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巴在巴突庫族每天的生活只有兩件事:吃飯、曬太陽。日子過的那叫一個無憂無慮,雖然沒長出神獸的樣子過得卻是神獸一般的生活。自從晴天好了以後它便又有了新的追求,每天無論到哪裡它都像粘在晴天的身上一樣。不知道的一定以爲它對晴天的感情是多麼深呢。其實它這樣無非就是爲了讓晴天去給他抓魚吃。本以爲這傢伙早已吃慣了巴族人的食物,誰知道它依舊忘不了自己鍾愛的烤魚。
今天剛吃過早飯,這傢伙又粘住晴天,死死地扯着他的衣角往外拖。不用看晴天就知道這傢伙又想幹嘛,可這巴突庫族附近也沒看到有什麼小河。哪裡還會有魚呢?晴天耐心地跟它講着,可圖巴什麼都聽不進去,死命地拖着他往外跑。硬是被它這一身蠻力拖到了村落外的樹叢中。
這邊的樹木野草特別的茂盛,在一大片樹叢深處竟然真的有一條小河,只是樹木太過繁茂從外面根本看不出來。小河不深但河水清澈,綠幽幽的水草內小魚自由自在地游來游去。一看到魚圖巴立刻放開晴天,對着那些魚急得又蹦又跳。恨不得晴天立刻跳下去,把水裡的魚全都給它抓上來。
看着這傢伙火急火燎的樣子,晴天也是無奈了。
“晴天”
晴天和圖巴都被嚇了一跳。沒想到這地方竟然還有別人,他剛一轉身正看到巴嶽走了過來。她的臉色已經不是那般蒼白,幾縷散落的頭髮正好遮住還未癒合的傷疤,那美麗的眼眸如同這河水般清澈,淡淡的笑容直落到晴天的心底。
“我本以爲看錯了,原來真的是你。”巴嶽看着他笑着說道。
晴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傢伙又拖我來給它抓魚了。他說着看了圖巴一眼,沒想到這傢伙已經躲出去好幾步遠。它遠遠的盯着巴嶽,不大的眼睛瞪得圓圓的,一雙翅膀微微張開,一幅非常警惕的樣子。看來這傢伙過記得巴嶽要烤它的事。
兩人看着圖巴那滑稽的樣子都忍不住笑了出來,晴天看着水裡的魚說道:“來了這麼久,竟然沒發現這裡還有條河,爲什麼不見族人來這打漁呢?”
巴嶽緩緩地走到河邊,蹲下來看着河水中的倒影說道:“這條河叫離河,從赤嶼晴川中的高山上流下來,一直流到很遠的地方。它不僅流過巴突庫,還流過赤嶼晴川外的一個小山村,那裡是我母親的家。它是父親和母親惟一能聯繫到一起的地方。母親自從來到巴突庫就再也沒離開過。每當她想念家人的時候,就會一個人來這裡靜靜地看着河水什麼都不說。有時她也會把寫給家人的信折成小船放在河中,母親想讓家人知道她還安好,不想讓他們擔心。其實她心裡清楚這些信可能家人從就沒收到過。後來母親生病去世,父親就再也不讓族人來這裡了。”
晴天看着說話聲越來越小的巴嶽,輕輕地安慰她:“你比我幸福多了,我打小就沒見過父母。是爺爺撿到了我,把我養大成人。”他轉身看着那緩緩流淌的河水:“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有時候會想,如果能見見他們多好。就算他們不想要我,我也不後悔。見要能見他們一面也就心滿意足了。”
巴嶽起身走到晴天身旁,看着他輕輕說道:“他們肯定是有原因的,哪有父親不愛自己的孩子的,他們一定也在找你。”
晴天看着那靜靜的離河,分不清那水中的綠色是水草還是樹影。
巴突庫族村落中忽然一陣嘈雜,巴嶽立刻轉身。晴天和她對視了一眼,兩個人匆忙向村落中趕去。只留下圖巴一動不動的瞪着兩隻小眼睛看着他們漸漸走遠。
巴突庫族人正吵吵嚷嚷地聚在一起。巴嶽剛一走入人羣正好看到一頭醜陋的野豬,站在野豬旁邊的正是圖迪亞族首領之子圖薩。他的身後還有幾個黑瘦的圖迪亞族人帶着許多禮品站在那裡。
一看到他,巴嶽心中便又燃起怒火,可她又不明白爲什麼這時候他會突然造訪。
只見圖薩緩緩走到父親的木屋外,微微弓着腰大聲說道:“巴依措首領,圖迪亞族首領之子圖薩前來領罪。”
巴嶽正要上前質問他,忽然被一隻手牢牢抓住,她回頭一看正是父親。巴依措看着圖薩卻是一句話都沒說。
圖薩看了一眼巴嶽接着說道:“幾天之前,巴嶽公主去我們圖迪亞族尋求幫助,我本想出手相助。卻沒想到手下的人竟然失手用飛箭誤傷了她。正當我萬分焦急之時,公主卻被它的坐騎帶走。對於公主的受傷,我深感自責,實在是罪無可恕。我當時便處決了失手之人,並立刻傾全族之力尋找公主。當我聽到公主平安歸來的消息時,父親就立即命我前來領罪,希望能得到巴突庫族首領的寬恕。”
圖薩的這一番話讓巴族人頓時炸了鍋。巴嶽看着他那醜惡的嘴臉心中更是一陣噁心。明明是他偷襲自己,現在倒是裝得正大光明。
巴依措一臉冷漠地看着圖薩說道:“我的女兒很好,請你們首領放心。我們巴突庫族不會計較朋友的失誤,更不怕任何人的暗算。”
圖薩自然明白巴依措這話中的意思,他淡淡一笑說道:“那我就放心了,您的話我一定轉告父親,我帶來的這些禮物權當給公主賠罪,望首領收下。”
巴依措也不說話,只是微微點了點頭,族人便圍上來將禮品搬了進去。
圖薩一邊笑着,一邊環視着周圍的人羣,一眼就看到了晴天和思若。思若一大早去找晴天,卻發現他正和巴嶽從村外走來,心中頓時怒火中燒。這會她正生氣地站晴天的身旁一句話都不說。晴天看到她那樣子更不敢問原由。正當這時圖薩卻湊上前來,他對着思若微微行了一禮:“這位美女……”
思若滿肚子的怒火正沒處發,圖薩卻撞了上來。還沒等他說完,就將他堵了回去:“別看我,我不和騎豬的人說話。”說完扭頭就走了。只留下圖薩尷尬地愣在原地,臉色一會變紫一會變黑。還未說出口的那半句話只得又咽了回去,那感覺實在難受。
晴天看着一臉尷尬的圖薩無奈地撓撓頭說道:“她……她脾氣不好。”晴天這一解圍圖薩的臉上終於好看了許多,忙賠笑着說道:“沒事沒事,這位兄弟你也是巴族人?”
晴天擺擺手說道:“不是不是,我們只是經過這裡。”圖薩一邊微笑着一邊觀察着他的一舉一動。
圖薩的坐騎是一頭又高又壯的野豬,雖然看上去又醜又笨,但在野外野豬絕對可以算得上是猛獸。它們本來就皮糙肉厚,再加上又長又利的獠牙,一頭成年的野豬對付四五匹狼都綽綽有餘。
巴族人好奇的圍着圖薩的坐騎指指點點地說着什麼。那野豬站在那裡躁動不安的看着周圍的人,兩隻眼睛兇光畢露,一邊低哼着一邊拱着地上的泥土。它一擡頭巴族人便立刻後退,生怕它發狂傷人。族人只顧後退卻未看身後,結果不小心撞在了圖巴的身上。
圖巴一臉嫌棄地叫了一聲,兩隻眼睛左看右看,一轉眼正看到霸氣囂張的野豬。它立刻瞪大了雙眼直直的盯着那頭野豬,一步一步慢慢地湊了上去,嘴裡的口水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流着。
剛纔還氣焰囂張的野豬頓時沒了脾氣,圖巴的那幅模樣肯定是在巴突庫族吃烤肉吃上癮了。野豬警惕地盯着眼前眼睛冒着綠光的圖巴,不自覺地慢慢往後退去。
巴突庫族人沒多會便將圖薩送來的禮品搬了一空,圖薩轉頭看着巴依措說道:“首領,既然公主安好,那我就不打擾了。”巴依措一言不發只是冷冷地點了點頭。
圖薩轉身去看自己的坐騎,卻發現此時它早已經被圖巴逼到一個角落裡。緊緊地縮成了一團,不停地抖動着。圖薩生氣地喊了一聲,野豬逃命似的跑到他的身邊。圖巴竟還不願放棄,眼看着就要追上前去。晴天慌忙上前將它攔住。
看到自己的坐騎那副狼狽的模樣,圖薩的臉色已是黑成一片,騎上野豬便走向村落外奔去。口水未乾的圖巴眼看着那頭野豬越走越遠,滿臉都是失望的神情。
圖薩的到來讓巴依措和巴嶽十分的不解。本來兩族並不怎麼友好,一直以來也沒有多少來往。圖薩的這次請罪之行難道是怕巴依措遷怒與圖迪亞族興師問罪?這幾年圖拉朵想爭奪十三部落的領主之位的野心已經越來越明顯,暗中一直想與巴圖庫族一絕勝負。這樣好的機會他們怎麼會這樣輕易放過?
今天圖薩的舉止更讓人摸不透,讓巴依措久久不能釋懷。
這些天思若一直因爲巴嶽的事不搭理晴天,但巴嶽對他說過的話卻讓晴天的心久久無法平靜。兩人來到巴突庫已經這麼久了,卻一直沒有小姨的消息。小姨到底去了哪裡?神族如果真的要去滅百獸谷爲何還要找這些遠古部落合作?獸族現在又怎麼樣了?這麼多的問題困擾着晴天,讓他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着。
他起身走到窗前,窗外的月光份外的明朗。夜晚的巴突庫部落就像睡着了一樣,靜謐的天空閃着點點星光,螢火蟲一閃一閃的到處飛舞着如同那天上的星星散滿到了人間。微風吹過時它們一閃一閃的來回飄動着,一切都恍如夢境一般。
晴天走出木屋,他沿着窄窄的小路靜靜地走在村落中。螢火蟲像小星星一樣跟在他的左右,又忽然飛到他的身前向遠處飛去。晴天慢慢地跟着這些凡間的精靈向前走着,走過寧靜的樹叢,走過安睡的花草,忽然發現竟然又來到了離河邊。
緩緩流淌的河水上泛着點點波光,那散落的月光與河面的螢火蟲映在一起美得讓人如夢如醉。晴天看着那靜靜的離河,河邊竟有一個美麗的女子。
“巴嶽。”他忽然脫口而出。
女子起身緩緩走了過來,伴着朦朧的月色她的身影更是柔美動人。巴嶽走到晴天的身前,柔和的月光正好映在她的臉上,這一刻空中的螢火蟲似乎都在繞着她飛舞。她看着晴天輕輕問道:“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
晴天呆呆地看着她還沒緩過神來,傻傻地說道:“睡不着……你怎麼也沒睡?”
巴嶽看着靜靜的離河輕輕說着:“我想母親時就會一個人來這裡。”晴天一怔說道:“我是不是打擾你了?”
他的話音剛落,巴嶽忙說:“沒有,反正我也是一個人……”越說聲音越小,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晴天看到巴嶽那害羞的樣子,更不知道該說什麼。兩個人就這樣尷尬的站在那裡,晴天想了一下說道:“那些黑衣人……讓你對我們這些凡人失望了。是他們傷害了你的感情,但凡人中大部分都是好人,都像你母親一樣善良。他們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巴嶽呆呆地看着晴天輕輕說道:“我知道,你就是好人。是你讓我看清了凡人,更明白了我母親當初的選擇。”
晴天傻傻地看着她那明亮晶瑩的眼睛,如看到同天上美麗的星星一般。他一時失神又有些不好意思,轉身看向那靜靜流淌的離河。巴嶽輕輕地問晴天:“我一直不明白,你爲什麼用了一把斷劍?”
晴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我沒有什麼兵器,也不會用。那把斷劍是我撿到的,它還救了我的命,所以我一直將它帶在身上。”
巴嶽聽完他的話輕輕說道:“我能再看看你的劍嗎?”
晴天拿出斷劍把它遞到巴嶽的手中。她接過劍迎着月光仔細看着,斷劍的劍身並不鋒利但入手頗沉,古樸粗獷的樣子更像是出自久遠的遠古時代。這劍不知是用什麼打造,在月光映照之下竟有幾分通透,看似與尋常兵器有些不同,卻又說不出不同在何處。只是月光灑在劍身上時都沒有,似乎全被這斷劍吸收了一般。看過一番之後,巴嶽拿出一條小繩系在劍柄之上,認認真真的打了一個結又把它遞給了晴天。
晴天看着那劍上的小繩,小繩的另一頭繫着一塊不大的石頭。這石頭方方正正但還是有些粗糙,它表面發着暗光與這斷劍倒是十分相襯。
巴嶽看着他輕輕說道:“這是星隕鐵石,不知到幾萬年前墜落到赤嶼晴川,後來被我們部族發現。父親說因爲它們是天外之物,所以不受法力和妖術的影響,更有驅魔除妖之力。送給你吧。”
晴天聽罷慌忙說道:“這樣重要的東西,我不能要。”
巴嶽直直地看着他說:“你收下吧。爲了救我們巴突庫族,你險些丟掉性命,這算不了什麼的。”
巴嶽看他還想推讓忙問道:“我想問一下,八月十五是什麼意思?”晴天一愣,她接着說道:“我聽思若姑娘這樣叫我,但我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晴天一時不知怎麼跟她解釋,想了半天說道:“八月十五是一個節日。”巴嶽一聽更是迷惑:“節日?”晴天接着說道:“八月十五是人族的一個節日,這一天月亮又大又圓,家裡人也都團聚在一起。”
巴嶽忽然沉默下來,過了許久她才緩緩地說:“我知道,每年都有那麼一天,母親總會做一桌好吃的。我每次問母親爲什麼,她總對我說是給我過生日,其實我知道我的生日早已經過了。那一晚,父親總是不停地喝酒一句話都不說。”巴嶽看着平靜的離河不再說話,晴天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看着河水無聲無息的流淌着,把那皎潔的月亮打碎成一片銀光灑滿了河面。
巴嶽轉過身看着他說道:“我要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吧。”說完便向村落走去。晴天傻傻地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遠,心中閃過些許失落。巴嶽忽然回過頭,微笑着對他說:“晴天,等你找到爺爺,我陪你去找你的父母吧?”
晴天傻傻的看着巴嶽,這一刻彷彿一切都靜止了一般。他心中那從不敢奢望的渴求,卻被巴嶽一下子喚醒了。身邊的一切忽然都消失不見,只剩下她那美麗的臉龐和那迷人的微笑。晴天輕輕地點點頭說:“好的。”
巴嶽的笑臉轉眼消失在寧靜的夜色中,只剩下晴天傻傻地愣在那裡。他的心再也無法平靜下來。星隕鐵石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泛着淡淡的月光。那不大的鐵石之上,歪歪斜斜的刻着晴天的名子,另一面刻着巴嶽的名子。
圖迪亞族的山洞中,戴面具的黑衣人正站在熊熊燃燒的火盆旁,圖拉朵則站在他的身後。
“你確定那兩人就是神主要找的人?”
圖拉朵說道:“赤嶼晴川十三部落我都已經仔細查過,這裡極少有凡人出入。若是在別的部落我們早就把他們抓回來了。只是這巴突庫族……”
“巴突庫族怎麼了?“黑衣人冷冷說道。
圖拉朵緩緩地說:“幾十年前,巴突庫族首領巴依措帶領十三部落的大隊人馬搶掠人族。不知從哪裡搶回來一個女人,從那以後就性情大變再也不准我們去劫掠人族。就連誤入赤嶼晴川的凡人也是另眼相待。巴族勢強雖然我們都心有不滿卻也不敢說什麼,所以這事纔有些棘手。”
黑衣人轉身看着憤憤不平地圖拉朵緩緩說道:“這不正合你意嗎?你若帶領其他部落滅了巴突庫族,豈不是順應人心?”
圖拉朵聽到黑衣人的話一臉奸笑的說:“那得仰仗神主大的幫助。”
黑衣人看着火盆中的火焰冷冷的說道:“你知道就行。按你說的辦,我現在回去稟告神主。你要記住最重要的是要抓住那兩個凡人,事成之後重重有賞。”
圖拉朵一邊高興的笑着一邊不住地點着頭。
天一亮,思若大搖大擺的走進晴天的木屋。本想找他出出氣,不成想他還睡得正熟。看了幾眼便又轉身離開。剛走到門口又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回頭一看晴天的那柄斷劍竟放在牀頭。平時他可是從來不會把它拿出來的。
她又返回屋內,拿起那斷劍。劍柄上竟然多了一塊又黑又重方方正正的小石頭,石頭上好像還刻着字。一面是晴天,一面是巴嶽。看到巴嶽的名字思若頓時氣上心頭,剛想把晴天叫醒。想了想又將那石頭扯了下來,將斷劍放回牀頭走出小屋。
晴天醒來後回想着巴嶽說過的話,看着那牀頭的斷劍。難道昨晚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