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我來這裡怎麼也有七八天了吧。
我離開這麼久,也不知道離飛和離秋怎麼樣,想必他們很是擔心吧。
我剛來這的時候,我曾提出要寫信給司馬府,雖然說我可以寫信,可是誰知道我的信有沒有真的送出去。
我記得我在信裡面寫的是,“有要事在身,暫且不能回來,平安勿念。”
其實我還想寫些別的什麼,可是怕我寫多了他們擔心,主要是我怕我寫多了讓人懷疑了什麼,好在我這幾天都是假期,不上朝也沒什麼。
家裡應該都還好吧,離飛可能在忙着找我,離秋可能在家裡哭,然後周意可能在離秋身邊安慰她。
嗯,朝堂上是什麼樣子,皇帝陛下聽着大臣的彙報,然後聽着這個說一句,那個說一句,然後最後他來做決定。沒我這麼一個老是在朝上打瞌睡的大司馬,他應該覺得很省心吧。還有那個風小侯爺也不知道有沒有上朝,我覺得他上朝的時候,除了不像我這樣打瞌睡,其實也沒什麼地方比我好的。
不過,你說我休個假怎麼就這麼困難,這剛休假的第一天就被人帶到這麼個地方了,這麼辛苦得來的假期就這麼白費了,我真想拿石頭砸那個墨雲止。
墨雲止,墨雲止,又是這個墨雲止,我不該想他的。
我得到的那些賞賜可怎麼處理呢?有些珠寶看着好像不錯,等着離秋嫁人的時候,我可以把首飾給她裝扮上,離秋本來就好看,這麼一打扮,肯定更好看,等着周意掀開蓋頭的,準能把他給看呆了。
也不知道我是什麼時候能回去?
我越加覺得墨雲止不靠譜,不守信用,說了幾天後就會讓我回去的,這都多久了,還不見他放我回去,可見他的話是不能相信的。
還有剛剛發生的事,一想起來我就更想砸那個墨雲止。
我上朝的時候能起得早那是因爲要求是這樣的,可是不上朝的時候,我向來都是能睡一會是一會,反正就是在牀上磨蹭不起來。我在家的時候,離秋和離飛不知要廢多大力氣才能把我喊起來,這習慣這麼多年都沒變過,當然,出征的時候是個例外。
要知道習慣成自然,我睡懶覺的壞毛病漸漸地成爲了我雷打不動的規矩,到底是我太大意了,竟然把這個習慣給帶到這裡了。
前幾日還好,我睡到什麼時候也沒人妨礙我,那些侍女自然是我怎麼做她們就怎麼伺候,哪裡敢吵醒我,所以我也就自顧自睡我的,不注意其他的了。
人在熟睡的時候基本上腦子不是很清醒,而且被吵醒的時候脾氣很暴躁,我被吵醒的時候,就很……嗯……很有點孩子氣。
千萬別笑,我在家就是這樣的,而且就離飛離秋兩個,我們從小跟着一塊長大的,他們一直都是拿我當小女孩看的,我那番舉動在他們眼裡也沒什麼。可是,我忘了,我現在在什麼地方,這地方是誰管的。
沒錯,就是墨雲止。
這個事情的經過是什麼樣的呢?哎,我都不好意思說了。
我把頭深深埋在被子裡面,狠命用被子磨着我的臉,好像這樣可以把我的臉給磨沒了一樣,因爲我確實覺得挺丟臉的。
我本來照例睡我的懶覺的。
你罵我什麼不長心也好,沒警惕心也好,這在敵人的地盤還能睡的這麼好,反正我就是這樣了,誰也不能阻止我睡懶覺,哪怕天塌下來了。
我睡的好好的,然後我聽到女子的聲音,我當成離秋了。她在喊我起牀,我聽到了但是沒理她的繼續睡我的,接着接着,離秋就來推我,我最煩的就是別人在我睡的正好的時候來打擾我,我當即就不耐煩地伸手推開離秋。
啊,我真的不想說下去了。
我這麼一推確實離秋就沒敢再來煩我,可是沒一會又有人來推我,我是真的怎得不高興了,於是就像在家裡一樣,說了一句,說了一句……我真希望那是一場夢。
我說,“走開啦,不然我不理你了。”
你想象一下一個小孩子起不來牀的時候說這話,你想一下這話的語氣,然後你再想想我,再想想我在什麼地方,可能對着什麼人說這話,你就會明白我心裡的感受了。
我那話一說出口,確實沒人來打擾我了。
於是我就清靜了,然後我迷迷糊糊想着離秋,想着……我立馬就醒了。
不是,我不是在家裡,我這是在外面啊。
我猛地坐起身來,就看見墨雲止站在我牀邊對着我笑,我知道就算他看不見我的樣子,但是我剛纔說的話他一定聽見了。
那些侍女就在邊上小心站着,連頭都不敢擡一下。
我做了什麼啊?
當時我就只有一個念頭,我想撞牆。
墨雲止隨後把侍女都給遣下去了,就這麼坐到了我牀榻邊上。
當時那個場景,整個屋子就只有我和他兩人,我一個女子身上穿着寢衣,剛睡醒衣衫不整的,而他一個男的,竟然就這麼坐在我邊上。
這樣的場景怎麼看怎麼都覺得尷尬。
我當時窘迫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一個勁在心裡唸叨着,“他是個瞎子他什麼都看不見,他是個瞎子他什麼都看不見,他是個瞎子他什麼都看不見……”在心裡默唸了幾十遍後,我終於決定接受現實。
“你……你怎麼來了?”
墨雲止沒有回答我的話,卻說“我有些遺憾我是個瞎子。”
我想說,幸好你是個瞎子。
但是我沒說。
“你在家裡就是這樣嗎?這樣的……孩子氣。”
我能感覺墨雲止是斟酌了一會才說出最後三個字的。
完了,丟臉丟大發了。
“我怎麼樣跟你沒關係吧!你管我是什麼樣子的,我愛怎麼就怎樣,關你什麼事,你管得着嗎?我怎麼說都是個女子,你說你一個男人在這裡合適嗎?你懂不懂男女大防,男女授受不清,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啊?你……”
不是我沒詞了,而是我被他給抱住了,我震驚了。
我那時的感覺就是時間突然靜止了,好像連我的心跳也靜止了。
等着時間回覆過來,我用我最大的力氣掙開他。
“你,你放開我。”
可是我越是掙扎他手上的力道越是大,我根本掙不開。
他就說,就說……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
我聽了後我是什麼反應來着?爲什麼我一點兒都想不起來了。
我再次把頭埋在被子裡,想着我當時的反應是什麼樣的,我好像,我好像沒什麼反應。
墨雲止他,真的對我說了那樣的話嗎?還是那都是我的錯覺,可是爲什麼又那麼真實,真實的我都無法相信了。
其實墨雲止說了那話他就走了,好像每次都是這樣,基本上都是說些讓人摸不着頭腦的話,我還沒緩過神,他人就離開了,也不知道他說的話裡面有幾分真實幾分真心,可是我看更像是他故意耍着人玩的,好像我驚慌失措的樣子很讓他覺得有趣。
他先前好像也說過那麼曖昧不明的很讓人誤會的話,可是這麼直接的還是頭一次。
他好好說這話幹什麼。
他離開了之後,侍女們就進來伺候我梳洗,我根本就沒讓她們碰到我,就大喊大叫讓她們離開,爲首的侍女倒是有眼力見的,衝着周圍的使了個眼色,就把東西留下,人都離開了。
我就這麼在牀上一直髮呆發到現在。
我幻想過,幻想過自己恢復了女子的身份後會如何生活,還幻想過會不會被人喜歡,會不會有人跟我說喜歡我,可是這一天真的來臨了。
我想過無數次,沒想到有生以來第一次被男子說喜歡自己的時候,會是這樣的。
那時候,我纔剛起牀,頭髮亂糟糟的,沒漱口也沒洗臉的,眼角還不怎麼幹淨,身上穿着寢衣,帶子還鬆開了,有點兒衣衫不整,可是就是這樣子的,竟然被一個長得跟狐狸精似的男人給抱住說喜歡。
要是換作是別人,說不定我都感動得哭了。
可是,墨雲止不是一般人。
他是個瞎子,看不見我是什麼樣子的,所以我好看不好看他都是不知道的,反正我就是美若天仙還是一臉都是麻子,對他來說都是一樣的,他確實也沒法嫌棄我那時的樣子。
不是,不是嫌棄不嫌棄的問題,他嫌棄關我什麼事,不是,他憑什麼嫌棄,我還嫌棄他呢!我需要管他的感受嗎?這天底下男人就是死光了只剩他一個了,我也不會對他有什麼想法。
我不相信他的話。
我才和他認識多久,才那麼幾天而已,他就說喜歡我,不是他腦子壞了就是他在胡說八道,當然兩種可能都有。
不管了,我還是先洗漱吧,我可不想這麼邋遢。
等我洗漱完換衣服的時候,我看着鏡子,突然傷心起來。
這可是我第一次被男人這麼告白啊!
墨雲止不是什麼好人,他很壞,他是追樂樓的,他想法奇怪,他眼睛看不見,他不是我該去打交道的人。
可是,他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人,他的聲音也是最好聽的,而且他還是能夠讓我動心的,當然我說的我最開始遇到時的印象,不是現在的印象。
我寧願他沒有那麼好看,聲音沒有那麼好聽,我寧願他不是追樂樓的,腦子能正常點,想法能比較常人一點,就算他眼睛依然看不見那我也認了,可是偏偏他不是這樣的。
他要是沒說這話該多好,這樣我面對他的時候還能自然一點,他爲什麼要對我說那樣的話,他知不知道喜歡這個詞是不可以隨便對女孩子說的,就算是對一個從小就女扮男裝的女子說也是不行的。
我都不知道我該怎麼去和他相處了。
其實,這幾日我就算是心裡不自在,可還算過的不錯。
墨雲止每日都來我這裡,然後和我說說話,他那人總有個本事就是,哪怕我不想和他說話,無論如何怎麼裝沉默,他都能引我說話,然後說着說着把我給惹得發火,在之後就趁着我不注意的時候突然靠近我,說一些意思不明好像帶着什麼特別的感情在裡面的話語,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就立刻離開,一刻也不停留。
我弄不清他的想法。
某時候,我甚至覺得他應該是和夜霖一樣的人,心思深沉,讓人猜不透想什麼,好像一切都在他們的掌握之中,好像是那麼都難不倒他們。
可是夜霖很少笑,基本都是沉着臉,看不出什麼表情,某些時候纔會露出些格外的情緒,他是一個皇帝,殺伐決斷一點兒都不含糊,從來不說空話,說過的話從來不會反悔,正直帶着些腹黑,可是至少看上去像個人間的人。
墨雲止卻不是這樣,他好像永遠都在笑,永遠都是那麼無所謂的什麼都不在意的,好像對他來說一切都很有趣一樣,可是他明明什麼都不在意,而且他的想法跟常人不一樣,帶着某種偏執,做事太過隨心所欲,怎麼想就怎麼來,表面上像仙人,可實際上是妖孽。
也不知道我爲什麼要把這兩個人拿來比較,也不知道爲什麼這時候想起陛下,大約是比較吧,本里啊覺得陛下不怎樣的,可是與墨雲止一比,陛下真的好太多了,他不就是騙了我那麼一次而已,他至少沒把我關起來,他至少不會這麼突如其來地整出這麼一出來。
那麼,我要怎麼做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