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聲低低的道歉,道盡了所有。
司清瑤眼角的酸楚越發明顯,卻死死忍住,不讓淚滴落下來。
“可以陪在朕身邊嗎?哪怕只是坐在這裡說說話,告訴我這兩年你經歷了什麼。”
端木曦的眼裡,皆是渴望,看着那個纖弱的背影,心裡百感交集。
她的出現,一開始對他而言,只是個意外,父皇非要指婚,那個時候的他,只可以選擇接受。
越接近她,越能夠發現她身上的迷人之處,儘管她一開始總是兇巴巴的想方設法逃避他的熱情,當她一點一點被自己感化時,他曾無數次想過,是不是應該將一切對她和盤托出,卻怎麼也找不到機會。
“我這個人,不會因爲離開了誰而過得不好。”
她沒有轉身,卻立在了原地,腳下的步伐在聽到這樣的話之後再也沒有辦法往前移動。
“一個人帶着小錦兒,其中的辛苦朕能想象得出。”
他邁開腳步,開始慢慢朝她走近。
“既然冥冥之中上天將你又帶到這裡,不管你心裡還有沒有我,我只想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我會讓你看到我的真心。”
他的聲音,低低的,帶着一種極致的誘惑,似乎蘊藏着具大的能量,讓她不由自主的將這些話全部聽了進去,一字也不曾落下。
“你已經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你要與我重新開始,這宮裡的一切,你能放棄嗎?”
她終於轉過身來,慢慢的看着他的眼,
面對這個問題,他眼裡的憂慮更深,良久,才嘆了口氣:“難道不能兩全嗎?”
世上的事,最難兩全。
她追求的,與他所渴望的,沒有辦法達成共識。
“不管怎麼樣,先把小錦兒找出來,在此期間,你都留在朕身邊,可以嗎?”
將她擁入懷裡,貪婪的想要從她身上汲取更多的溫暖。
這個華麗的皇宮對他而言,不過是座冰冷的城池,這裡沒有什麼可以讓他感受到溫情,這是他費盡一切心血所得來的一切。
司清瑤沒有反抗,而是回擁住他。
二人誰也不再開口,就這樣靜靜的,彼此感受着對方身體傳遞過來的熱量。
“皇上,皇上不好了,賢妃娘娘自殺了!”
尖細的太監聲音,打破了這份唯美的寧靜。
“賢妃?”
端木曦挑眉,賢妃的父親是當朝左相,假如她真的在宮裡死了,這事情會引發的後果,也必將不堪設想啊。
“所幸發現及時,救下來了。”
太監垂首,對於方纔所撞見的這極其不和諧的一幕不敢發表意見。
那麼美的皇上,怎麼偏偏對這個進宮沒幾天的醜陋宮女看上眼了?
“去看看吧。”
抓緊司清瑤的手,他輕聲說道。
要帶她去?那豈不是去刺激那位玻璃心的賢妃娘娘?再說了,一個人如果真心求死,多的是法子,怎麼會選在宮女太監都能發現的空檔呢?這位娘娘不過是藉機發泄一下心裡的鬱悶之情而已,她現在跟着端木曦過去,就會成爲華麗的炮灰。
“不敢去面對她?”
見她站在原地未動,端木曦打趣道。
“我有何不敢面對的?此事追根結底,是皇上您一時玩心大起所致,讓娘娘誤會您對我這個難看的女人有意思,娘娘一時鬱悶心結,纔會想不到要去自殺的。”
司清瑤朗聲說道,順勢甩開了他的手。
“我只是個小小的宮女,皇上您若非要拉着我去,我也只能跟在您的身後。”
眼前這名太監正豎起耳朵聽着呢,端木曦也不好再反駁,但仍然堅持讓她一塊兒去流宇殿。
還未入得殿內,燈火通明的流宇殿裡便傳來賢妃嚶嚶的哭聲,還有不少女子的勸慰聲。
看樣子,她的事已經驚動了這些妃子們,一個個都趕到這裡來安慰她了,更重要的,出了這麼嚴重的事情,皇上不可能不來,她們也好藉此機會好好表現一番。
果然,邁入內殿,便瞧見一羣如花美眷,環肥燕瘦,應有盡有,見到端木曦的出現,一個個雙眼發直,盈盈朝他拜了下:“見過皇上!”
端木曦眼裡的陰霾一掠而過,很快,他換上一抹心疼的神色,快步上前,將正要起來行禮的賢妃給按了下來:“愛妃,你方纔受了驚,就必行禮了。”
他的此般柔情,讓賢妃原本一肚子的委屈又生生的嚥了回去,只顧着眼着含情脈脈的眸子直視着他。
“有什麼事情想不開非要以這樣的方式傷害自己呢?朕此前不過是同你開了個小小的玩笑,你怎的就將朕的話給當真了?真的自朕的寢宮裡跑出來了?”
他伸手,觸上賢妃的臉龐,一臉的柔情四溢。
“皇上。。。。。。是臣妾愚笨。”
賢妃哆嗦着嘴脣,完完全全被端木曦這幾句話給弄得神魂巔倒了。
一衆妃子們眼裡,均流露出來失落不已的神色來。
原本想着,這賢妃鬧出這麼大的笑話,她們巴巴的趕過來,總能夠在皇上跟前加深印象的,眼下看着這皇上與賢妃,卻是情深意重,她們這不是過來吃乾醋的嗎?
司清瑤擡了擡眼皮,保持一慣的沉默。
端木曦這一手,是想讓賢妃處於風口浪尖之上,後宮裡最不缺少的便是女人的妒忌之心,他這樣演演紅而已,此刻沉浸於他的柔情之中的賢妃,不知道會落得什麼下場。
“愛妃,再有天大的事情,你也絕不能夠動這樣的念頭,朕以後也不會再隨意與你開玩笑了,你要好好調養身子,知道嗎?”
端木曦的甜言仍然在繼續。
衆妃們見狀,以賢妃既已無事爲由,紛紛落寞的離開了流宇殿。
“皇上,您說的是真的嗎?您方纔只是與我鬧着玩的,”賢妃神情激動,眼含秋波,輕啓脣,柔柔的問道。
“這是自然。”端木曦的手,也自她的臉上放了下來。
賢妃擡眸,驚訝的發現,那個讓她受了奇恥大辱的醜女人,竟然就站在她的流宇殿裡。
“皇上!她爲什麼還在這裡?”
顫着手,指向了司清瑤,
“她只是個奴婢,她將臣妾的衣服甩到臣妾的身上,皇上您當時就半點也不心疼嗎?”
“愛妃,都過去了,此前發生的事,你就不要再多想了,好嗎?”端木曦將她的手抓到自己的掌中,“你是個聰明溫婉的女子,不應該如此衝動的啊。”
賢妃垂眸,心裡百感交集。
她原本只是想借着這個機會,讓皇上明白她的心思,她是真的愛上了這個男人,不論他是將她當成替身也好,或是對她無意也好,她都認定了,此生是他的人。
可是他一走進來,卻又帶着這樣的溫暖靠近她。
讓她分辨不清,哪一個纔是真正的他,她應不應該放任自己沉淪在這樣的柔情裡。
望着那個難看的宮女的臉,她心裡的希望又開始一點一點燃起,皇上是個正常的男子,有正常的審美觀,他不可能會放着自己這般傾城的容顏不要,轉而去喜歡上那樣一個醜得驚動地的小宮女。
興許,皇上此前的做法,不過是在試探自己的肚量,以爹爹在朝中的地位,她只需再努力一些,坐上皇后的寶座是指日可待的。
“是,皇上,臣妾說話欠考慮了。”
賢妃將身子窩入他的懷裡,
“弄出這些事情,也只是因爲臣妾真的很愛皇上,希望您能多看我兩眼。除此之外,臣妾真的沒有其它意思。”
“好了,朕知道,朕心裡有數。”端木曦拍拍她的後背,爾後,將她自懷裡推開,硬扶着她躺了下去:“今兒個實在太晚了,你就在此好好歇息吧,有空朕再來看你。”
遠遠的看着這一幕,看不到他掌中用力的程度,只看得見他動作輕柔的將賢妃給扶着躺下。
即使知道他在演戲,爲何心裡仍然如此的難受?
跟在端木曦的身後,步出了流宇殿,回來的路上,兩個人都一言不發。
青石鋪成的地面,灑落至二人肩頭的月光。
這一刻,萬賴寂俱。
“許多事情,朕也是身不由己。”
他揚頭,不再看她,而是幽長的望着前方。
“我明白。”
她接過話茬,
“倘若家裡無權無勢,又怎能成爲你的妃子呢?”
這其中的利益均沾,她當然懂。
他要站在這裡,成爲主宰這一切的帝王,他就必須去與這些他並不愛的女人們周旋。
“我不想赴我父皇我後塵,他這一生,最愛的應該就是我母親吧,卻又因爲恨,狠心的將我母親關在冷宮裡整整十年,我母親一生最美好的時光都已謹獻給了這個皇宮,我父皇卻仍然懷疑我母親的忠誠。”端木曦喃喃的開口道,“冷宮裡那個叫連映雪的女人,便是我的母親。”
司清瑤驚訝的看向他眼裡的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