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大大小小的媒體,正鋪天蓋地的報道一場婚禮的準備進程。
洋洋灑灑的討論着,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新娘方素心,二十歲,來自清江方家。方家老爺子曾在抗美援朝時候,立下過戰功,又曾在清江市做過市長,算是清江市曾經的風雲人物,後來,做些不溫不火的生意。中年以後,幾個兒子大多去了外地或者國外,二子一家接替了父親的生意,一起留在清江,生活平平淡淡。方素心,便是方家三小姐。
新郎董文和,三十歲。來自京城董氏集團的年輕總裁——董文和,身家過億……
一處靜謐的院子。
便是方家老宅。
院子裡,最引人注目的是,一處小池塘,池塘裡歡快的遊着十幾條魚,池水清澈,猶能見那池底,盪漾着綠油油的水草。池塘邊種着幾棵老槐樹,每一棵,都是幾個成年男人抱不住的粗壯樹幹。枝枝葉葉,漏着陽光,斑駁的落在地上。池塘旁邊,立着一處藤架,蔓着葡萄藤,一絲一絲攀沿着架身,到了季節,便會結出晶瑩剔透的紫色葡萄來,盈盈的迎風搖擺。藤架底下,擺着好幾盆珍貴的奇花異草,它們,是方老爺子當自己孩子般每日侍弄的寶貝。誰要是碰了一下,老爺子非將那人罵個狗血淋頭。
院子裡,還有條不紊的停着幾輛私家車,其中一輛紅色的沃爾沃,在和煦的暖風裡,印着夕陽,熠熠生輝。再看那方宅大門,門前立着一處銅像,偉岸身姿,審視着進門的人。
進了門,便是方家待客之處,格調,同外邊兒大相徑庭。裡邊兒一派問心如水,纔像是祖孫三代,其樂融融過日子的地方。
方素心穿着一件白色的襯衣和灰色短西褲,從沙發上起身。她拿起遙控器將電視關掉,揉了揉太陽穴。見鬼的郎才女貌,狗屁的天作之合。
這幾日,她一直待在自己家裡,對這個所謂的婚禮並沒有給予太多關注。
直到,這場婚禮,她不得不穿着婚紗登場。
這日的婚禮,奢華至極,玫瑰和百合的花瓣,鋪滿了整座教堂。
鮮花,名酒,鎂光燈。
京城董氏集團年輕總裁董文和,迎娶方家三小姐。這般童話婚禮,怎能少得了媒體。
婚禮上,方素心的爺爺、爸爸媽媽坐在臺下,眼裡滿滿的都是祝福。
最爲緊張的,是方母。她在一個月前,還在擔心,女兒和董文和分手,恐怕不會複合。驕橫跋扈的女兒,除了董文和,有誰能受得了。終於,女兒要結婚了,新郎是董文和。想必,可以幸福美滿。
周遭的人,對着方母說,素心媽,好福氣呢。
方母笑了笑,心裡忖度着,真正好福氣的,是女兒。一個女人,終究是要嫁人生子的。能夠嫁給將自己視若珍寶的男人,何其幸運。
臺上。
神父按照常規,向新郎董文和問話。
只見董文和伸了伸舌頭,張口對着神父說:“我不願意。”
然後,他冷靜的注視着方素心。
頓時,全場訝異,紛紛竊竊私語起來。
董文和嘴角勾着那彎笑意,繼續說:“方素心,我怎麼能夠娶你呢,我是你姨父。”他一身溫吞如玉的氣質,說出殘忍的話來,綴着漫不經心。
他是她的姨夫,只有一半是事實。
十年前,他差一點成爲她的姨父。而那時的她,才十歲。
他們從未謀面。
方家的人,也只是隱約知道,方素心的小姨死前,偷走過董家的一份機密文件。她小姨死了,文件,便也不知所蹤了。
方家的人,也從未料到,他對方素心的三年絕寵,只是爲了今日的極致羞辱。
方母的心,瞬間跌入了冰窖。她望着臺上的女兒和董文和,才知,女兒所託,並非良人。
當初並不該同意這場婚禮,不然,也不會落得這樣的尷尬境地。
“方素心,你死心吧。”董文和生來溫吞如玉的氣質,說出殘忍的話來,顯得漫不經心。可這句話,足以將方素心推向死亡的彼岸。
方素心望着董文和平靜的面容,卻忽然淺笑。
當初,她早已知道董文和同小姨的過去,可是她還是一頭闖進他溫柔的陷阱。
認識他,愛上他,終於認清他,但還是爲了洛晚月,嫁給他。
她十七歲起,便無法離開他似有似無的微笑,無法離開他給予她的溫暖。甚至,她甘心被他報復。甚至,他要娶,她便嫁。就算,他一開始,就說定了羞辱她。
她還想着,若是他在婚禮上沒有羞辱她,她便和平一生的同他過下去。如此這般的悔婚,原來,他是真的,從未愛過她。
她真是傻,董文和這樣的男人,用盡一切來算計她。在這場感情裡,誰動心,誰先死。不過好在,董文和放了洛晚月,這就夠了。婚禮上,洛晚月還能安然的坐在教堂裡,對着她微笑,這就夠了。
方素心擡頭,盯着董文和平和的臉龐,這就是董文和,讓她一直愛着的董文和,而這一天,讓她永遠也不可能逃離他的陰影。
“方素心,你還不死心?”董文和打了一個響指,微笑:“我的真愛,上來吧,和我一起聽從神的旨意,接受神的祝福。”依舊是平淡的語調,卻讓人感到不得不跟隨着他言語的指示望向教堂之外。
衆人便回頭順着新郎的手勢,望向教堂大門。一個穿着裸色婚紗,美麗而精緻的女人蹬着高跟鞋,不急不緩登場。
那淺笑盈盈的模樣,的確比臺上新娘方家三小姐,更加精緻絕妙。
方素心擡頭,望着那閃亮登場的女人。這注定是他醞釀已久的羞辱戲,她該下場了。那個女人,方素心認識,是董文和的助理寧清。
是時候了,方素心望向臺下。
臺下站起一個男人來,他穿着一件素白的衣裳,容顏如月,皮膚蒼白,一笑,便醉了,萬世迷離煙火。這個男人便是洛晚月,他是方素心高中時候唯一的知己,他是方素心青春時代銘刻的記憶。
“你以爲你贏了嗎?”她莞爾一笑,擡着驕傲的小腦袋,從高臺上一躍而下,惹得衆人虛驚。她走到洛晚月身邊,會心一笑,洛晚月則牽着她的手,慢慢慢慢的走出教堂。
衆人瞠目結舌。
這是這是,什麼情況……新郎臨時換新娘,而新娘牽着別的男人的手離場。
媒體們興奮至極。
紛紛問向董文和。
“董總,你爲何悔婚?這個新娘又是誰?”
“董總,可以說一下你現在的心情嗎?還有,剛纔帶走方素心小姐的帥哥是誰?”
……
方素心回望一眼,跟着洛晚月走出教堂。
那些媒體,那些鮮花,那些親朋,全部埋沒在人聲鼎沸之中。
她不知道爺爺、爸爸和媽媽要怎樣面對這突入其來的變故,或許爺爺會忽然暈倒也不一定,她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錯事,可是,她不知道該怎樣面對,現在的她只想逃離,只想逃離所有的一切。
忽然一陣奇香飄過,方素心一陣頭暈目眩,便失去了意識……
她醒來時,只見安謐的房間裡,燭光跳躍。
她渾身軟綿綿,使不上半點勁。
董文和眉眼帶笑,修長的脖頸散發着淡淡清香。
他緊緊的將她抱在懷裡,雙手不安分的撫摸着她的肌膚,說:“幫我做最後一件事。”
她望着他魅惑陰邪的笑容,緊緊的咬住嘴脣,單薄的嘴脣快要滲出血來:“董文和,我要真正的自由。”
他說:“好。”
方素心便問他:“你要我做什麼?”
“只有兩條,第一,永遠不見洛晚月,我要帶走他,你不會找得到他。”
“你瘋了……”
他並不理會她,繼續說:“第二條,留在清江。”
“你這個瘋子。”董文和,他究竟要做什麼……方素心氣急攻心,又暈了過去。
時光,就這樣滑落了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