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裡天氣還不錯,沒有了刺眼灼熱的光線,對於經受了一夏天摧殘的我們來說,溫順如小鹿一樣的秋天特別的愜意,秋高氣爽,藍天上大片大片的白雲飄着。
再次走進醫院,心情和之前截然不同,我激動的來到我姨所在的病房。
她已經醒了,就那麼虛弱的在牀上躺着,臉色極其蒼白,彷彿一下子蒼老了十幾歲。
我是第一次看到我姨這個樣子,一下子,我的心像是被許多的針紮了一樣的疼!
我多麼希望我姨能夠像從前一樣,能夠有力氣對我嘮叨幾句,甚至是罵幾句。
看着我姨,疾病的那種殘酷沉沉的壓在我的心頭,我多了希望我姨健健康康的,而不是經歷這樣的折磨,她還在吸着氧氣,旁邊儀器上還顯示着心電圖的波浪線,我恨不得能替我姨去受那些痛!
本來我姨能夠從重症監護室轉入普通病房,這應該是好消息,可看到她這個樣子,心裡真的是說不出的堵得慌。
而看到我,我姨還打起精神對我笑了笑,這讓我心裡更加的難受。
看得出來,我姨的身體和精神狀態雖然很差,但是心情倒是挺不錯的,特別是她看錶哥的目光,那更是一個母親對兒子不變的愛,雖然表哥這麼多年都沒有回家,可她沒有一天不思念着這個兒子。
表哥的情緒也很是激動,哪怕他沒有過多的表現,可我仍能感覺到他心中那股深深的愧疚。
沒過多久,我媽他們也都來了,我媽忍不住又是落了幾滴淚,當年舅舅去世的時候她心底便留下一塊抹不平的傷痛,表哥和表姐也連忙安慰着我媽。
病房裡人太多,所以留下了我媽他們看着我姨,我和表哥幾個人就先出來了。
我們走出了醫院的大樓,站在外面透着氣,在醫院裡,總是會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悶。
我們幾個聊了一會,狄銘本來說想給我姨轉去更好一點的醫院,表姐知道狄銘的那份心,不過她沒同意,畢竟現在手術已經結束,情況也已經穩定下來,換不換醫院也沒太大意義了。
這幾天的相處,顯然表姐已經接受了狄銘,她口上沒說,但我們心裡都看得出來,既然她肯讓狄銘留下來,並且見表哥和我姨,肯定是心裡已經有了自己的主意。
我姨自然也是一副看未來女婿的眼光去看狄銘,狄銘本來也是個善談的人,自然能夠應付來家長這一關,看到表姐再次找到一份依靠,她也能夠放心啦。
接着表姐說她先回去一趟,我和表哥點了點頭,這幾天表姐一直都在醫院沒離開過,狄銘也一直陪着,她們也該好好歇歇了。
表姐和狄銘走後,我和表哥蹲在醫院後邊的花壇邊。
表哥對狄銘並不熟悉,對我問道:“這個狄銘你認識嗎?”
當哥哥的哪有對妹妹不關心的,我點頭道:“認識,之前在我們飯店吃飯認識的,很有錢,離過一次婚,後來就看上琦姐了嘛,但琦姐一直沒同意。”
“有沒有錢無所謂,能對佳琪好就行。”
“人挺不錯的,很仗義,也很大方,這次的費用都是狄銘拿的。對小展也很好,當初爲了小展還說要買一個玩具廠呢,被琦姐說了一頓纔沒買。對琦姐也確實好,換做其他人,恐怕早就放棄了。”我笑了笑,狄銘這人確實值得深交,雖然是個商人,卻也是個好人。
以前表姐沒答應狄銘,但是從和表姐的交談中也能夠感受到,她對狄銘是有好感的,所以我是真的希望兩人能成就一番姻緣。如今患難中兩人關係終近一步,我也很替他們高興。
“小展。”表哥嘴角又是一抹苦澀,他有些難受的說道:“我這個當舅舅的太不合格了,他今年幾歲了,六歲還是七歲啊?”
“快七歲了吧。”
“七歲,我也離開快七年啦!”表哥感慨的說道:“小展剛剛出生的時候只見過他一次,其他的也只是在視頻裡見過,哎,也不知道見了我這個舅舅會不會認呢?”
“當然會認!血濃於水嘛,等你見了小展就知道了,現在長了挺高的,人也特別淘氣。”
“是嘛。”表哥笑了笑。
我望了表哥一眼,問道:“輝哥,你在美國過的怎麼樣啊?”
表哥眼中瀰漫着複雜的光芒,他先是笑了笑,又搖了搖頭,說道:“還是在國內過着舒服啊!在外地孤身一人,說着英語,身邊連個說漢語的人都沒有,挺孤獨的。不過也沒那麼遭,我在那裡工作挺順心的,而且薪水也不錯,如果真想在那生活的話,倒是也能生活的很愜意。”
說到這表哥又是苦笑了下,接着又道:“你姨跟佳琪應該跟你說了吧?”
他指的自然是因爲一個女人而出國的事情,我點了點頭,雖然知道的不清楚,但我姨和表姐確實提過。
“那時候年輕,心裡面多傲啊,以爲愛情只要一直堅持下去,就一定能夠在一起,得到一個童話般的結局。可真正經歷了才知道,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表哥似乎回憶起國外的那些年,陷入了失神中,我也是頗爲感嘆,看來表哥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啊,也不知道他在國外經歷了怎樣的愛情故事。
過了會,深深的嘆了口氣,表哥才又說道:“其實這兩年我們倆都沒見過面,我之所以沒回家,是覺得羞愧。當年我走的時候,你姨他們都不願意,都說我們倆不可能在一起,但我誰的話都不肯聽,一個人固執的出了國,還天真的以爲一定能將她帶回來。我就那麼衝動的一頭扎進愛情河裡,其他的什麼都不顧得了。到頭來,愛情沒得到,又做個不孝子這麼多年。”
表哥臉上有着深切的自責,我不禁安慰道:“你現在不是回來了嘛輝哥,我姨現在也好好的,你就被自責了。”
表哥是個孝順的人,只不過當年愛情和親情位於天平的兩端,他選了愛情而已,可親情依然在他心裡,他並沒有放棄,他以爲經過努力可以讓愛情和親情位於同一端的,誰知道他自己卻站在了另一端。
過了會我們倆又回了病房。
然而,當走進病房時,沒想到,古箏竟然在這!
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來的,此時她正坐在牀頭,和我姨說着話,我只能看到她的側臉,嘴角扯着微微的笑意。
這時,她似是聽到了腳步聲,也朝我扭過頭來。
時光的流轉中,我們終於又一次相見!
古箏依然是個那副精緻的面孔,一身休閒的打扮,似乎沒怎麼變,又似乎變了許多。
在古箏爸爸生病的那段時間,古箏的變化是最明顯的,她明顯的承擔起了許多的責任,不再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千金小姐。
如今看着她,我再次明顯的感受到她的變化,可具體的我又說不出來,不僅僅是她自己的變化,還有我們關係的變化,我們真的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看到我,古箏的臉色微微有些異樣,但很快便又恢復了平靜,隨後她便衝我淡淡的笑了笑,算是打過招呼。
我走進病房,卻故意站在牀的另一側,默默的站在那,兩個人誰都沒和誰說話。
我能夠感受到我和古箏之間的尷尬,顯然古箏也能感受到,所以她並沒有在病房呆太久,過了會她便說道:“姨,那您好好休息吧,過兩天我再來看你,我就先走了。”
我姨一如既往的對古箏很是喜歡,對古箏笑着點了點頭,說道:“別再跑了,我這不好着嘛,過幾天就能出院啦。”
“嗯,到時候我回您家去看你。”古箏笑道。
“哎,好,好。”
古箏又和我爸媽告辭,她站了起來,我姨忽然又望着我,說道:“行雲,你去送送古箏。”
我愣了一下,他們都知道我和古箏已經分手了的,這再讓我送古箏,得多尷尬啊!
再說我現在和丁格已經在一起了,我爸媽雖然沒問過我但丁格那天在我身邊,他們顯然也知道了發生了什麼,而我姨估計是還以爲我單身對我和古箏還有一絲幻想和期待呢。
但這個時候我又不能忤逆我姨,只好點了點頭,陪着古箏走了出去。
兩人腳步悠緩的走在醫院的長廊中,一時間,我們倆都沒有說話,只有我們的腳步聲靜靜的響着,聽起來那些腳步聲都彷彿帶着尷尬。
忽的,我想起了之前古箏對我說的那些話,當我們那份假的情侶關係結束後,我們之間的距離不可避免的就會越來越遠,直至很多年都不再見。
朋友?
對我們來說,真的很難,我想,可能我們終究無法成爲像普通朋友那樣吧!
接着,我們走到了電梯處,而等電梯門開時,意外的竟沒一個人坐電梯,所以當我和古箏走進去時,電梯裡只有我們兩人。
當電梯門關並緩緩下降的時候,我們之間那一份尷尬好像忽然間充滿了整個空間,這讓我更加的不舒服,可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終於,或許是古箏受不了這份尷尬了吧,她淡淡的望着前面那道電梯門,開口道:“你和丁格在一起了嗎?”
我沒想到古箏忽然問這個問題,畢竟如今她和丁格的關係更加敏感。
我點了點頭,說道:“嗯,可能年底我們倆就結婚了。”
“哦。是嗎?”古箏笑了笑,頓了下,輕聲道:“那恭喜你們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說“謝謝”會讓我們變得更加陌生,我嘆了口氣,問道:“你呢,最近過得怎麼樣?”
“挺好的。”古箏抿抿嘴脣,輕輕捋了一下頭髮。
我們如今的關係,似乎也只能得到這樣模糊的跟沒回答一個樣的答案了。
出了電梯,我們又往樓外走去,古箏還是開着她原來那輛車來的,但是走到車前,她並沒有立即進車,而是就那麼沉默的站在車前,手裡拿着車鑰匙,過了會,她又是說道:“幫我對丁格說一聲對不起。”
今日裡陽光並不刺眼,天上大片大片的雲飄着,將陽光遮住了些許,而停車場處的樹木又遮住了些,所以在地上都看不到往日裡閃爍的光斑。
淡淡的光線下,古箏的背影竟是那麼的落寞。
而古箏的聲音,就這麼飄進了我的耳朵。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真誠,我能夠感受到她的歉意,她是真的覺得很抱歉!
我咬了咬牙,望着古箏,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