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人生就像是一場預料不到過程的戲劇，那些越是覺得荒誕不羈的，卻偏生那麼鮮明地出現在這裡。
鳳九歌目光接觸到那白白嫩嫩的小胸膛時，心裡還想着陌青幽那個白白淨淨天真無邪的精靈族長，可是擡起頭的那瞬間，她只覺得自己的眼睛有些眼花。
不會這裡的男人有那種特異功能，她只要想着誰，那便是誰的模樣吧？
鳳九歌有些震驚地伸出手來，觸及到那還算是熟悉的面孔，直到確定一切並不是虛幻，她纔敢有些試探性地叫了一聲：“陌青幽……”
面孔依舊是那張面孔，可是那木然的表情，又讓人覺得十分地陌生。
鳳九歌想着那日他將木之魂給了她，然後又將她送進這九重幽冥，那他本人應該還在飄渺極地呀，怎麼會在這裡，成了離媚的男寵！
或許，只是長得一樣呢？
鳳九歌抱着如是的想法，又輕輕地喚了他一聲：“陌青幽，我是小九啊，你還記得我嗎？”
依舊沒有任何反應，那木然冷漠的表情，讓他看起來像一個木偶，即便是穿着露骨的衣衫，也依舊給人一種遺世獨立的清高。
他的眼神並沒有落在鳳九歌身上，瞳孔有些渙散，不知道看向何處。
鳳九歌偏過頭看向離他稍微近一些的美男：“他是新來的？”
剛纔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輕笑一聲回答道：“貴客好眼力。他叫三四七，按照編號，的確是最新來的。”
三四七……
鳳九歌忍不住呵呵地乾笑兩聲，對這翩翩公子模樣的男子，倒是不反感：“那你是多少？”
“十三。”
那男子倒是也不隱瞞，將這樣一個數字的編號，硬是讓鳳九歌聽出了一種抑揚頓挫如沐春風的感覺。
“這裡的每個男人都是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的。這裡所有人的人生，都掌控在離媚王一個人的手裡，我們都是她的玩偶。”
誰會記得一個玩偶的名字呢？不如編號好了。從一到無窮，醉生夢死裡面的男人，最多的時候能夠達到近萬人之多。
離媚王不一定會每個人都寵幸。或者搶的時候花費了大力氣，可是搶到這裡來以後，卻不一定會珍惜，她享受着過程的樂趣。
而編號之中，一到十號一般是活動的。離媚王會把新歡擺放在一到十之中的任意位置，方便她寵幸。而若是有了更喜歡的男人，那前十的排名，就會發生重新的改變。
說到這些，十三的笑容微微地頓了一下，而後又恢復原狀。
記得他當初也到過前十，但是如今想着，已經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鳳九歌自然對離媚王奢侈的享受生活沒什麼興趣的，她聽着十三的話，猛地察覺出了一絲不對勁來：“這裡的男人，爲什麼沒有過去，爲什麼沒有未來？”
好像是她問了一個很愚蠢的問題一般，周圍的男子們全部都笑了起來，只是笑着笑着，那笑聲之中，便都染上了一種茫然的晦澀。
十三倒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因爲這裡的男人，全部都是即將踏入輪迴的鬼魂，孟婆湯一喝，自然是什麼都不記得了。所以才說，我們沒有過去。而未來，對我們來說簡直就是一個遙不可及的詞語。我們不老不死，被困在這裡，卻永遠是一縷幽魂，永遠地只是離媚王的一個玩物，一個傀儡，哪裡還有什麼未來呢？”
鬼魂！
鳳九歌看着面容呆滯的陌青幽，心裡有些莫名地顫顫。
莫不是，他已經死了？
“鬼魂不是看不見摸不着的嗎？爲什麼你們的身體，摸着還有體溫？”鳳九歌竭力地找理由反駁着十三，也不知道是不是也在竭力地說服自己，不要相信眼前的一切。
十三又是一笑：“這裡是九重幽冥，離媚王是幽冥閻帝的四王之一，只要她想，有什麼是不可以的呢？讓孟婆爲我們洗去記憶，她則利用這裡的暗黑，爲我們重塑肉身，爲的也不過是她摸起來更是舒服一點罷了。”
“那你們離開了這裡，會不會……”鳳九歌伸手拽住陌青幽的手，陌青幽手腳都很僵硬，顯然因爲時間來得太短，反應什麼的都比別人慢上一大截。
十三也知道鳳九歌說的後半句是什麼，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離開了這裡，我們便連三魂七魄都沒有了。投胎的輪迴，已經被離媚王強制地塞了其他的轉生者，這天地之間，除了這方寸土地，就再無我們的容身之地。”
他說這話的時候旁邊還有男子在笑，與其說在笑他們，還不如說是自嘲更爲貼切。
生命就是如此的卑微呵，讓他們一個一個地全部爲了那一點點生機，全部都奴顏卑膝，變成任人操控的玩偶。
鳳九歌看得心裡一緊，只覺得這醉生夢死的地方，再不如之前來時的那般模樣，讓她陡然升起一抹恐懼的感覺來。
“你們會老去，是嗎？”
這樣一句顫音的話語，將在場所有男人的神經都一下子撥動起來，就好像是在爭奪着生存的資源一般。
就連十三，那眼中的神色，也變得有些難以捉摸起來。
良久，他才嘆了口氣道：“你說的沒錯。”
所以他們才那麼看重離媚王的獎勵——只要和她歡好一次，就能夠將他們的容顏保存在現在的模樣至少一千年的時間。
他們的確不會老不會死，可是老了，他們也如同美人一樣容顏衰敗了，就再沒有資格居住在這醉生夢死，而是會被遣送出去，關在一個暗不見天日的世界裡。
那個世界是什麼樣子，他們不得而知，可是那種對未知世界的恐懼，就足夠他們爲了那一絲絲生存的希望，而低三下四地乞求離媚王的施捨。
鳳九歌轉過頭來，看向陌青幽，心中涌起一抹細碎的苦澀，讓她心疼萬分。
驀地，她擡起頭來，看向十三：“知道怎麼才能夠找到離媚王嗎？”
十三心裡有些驚異，然看上那雙堅毅的眼神，卻明瞭這個女子已經下定的決心：“你既然認識這個小兄弟想要替他贖魂，我也不會攔着你。要想找離媚王，只需要找剛纔的那個男子便可。”
“剛纔那個？”鳳九歌擡起頭來，卻發現那個男子仍舊躺在屋頂上並沒有下來，那身上只依稀地蓋着一縷布條，遮住重要部位。
他的性子好像很清冷，眼底的漩渦卻是讓人想要一頭栽進去再也不出來似的。那樣的氣場，在他周圍豎起高牆，與這邊的一干男人分隔成兩個世界。
的確，與衆不同。
十三也看向了那個男子，不由得微眯起眼睛道：“他是三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