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行了多久,安妮像一隻被牽着鼻子走的老鼠,無法逃避,不能躲藏,剩下怯怯地心,假裝成漠然置之的樣子。自己的命運既已交出,唯有任人主宰。
她不清楚他們到底要帶她去哪裡。從聖母孤兒院出來,徑直去了機場,好像有專機派送,一到機場就順利登航。大家都默不作聲,謙恭謹慎。
奇怪的是她再也沒有看到那位他們稱爲少莊主的年輕人,只有董叔和其它人上了飛機。管他的呢,飽飽睡一覺再說。從未坐過飛機,沒多久就開始犯頭暈,吃過董叔遞的止暈藥,可能纔好一點。
就這樣,不知不覺的,只知道吃飯已經吃了三次,大概十四、五個小時的樣子吧。離臺北是愈來愈遠,再也回不去了。
邁出機艙,清新怡然的氣息讓安妮備感舒暢,顧不得欣賞美景,吸了吸鼻子。
車子早已候在機場殿外,映入安妮眼裡的滿是希奇,這裡跟臺北迥然不同,應該是個神秘古老又年輕時尚的城市吧。有很多雄偉的聯體羣樓,偶爾能見到幾座寫着英文字母的dú lì建築。可惜不認識,根本在孤兒院就沒讀過什麼書嘛!
原來這裡就是美國啊,是到美國的波士頓啊!?確定這個信息,是在車上偶爾聽到董叔打電話提及。美國?這個詞大概聽馬連修女提過,是個很大很富饒的國家,非常發達,是世界上最好的國家之一。如此想來,這個收養我的人應該來頭不小啊。
車子所經之處都是一片片繁茂榮膺的景緻,途經波士頓港灣,隨後又行了一段迂迴曲折的松香街道,沿路上看到的多是悠久歷史的風光,前世紀的房屋、古建築和戰爭後留下的遺址。車子最後開進了一個暄華地域,這就是查爾斯河南岸的老城區。
這…尤如一個巨大的白sè城堡,赫然聳立在安妮的眼前。眼神呆滯了一下,霎時感覺自己變得好渺小。這是一座歐式宮廷風格的建築羣,雄偉壯觀,細節處jīng致玲瓏。安妮從未看到過這麼漂亮完美的房子,可能臺北的五星級酒店也不過如此吧!
步入富麗登皇的大殿,遠處一個年輕的金髮女子朝他們走近,跟董叔打了打招呼,這個滿頭金髮的外國人居然會講中文哦!雖然不太流利,感覺也挺怪怪的。以至於跟在董叔身後的安妮能夠聽懂他們在說什麼。
兩人寒暄了幾句,切入正題,“少莊主沒有回來嗎?”
“沒有,他有其它事,會晚些時回!”
“..嗯,那待會我跟老爺通報一下!您一路辛苦了,過去休息下吧,嗯,這位是...”她好像瞟見了安妮,眼光異樣地望向董叔。
“這是少莊主的朋友。”隨後上前附耳與她悄聲說了什麼。隨即,那金髮女表情奇怪地瞧了瞧安妮,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得安妮毛髮發癢,極不自然。
“好吧,你跟我來。”一個前面領路,一個後面跟隨。
上樓後彎彎曲曲地繞過很多個捌角,最後在一個暗道內打開了一扇門,如果沒有人領,準會迷路。“今晚,你就在裡面好好休息吧,吃晚飯時我會叫人送到你的房間...嗯,還有隻準呆在房間裡,不許到處亂跑。明天早上我會再來找你。”金髮女子嚴厲地吩咐。
“嗯!”安妮乖乖應了一聲。關上門,安妮審視了一番,非常亮麗的標準間,壁上滿滿是誘惑的紫sè玫瑰牆貼,溫馨怡人。牀頭有兩個球燈,牀是紫sè的,jīng致鬱紫的蕾絲牀罩鋪在上面,極能勾起人睡覺的yù望。
安妮早就累了,身體朝大牀上一躺,好軟啊,好舒服,從小到大可從來沒有睡過這麼棒的牀。意識迷迷糊糊的,嘴角含笑,波士頓,這個既年輕又古老的城市,安妮着迷了。
第二天清晨,昨天的那個金髮女果然來了,打開門,見她慵懶賴牀的樣子,火了,“你怎麼還沒起牀!”
安妮慌亂地爬起來,等了大約五分鐘,金髮女顯得極爲不奈。“好了,好了,就這樣吧!”拉起她的手朝門外走去。
來到一家上面寫着P&P英文字母的店裡,裝修得很豪華,別緻。金髮女和店裡的人英文聊了幾句,安妮則呆頭呆腦地站在一旁,左右觀摩。
店裡的女店員把安妮帶到一個房間,示意她脫掉衣物,躺下。“你們要幹什麼?”安妮忍不住地問。
“這叫刺青,每個人都有的,不然還能幹什麼?”金髮女用她那極難聽的普通話回答。
“爲什麼?我不要。”
“這由不得你,這是我們波士頓莊園的印記,代表以後就是莊主的人。可以留在這裡,否則會被抓起來的。”恐嚇般說完,撩起自己的手臂,赫然印着一朵玫瑰。
看來是無法拒絕的。任人主宰,沒多久雪白的肌膚被刺得青一塊紫一塊。再上藥水,亂七八糟地搞了一通,安妮咬着牙挺下來。要知道她是多麼地不情願,這比在孤兒院捱打還難受,一隻美麗的蝴蝶刻在了她的手臂上。
一共印了三處紋身,兩旁手臂,後背都有。都印了一模一樣的蝴蝶。
折騰了一天工夫,安妮的身體還是很疼痛。她是怎麼也沒想到要留在這地方還要受這種罪,她寧願不要,可又無家可歸。噢…一聲嘆息。
雖然過去幾天了,但刺青的痛仍歷歷在目。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天堂的印記吧。
……
東方之珠的中國?臺北
夢裡……
“簌——”劍鞘出銷,跟着快如閃電的一抹,劍光反shè到眼裡,來不及阻止,已喋血噴濺,血染衫裙,剎那,映紅了她的身…也影紅了我的眼,灑染我的衣,更燙傷了我的心…接住那香消玉殞的身體,絕世傾城的容顏寥無生機,巨大的窒息悲涼霎時席捲全身……
“不——”猛地一驚,幽藍的眼忽然張開,陡然起身,那心底颶烈的悲痛卻清晰存在。
修長的手拂住額頭,清梳思緒。
不,她還在…她,現在應該回到莊園了吧。剛纔…那只是前世的幻境…爲什麼,我的心還這麼痛…
突然想起,今晨與羅森會面的情景。這也是一年前他們約定今時今rì在此地相見,給他破解情咒的方法。所以他沒有隨董叔他們回去,而是獨自留下赴約,他必須要解開這個秘,救贖自我。
……
男孩走到酒櫃處,拿出一支高腳杯,緩慢斟上法國(DeLuze)的碧加露(Pigalle),移步到窗前,俯視腳下。
臺北的月夜總是熱鬧暄嚷,霞燈藜眼。卻不似波士頓的安寧悠寂。
原來占星士羅森一年前就已算到我要找的人在此地,並且,也只有她才能解開我心中的魔咒。
這是前世自己種下的惡果,今生要在這裡找回……
可,今天羅森告訴我的話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只有她愛上你或者她死去,你的魔咒纔會自然消除。”
“除非她自己想起前世的事情,否則她無法愛上你。但這根本就是很荒謬的事。”
幽藍的眼睛很沉,很美。嘴角微揚,細細咀嚼起這兩句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話語來。
他就是波士頓莊園的少莊主--戴天。
想起前世的自己,忽然間讓他臉sè蹙緊,變得痛苦起來,我應該是十惡不赦的吧!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今生憑什麼要求她原諒?!即使經過千百年以後,仍不能原諒,那種痛應該讓它永生永世繼續下去。
幽藍的眼變得溼潤起來,藍變得很深很深。
前世的她待自己如親人般,這是再生父母般的恩情。收留,養育,幫助,關心,愛護着自己,給過很多很多的愛,是一位好知己,一位好姐姐,一位好同伴。即便最後自己犯下大錯也原諒了我,她是我見過最美的女人。
但,她並不愛我。
可是自己呢,做了那麼多對不起她的事,不僅設計害死老幫主,串謀奪取了幫主的位子,還幾次三番強迫她委身於自己,強逼她嫁給自己,更是當着她的面殺害了她所愛的男人,逼得她走投無路,選擇在自己面前自刎......
我的醒悟,我的懺悔,我的淚水,至今仍那麼清晰,就算君臨天下了又得到了什麼,已失去了最珍貴的東西......
眼淚順着臉頰留下來,滴在杯中,心很痛很痛。
我愛她,就愛得這麼不計代價,這麼不擇手段,這麼自私,這麼卑鄙嗎?反問前世的自己,這樣值得嗎?值得嗎?...既然如此,爲什麼,爲什麼不讓一切都過去,今生還要承受這咒詛,弄得自己痛苦不堪......
那血書,她的血書,自己曾拿着她的血書起誓,使用誣術,發誓一定要在下輩子找到她,請求她的原諒,得到她的愛。即使永生永世痛苦不堪也再所不惜......
這樣的情咒是多麼地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