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8又見傷心之地
天陰沉沉的,大塊大塊的烏雲,把天空壓得很低很低,象要塌下來的破牆。
迎面的寒風,呼呼地吹着,掀起密集的碎雪,撕扯着行人衣服,掃打着凍紫的臉面。
雪野上最顯眼的是孤蝕的墳墓和各種高叢的枯草及蓬蒿,狂風把枯草大把大把地拔出來,夾着碎雪,無情地摔向空中,蓬蒿的苦味也跟着傳佈開來。
古老的落葉樹,樹枝凍得酥脆,被風吹打得吭吱吭吱響,時而有枝幹折落下地,而新楂上出現的綠汁,立刻又凍成了冰。
十一月的濃黑天氣,籠罩着整個華北平原,冷風依然在北國的疆土上號鳴,雪似乎驚悟到自己已過久未至,時稀時密,時小時大的降着,從未停止過飄落。
地上是一道長長的車輪碾壓的輪印,以及雜亂無章的馬蹄印,沿着轅緊了的堅固雪層不斷的嘎嘎作響,走在最前面的騎兵臉上已經凍得鐵青,可他們依然盯着風雪,絲毫不爲所動,繼續向前行走着。
高飛坐在一輛十六匹戰馬拉着的巨大馬車裡,車上鋪上了一層厚厚的被褥,他正躺在裡面暖暖和和的睡覺,這大半個月以來,爲了選拔文武官員,他着實累壞了,好不容易事情落下了帷幕,他才得意痛痛快快的睡上一個好覺。
長長的隊伍迎着風雪,因爲地上的積雪容易打滑,所以隊伍的前進很慢,每天能走上一百里就不錯了,從渡過黃河以後,說風怒號,暴雪交加,讓人不得不感嘆大自然的威力。
“喀喇!”
一聲巨響從高飛的車架上向四處擴散開來,笨重的馬車的車轅突然斷裂,馬匹受驚車身忽然向道路旁的溝壑裡側翻,緊接着便是“轟隆隆”的幾下翻滾所造成的巨響,整個華蓋被摔的四分五裂。
“皇上!”隨行的人員都始料未及,登時高聲呼喊了出來,近衛爭先恐後的跳下馬背,朝着道路邊上的溝壑裡搶了過去,腳下一滑,衆人紛紛滾了下去。
隊伍停止了前進,百餘名近衛紛紛用手扒開被摔得裂開的車架,尋找在車裡睡覺的高飛,一個個都顯得很是慌張。
樞密院太尉蓋勳騎着馬走在最前面,聽到後面傳來的一陣騷亂,便急忙策馬奔跑了過來,當他看見高飛的車架翻倒在道路下面的溝壑裡時,登時翻身下馬,大聲呵斥道:“你們這些廢物,都是怎麼辦事的,快救皇上!”
“轟!”
一聲巨響在百名近衛的耳邊想起,高飛裹着被子從碎裂的木架中沖天而起,毫髮無損的他先是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攔腰,接着才注意到周圍的一切,環視了一圈,才知道自己竟然墜落在了道路旁邊的溝壑當中。
“皇上……”衆人看到高飛沒事,這才全部鬆了一口氣,紛紛跪在地上,內心極爲愧疚。
蓋勳這時跑到了高飛的身邊,抱拳道:“皇上,臣罪該萬死,讓皇上受驚了……”
高飛已然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當即笑道:“沒事,雪天路滑,加上這華蓋大車太過寬闊,一般情況下,路窄的話,就無法通行了,就會出現這種情況,可以理解……”
他看了一下週圍,白茫茫的一片,風雪在怒號,寒氣逼人,看到衆多的人都已經懂得嘴脣發紫,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便對蓋勳道:“這會兒到哪裡了?”
“前面不遠便是癭陶城,臣已經通知了鉅鹿知府劉放,今夜要在鉅鹿休息。”蓋勳回答道。
高飛從洛陽歸來,並未帶太多人,因爲洛陽的建設需要,已經中原戰後的恢復問題,最後幾經商討,讓管寧、盧植、鍾繇以及所有文武選拔的官吏全部留在了中原,爲復興中原提前做好準備。他自己也只帶了蓋勳和三百近衛隨行,畢竟河北遠比中原穩定。
“嗯,暫且在癭陶城休息兩日吧,等風雪過了再走也不遲,不然這樣下去的話,不等我們回到薊城,將士們就已經凍死在歸途中了。”高飛考慮了一下實情,當即說道。
“臣遵旨。”
於是,近衛們收拾了一下高飛的東西,將東西全部移往其他馬車,又騰出了一輛馬車以供高飛用。可是,高飛拒絕了,要來了一匹馬,頂着寒風和衆人一起行走在風雪中。
快抵達癭陶城時,高飛隱約看見了癭陶城東那矗立着的英雄紀念碑,想起了幾年前在這裡戰死的兩萬多將士,想起了胡彧,心中不禁生出了一陣悲涼。鉅鹿澤的一次大戰,讓他久久不能忘懷,也是他帶兵生涯中的第一次兵敗,可謂是慘敗。雖然最後以攻取鄴城滅掉袁紹勢力爲代價替死去的將士們報了仇,但是卻已經無法挽回他們的生命了。
“太尉大人!”高飛突然叫道。
蓋勳跟在高飛的身後,聽到高飛叫他,便急忙問道:“皇上有什麼吩咐嗎?”
“明日準備一個儀式,我們去英雄紀念碑那裡一趟,去祭奠一下曾經爲國捐軀的將士們,華夏國的建立,他們功不可沒,沒有他們當時的浴血奮戰,就不會有我高飛,更不會有如今的華夏國。”
那一場大戰蓋勳並未參加,但是他可以想象的出來那場大戰的慘烈。
他和高飛相識也算是很早了,當年在涼州,爲了抵禦叛亂的羌胡,高飛率領少數士兵可謂是百戰百勝,即使是在撤退中,還能殲滅前來追逐的敵人,這樣的將才,可謂確實難得。可是,鉅鹿澤一戰,高飛敗了,並且搭上了兩萬多將士的性命,他能夠理解高飛心中的感受。
蓋勳比高飛的年紀要大,但是他卻從未倚老賣老,因爲高飛身上有許多值得他學習的地方。他聽完高飛的這句話後,也不禁皺起了眉頭,緩緩地說道:“臣遵旨,進城之後,這就讓人去準備。”
“嗯。”
癭陶城的城門邊,鉅鹿知府劉放率領鉅鹿府的大小官員列隊等候在城門邊,隱隱地聽的風雪中傳來了馬匹的嘶鳴聲,衆人都開始變得興奮起來。
劉放整理了一下官帽和官服,轉身對身後的百餘名鉅鹿府的從屬說道:“陛下駕到,你們一定要表現的十分熱情,此地乃陛下的傷心之地,任何人都不能提及以往的半個字。”
“諾!”
劉放是漢廣陽順王的兒子西鄉侯劉宏的後代,是漢朝後裔,不過,他比較識時務,也認清了局勢,加上自己根本就沒有稱霸天下的野心,是以從未想過去拯救什麼大漢,對於他來說,姓劉不是他的錯,但是讓他去做找死的事情,卻萬萬不能。
漢末紛爭,許多皇室後裔都蠢蠢欲動,起兵割據一方,然而,劉放是個例外,他家也算殷實,劉虞坐鎮幽州之時,他還曾經幫助過劉虞,並且前來投效。當時被劉虞推薦給了高飛,結識高飛之後,劉放便覺得高飛的雄才大略遠遠勝過劉虞,所以此後便死心塌地的跟着高飛。
在這樣紛爭的年代,能夠毫不猶豫的選好自己的主子,站好隊列,就足以說明此人的眼光獨到。
“子棄兄,一會兒陛下那裡,還請你多多美言幾句啊……”一個身穿布衣的少年郎從劉放的背後走了出來,小聲在劉放耳邊說道。
劉放點了點頭,說道:“彥龍兄請放心,一會兒陛下來了,我一定向陛下舉薦你,前朝司徒王允之侄王凌這麼推崇你,而且你又和這次武官選拔的狀元冠軍侯賈逵是好友,憑藉着這個關係,陛下肯定會給你一個知府噹噹的。”
少年郎嘆了一口氣,說道:“怪只怪我沒有來得及去參加選拔,否則的話,也能像賈樑道一樣奪個文官狀元。”
“呵呵,彥龍兄才華過人,及時不去參加什麼選拔,也能當官。”
正說話間,高飛、蓋勳等人便出現在了衆人的面前,劉放等人急忙跪在地上參拜道:“臣等叩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高飛騎着馬走近衆人,擡起手,朗聲說道:“免禮,卿等都起來吧。”
衆人這才紛紛站了起來,同時叫道:“謝陛下。”
高飛注意到了這羣人中都是穿着官服的,唯獨有一個年紀和劉放相仿的人是一介布衣,便好奇地問道:“劉子棄,這人是誰?”
劉放故意讓那少年郎站在自己的身上,就是爲了吸引高飛的注意,此時見事情達成了,便急忙說道:“啓稟陛下,此人乃臣好友,姓孫名資,字彥龍,太原中都人士,自幼博學多才,聽聞臣在鉅鹿爲官,所以前來拜會,又仰慕陛下威名,所以前來一睹陛下聖容。臣驚擾了陛下,還請陛下降罪。”
“哦,原來如此。”高飛自然知道孫資這個人,歷史上和劉放齊名,同樣是曹魏的大臣,司馬懿能夠最後掌握曹魏大權,這兩個人也算是功不可沒。不過,是人才他就要,他也明白劉放的意思,卻沒有表現出來。
劉放見高飛沒有啥反應,便不再多說什麼了,怕引起反感,拜道:“陛下,行轅已經準備妥當,外面風雪大,請陛下進城吧。”
“嗯。”高飛雙腿一夾馬肚,馬匹立刻便向前走去。
百官一分爲二,紛紛俯首不敢仰視,直到高飛從他們讓出來的道路中走進城纔敢擡頭。
蓋勳經過劉放身邊時,對劉放說道:“明日安排下一個祭壇,皇上要在英雄紀念碑下祭奠那些爲國捐軀的英烈之士,這件事務必要做到盡善盡美。明白了嗎?”
劉放點了點頭,心道:“陛下還是想起了這個傷心地,如此心情,只怕無法推薦孫資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