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以後,村裡的小孩子們都不叫江皓然‘乞丐狼崽子’,見到面都恭敬地叫‘狼哥’。大人們一開始很奇怪,詢問爲什麼改叫‘狼哥’,小孩子東說說,西說說,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到最後呢,就連村裡的大人也改叫江皓然爲‘狼哥’。 這名字,江皓然聽着,心裡很舒坦。爲了維持‘狼哥’的高大形象,江皓然決定不能再邋里邋遢下去。以前每天早上他都頂着一堆雜毛在院子裡走來走去。奶奶實在看不下去了,狠狠地衝上去給他兩梳子,他還逃來逃去。他的臉就更是不用說了,一天洗上十次八次,也是髒得一塌糊塗,看着要作嘔的。 按理他是帶着記憶投胎的,從一生下來就有成人的心理,不該這麼不講究。不過有個詞叫‘適應環境’,還有個詞叫‘自我放棄’。 剛來到這裡的時候,如果他有自理能力,他一定不會邋里邋遢的,曾經他也是一表人才,玉樹臨風的偏將軍。但他只是個嬰兒,大小便都拉在褲子,聞着那些臭味他無能爲力,就慢慢地適應了。 然後呢?家裡連溫飽都成問題,奶奶更不會把他打扮成富家少爺。 久而久之,他很習慣。沒有人會注意自己,沒有人會受自己的影響。他如同一顆塵埃,一顆被嫌棄的塵埃。他更不會費心去討好別人。 現在他知道那一架打得多值。出了一口惡氣不算,全村上下都改叫自己‘狼哥’。 他回來了,無比風騷地回來了。 一早起牀,首先給自己洗臉,整發型。頭可斷,血可流,髮型不可亂。鏡子是他和土狗趕集的時候在鎮上撿來的大塊玻璃鏡。梳子是土狗從他媽那裡偷拿出來的。每次梳頭前,江皓然都會在頭上灑點水,因爲這樣會更有型。 他還會自己洗衣服,把衣服放到桶裡踩幾腳,出清,晾曬。五分鐘搞定,但這樣也比以前乾淨多了。 不管晴天,下雨,他都吹着口哨出門。有一天,土狗說:“我覺得你現在很騷包,頭髮梳得這麼有型不說,出門的時候還養成了吹口哨的習慣。” 江皓然湊到土狗的耳邊,很響地吹了一聲,說道:“你能吹得這麼響嗎?吹一個我聽聽”。 土狗慚愧地低着頭,他確實吹不了這麼響。而且江皓然吹口哨都吹出水平,他能用口哨唱歌。 “這不是騷包!”江皓然告訴土狗,“這是酷,有內涵,有樂趣,有品味。” 這,土狗不能理解,他覺得就是騷包。不過跟着騷包的狼哥玩也是有好處,總比跟着小乞丐玩強多了。當狼
哥還是乞丐模樣的時候,他只能暗地裡和狼哥玩。現在狼哥騷包了,講究了。開始有越來越多的小孩子找他玩,村裡的大人還誇狼哥長得俊俏。而且狼哥家的老房子是捉迷藏,玩遊戲的好地方。 說到江皓然家的老房子,就不得不說一點邪乎的事了。 本來村裡的大人知道小孩子在江皓然家的老房子裡玩遊戲之後,都很生氣。嚴厲警告孩子們再也不許去那裡玩了。但是小孩子哪有全都乖乖聽話的,幾個孩子帶頭偷偷摸摸地在裡面玩,後來越來越多的小孩子又開始在裡面玩。江皓然的奶奶是攔也攔不住。 不過,沒過多久就出事了。 三個小孩同一天發高燒。二個女孩子,一個男孩子。本來這也沒什麼的,生個小病也正常。但三個小孩一睡着,就說同樣的夢話: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試想,才幾歲的孩子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來。而且聽說有一個小女孩是重來不說夢話的。 三個小孩發高燒持續了一個禮拜都沒好。白天溫度會降下來,到了晚上又自動升上去。孩子醒着的時候,也迷迷糊糊的,連自己的家人都不認識。 村裡知道一點的老人給孩子收驚,又是燒紙錢,又是半夜裡往外潑飯。但小孩的情況還不見好。 這三個小孩是發燒當天都去江皓然家的老房子玩過,這點全村人都知道。奶奶有些責備自己,怪自己沒攔着小孩子們。 後來,奶奶偷偷地走到二十里外找了一個老仙家,直到晚上天全黑了纔回到家。當時,江皓然還擔心奶奶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奶奶回來的第一句話就是:狼哥,你到裡面牆角落去多撒幾泡尿。 江皓然愣在原處,這話也太奇怪了吧。 “你是不是害怕進去?”奶奶問,出了這樣的事,村裡傳得很厲害,都說裡面有髒東西,去不得。此時,江皓然纔是個六歲的小孩,害怕可以理解。 “沒,奶奶,我一點都不害怕。你進去撒尿就是。”江皓然回答,然後往老房子深處走。 “狼哥,你不要手電筒嗎?”奶奶問。 “不用,我摸着進去就行!”之後,江皓然便消失在了奶奶的視線中。 這老仙家說得沒錯,什麼邪惡的東西都得怕了他,自己這孫子是塊寶,奶奶有些熱淚盈眶。 果不其然,那三孩子這天晚上全都好了,又蹦又跳,跟沒生病前一個樣。 三孩子的病好了之後,奶奶去找老仙家的事和老仙家說的一些話也被傳了出來。說江皓然是陰界霸王投胎,別說大鬼小鬼怕他,就連
閻王也得讓他三分。他投胎是爲民造福來了,只要跟着他,妖魔鬼怪都不敢近身。 總之呢,江皓然在村裡是越來越受歡迎了。以前是沒有人和他玩,現在是跟屁蟲一大堆,想甩也甩不掉。 不過,江皓然只和土狗最要好。 雖然村裡經常有人讓小孩子帶個餅,帶粑粑,帶水果給江皓然,也有些人家會留江皓然在家裡吃飯,但誰也比不過土狗。 土狗家是開小賣部的,他經常從店裡拿糖果出來給江皓然吃。過時過節,還會用塑料袋包幾塊肉出來。過年的時候,他老媽給他買了套新衣服,他故意劃破了,說破衣服他是不穿的,要不給狼哥吧? 在江皓然的童年生活裡,土狗這個肉嘟嘟的小胖子,絕對是佔了最大比重。兩個人一起捅蜜蜂窩,一起挖蚯蚓釣魚,一起下田捉泥鰍,一起撿螺絲,一起掰別人家的玉米烤來吃。 在江皓然七歲這年,土狗也是七歲,他比江皓然大幾個月。某一天,兩人決定結拜成兄弟。 他們找了一根刺,準備好一碗水,在一棵上百年的老楓樹下。 “狼哥,真要用刺戳破手指嗎?”土狗問,眼睛盯着手上的刺,害怕得有點發抖。 “不用刺,你用咬的也行。”江皓然說。 “我肉太多,我拍咬了半天咬不出血來。”土狗答道。 “那你還要不要和我結拜?”江皓然問,好像在說你不和我結拜就算了,反正不是我的損失。 “要的。”土狗咬緊牙,眯縫着眼,一刺下去,血就冒了出來。 江皓然趕緊捧着碗去接了,玩笑地說道:“你肉多血少,別浪費了。” 土狗用另一隻手去擠了擠,“就這麼點了。”就開頭冒得快,後來就沒了。 “行了,看我的。”江皓然在手指上一咬血就出來了。 兩個跪在老楓樹面前同聲說道:“今日,我狼哥(土狗)與土狗(狼哥)結爲兄弟,不分你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如有背叛兄弟情義,天打五雷轟!” 然後將那碗血水喝下。 聽村裡的老人說,這棵老楓樹是最靈的。到底有幾百歲了也不知道,但它是村裡最高的樹,有五六層樓那麼高,粗大挺拔。一個生物,一旦上了年紀,就會有靈性。村裡有小孩子說話結巴的,帶到樹下面讓他說話,一旦說出來結巴,立馬一巴掌打過去,以後就不結巴了,這個方法屢試不爽。 後來,奶奶聽江皓然說和土狗結拜的事,奶奶樂呵呵地說:“結拜得好,你小時候吃土狗他孃的奶吃得最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