有人消受得起,他可愛的妻子,他漂亮的孩子就是他的幸福。

慕容開,這一生都活在刀尖上,這一生都不知道除了他的忠誠還有其他的那些感情,李晉揚層欣喜於慕容開對飯糰的喜愛,他看到慕容開看飯糰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個小小的女神,極力的想把她捧在手心,他會趁着沒人的時候,一遍又一遍的哄飯糰喊叔叔,每聽到飯糰喊一聲,他的眼中都會透露出震驚的驚喜,似乎覺得那麼小的小東西竟然會喊叔叔是個奇蹟。

李晉揚一點一點的看着他所有的東西,那些關於槍支的軍事雜誌,關於刀具的武器雜誌堆滿了慕容開的櫃子,李晉揚伸手拉開一個抽屜,看到裡面安靜的躺着一部手機,很陳舊,如果他沒有記錯,這個手機是慕容開用了很多年的一部,後來似乎在救穆曦的時候進水不能使用,他不得已才換了手機。

李晉揚試着按了開機鍵,沒想到竟然可以打開,他一點點的看着裡面的通話記錄,他認識的所有人他都認識,通訊錄裡只有幾個人的電話,其中穆曦的手機號被排在最末,而且,沒有撥出過的記錄。

慕容開房子裡的東西李晉揚都看了一遍,最後只拿走了那個手機,或許,這算是唯一一個慕容開留個李晉揚可以保存下來的東西。

李晉揚回來三天後,慕容開的葬禮舉行,參加追悼會的大多是周邊城市的暗勢力人士,燕回也過來了,衆人的心裡怎麼想的沒人關心,最起碼,在葬禮上給予死者的都是尊重。

對於慕容開的死亡沒人敢問究竟是爲了什麼,畢竟李晉揚也是在失蹤一年以後纔出現的,如果唯一知道點什麼的,也就是燕回,李晉揚那個國家的那場內政應該是慕容開死亡的主要原因,否則,他還真想不出來有什麼人能把慕容開幹掉。

燕回見識過慕容開的飛刀,那刀真是比人家的槍子還快,別人根本看不出慕容開究竟是什麼時候拔刀什麼時候出刀的,反正快的人根本反應不過來。誰能把他幹掉?

燕回能聯想到的就是穆曦說的那個,慕容開應該是死在戰爭中,也只有戰爭才能奪了慕容開的命,否則根本他怎麼可能會死?

燕回站在伸手把自己手裡的一朵白花扔到了水晶棺上,“慕容,不是爺說你,好好的人不做你偏要當鬼,爺跟你說多少次讓你跟爺混你偏不,現在知道跟李晉揚虧了吧?以後挑主子得找對人,陰間路上走的穩點別摔了,還有,爺跟你沒感情,你晚上千萬別來找爺敘舊,爺的玻璃心怕受不住。”然後他的手在額頭輕輕一揮,敬個虛虛的禮,“好走不送。”

李晉揚面無表情,穆曦帶着飯糰包子站在他身後,燕回過來拍拍李晉揚的肩膀,“哥,節哀吧。”

包子站在穆曦旁邊,抓着穆曦的褲子搖搖欲墜,小腦袋一點一點的,他太小,什麼都不懂,早上穆曦起來他也要起來,不讓他出來還不行,結果現在就困死了。燕回彎腰把小包子抱了出去,小包子也不掙扎,乖乖趴在燕回肩頭上,一會功夫就睡着了。

所有進去的人都會跟李晉揚說上一句話,可能沒人知道李晉揚跟慕容開兄弟般的感情,可他們卻知道李晉揚跟慕容開似乎是不可分割的整體,有李晉揚的地方就會有慕容開,如果不是特殊情況,這兩個人絕對不會分開,慕容開就像李晉揚影子一樣的存在,而現在,慕容開死了,李晉揚的心情可想而知。

之後的一個月,李晉揚再次從公衆的視線中銷聲匿跡,李晉揚一家搬離錦園,搬入別墅,錦園那邊的房子一直處於空關狀態。

李晉揚因爲慕容開的死去恢復整整花了三個月,三個月後李晉揚重新出現在“絕地”,只是他的身後再也沒有了那個叫慕容開的身影。

穆曦逐漸從“絕地”退出,不再插手“絕地”事宜,而穆曦在任期間所處所有決定,李晉揚接任以後一律不得更改,他尊重穆曦的任何一個決定,不論對錯,他用行動告訴所有人,他李晉揚的妻子說出的話跟他具有同等的權威性,反對他妻子的人,就是反對他李晉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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