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脆弱如薄冰,有很多時候,死一個人就是這麼簡單,一場意外,一個疏忽,一顆子彈,就如同吳大海,也如同那個自負的退役特種兵,死亡只在一眨眼之間就已經降臨了,沒留給人一丁點準備的機會。
張曉仁在汽車修配間內,緊緊的抱着吳大海的屍體,沒有哭泣,沒有眼淚亦沒有聲音,表情木然,那是一種無聲的悲,是一種無聲的哀,他已然如同一個沒有七魂六魄的行屍走肉,只剩一個帶着悲痛的軀殼。
兄弟們進了汽車修配間,靜靜的站在張曉仁的身後,氣氛悲憤肅穆。過了許久,只輸三帶着其他兄弟走了進來,對着張曉仁小心翼翼的輕聲叫了一句:“會首!”張曉仁如同沒有聽到只輸三的話一般,一動不動的抱着吳大海。
和尚想上去叫醒張曉仁,只輸三對和尚搖了搖頭,和尚止住了腳步。此時的張曉仁不能受到打擾,否則突然受到刺激,他會承受不住的。一個人在全神貫注的時候,突然被外物所驚醒,輕則嚇一跳,重則精神失常也不是不可能。
更何況張曉仁還是沉浸在悲痛之中。
“爸!”吳小海見到吳大海被張曉仁抱着,試探着叫了一句,兄弟們紛紛閃開,爲吳小海讓出了一條路。
“爸,爸!”見吳大海沒有反應,明白了發生什麼,猛然撲到了吳大海的身上,悲痛欲絕的哭喊着。
當年他曾一度和吳大海鬧得無比的僵,甚至都不再叫吳大海爸,而是直呼名字,後來吳小海出來跟張曉仁混社會,張曉仁教導了太多的東西,其中包括孝順,他和吳大海的關係也緩和了,吳大海對吳小海也不像之前那樣非打即罵,後來他考上了名牌大學,吳大海更是深以吳小海爲榮,對吳小海予以予求,吳大海本身就不是一個迂腐的父親,自吳小海上大學以後,和吳小海更是無話不談,吳大海就這麼突然的被殺了,吳小海內心的悲痛可想而知。
就在前幾天,吳小海還跟吳大海說把女朋友帶給他看看,他能感覺到吳大海的
激動和欣慰,更能感受到吳大海的期待,然而這一切,隨着那顆子彈,全都變成了無法實現的夢,變成了劇烈的心痛。
吳小海的哭聲,把張曉仁拉回了現實,張曉仁側過頭,看着吳小海,突然狠狠的抽了自己一耳光:“小海,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大海哥。”
“仁哥,不怪你,不是你的錯,真不怪你,你別這樣。”張曉仁還想抽自己耳光,被吳小海一把拉住。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害了大海哥,大海哥是因爲我被抓的,也是爲了救我才死的,那顆子彈本來是衝着我來的,這一切都是因爲我,是我害了大海哥。”張曉仁雙手緊握着,指甲已經深深的陷進了手掌內,鮮血順着指縫滴答的落下。
張曉仁嗚嗚的哭泣着,這還是張曉仁第一次在兄弟們面前流淚,第一次讓兄弟們看到自己不堅強的一面,吳小海不再說話,只是默默的掉着眼淚。吳小海內心承認了張曉仁說的話,吳大海的死和張曉仁是有關係的,縱然不是張曉仁殺死的吳大海。
“小海,你殺了我吧,殺了我爲大海哥報仇吧,都是我害了大海哥。”張曉仁將槍口對準了自己的腦袋,把槍柄硬是塞到了吳小海的手中。
“會首!”
“仁哥!”
兄弟們都慌了,那可是上了膛的槍,兩個人又都這麼激動,萬一真出現點什麼意外,兄弟們已經不敢繼續想下去了。
“都別過來,誰過來,我就不認他是我兄弟。”張曉仁揮了揮手,果決的說道。
吳小海握着槍,手指已經搭在了扳機上,他的手劇烈顫抖着,即使雙手扶着槍也無法控制住,牙冠都在咯咯的響着,他從來都沒有想過,會有一天,自己會拿着槍頂在張曉仁的頭上,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生出殺了張曉仁的心思。
現在,他真的很想開槍,很想打死張曉仁。
“小海,別開槍。”
“吳小海,你千萬比做傻事。”
兄弟們呼喊着吳
小海,生怕他一激動,真的扣動了扳機。
“砰砰砰……”吳小海還是開槍了,但是槍口卻不是對着張曉仁,而是對着天上,他死死的扣動着扳機,直到打光了全部子彈,槍膛裡發出空響的聲音,他還依舊在摳動着。
吳小海最終還是無法對張曉仁開槍。見到吳小海的動作,兄弟們全都舒了一口氣。
“我爸活着的時候曾經跟我說過,這一輩子最不後悔認識的就是仁哥你,因爲你讓他的公司上了一層樓,也是因爲你讓他的兒子才能上大學,這是大恩,對我們父子的大恩,我們父子爲你做什麼都是值得的,哪怕是爲你而死也是應該的,現在,他的話應驗了,他真的爲了你而死了。”吳小海眼角帶着淚痕,咬着牙說着,能看得出來,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內心的矛盾,他想怪張曉仁,可是卻怎麼也怪不起來,他想殺了張曉仁,卻怎麼都下不了手。
吳小海能感受得到張曉仁心中的痛苦和自責,他不能用自己的傷痛再爲張曉仁的自責加上一份重量。張曉仁是他第一個崇拜過的人,也是改變了他人生的人,如果沒有張曉仁,他吳小海狗屁都不會是一個,結局不是被人砍死,就是進去和李鵬春一樣進去吃牢飯,就算沒出這些事,也是一個無用的敗家子,根本就不會有今天的學識和成就。
他對張曉仁崇拜,現在依舊如此,以張曉仁爲榜樣,他對張曉仁感恩,這恩情他一直記在心中。只是面對自己父親那冰冷的屍體,他的心中,那痛楚誰又能理解?
吳小海越是這樣說,張曉仁的表情越是糾結,越是痛苦。就在不久之前,自己還信誓旦旦的對吳小海說一定會把吳大海救出來,一定會讓吳大海安然無恙,一定會如何如何,而現在呈現在吳小海面前的卻是冷冰冰的屍體,自己根本不知道和去面對吳小海。
“啊……啊……”張曉仁瘋了一般,仰頭嘶吼着,此刻,他根本不知道怎麼去宣泄心中的情緒,對吳大海死去的悲痛,對吳小海那深深的自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