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爺爺就上街算命去了。少年的傷勢較重,要在這休養些時間。爺爺白天出去掙錢,留下思若和晴天照顧他。
他一直都這樣昏睡不醒,思若也只能給他餵了些水。還好他身上的傷口沒再發作,臉色比之前已經好看了許多,只是一直醒不過來。
晴天又給少年又擦了些藥,思若趴在窗臺上看着窗外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
忽然,門外傳來了腳步聲,思若猛的擡起頭對晴天說:“爺爺回來了!”
話音剛落,爺爺就推開了門。“快過來,有好吃的了!醬牛肉!”思若飛奔到爺爺身旁,爺爺打開荷葉包着的牛肉,一陣香氣撲鼻而來。她拎起一塊牛肉放到嘴裡,大口大口地嚼着說:“嗯嗯,好吃!”
爺仨你一口我一口顧不上說話,轉眼兩斤醬牛肉就吃光了。
思若意猶未盡的吮了吮手指說:“爺爺,今天這是怎麼了?這麼捨得花錢,是不是撿到誰的錢袋啦?”爺爺笑得跟朵花似的高興地說道:“今天碰上一美女,人漂亮又有錢!說讓我給她算命,沒問幾句人就走了,留下了一大錠銀子。估計夠咱們吃半年的啦!”
思若看着喜上眉梢的爺爺淡淡的說:“爺爺,你剛纔說美女的時候怎麼還流口水呢?”爺爺的臉上頓時沒了笑容,舉手就要打她,思若早就一溜煙跑了出去。
“爺爺,快看。他好像醒了!”晴天喊道,爺爺忙走上前,思若聽到聲音也跑了進來。少年漸漸睜開眼環視了一週。看到爺爺和晴天時他吃力地說道:“謝謝前輩救命之恩。。。”
爺爺笑呵呵地說:“不用客氣,不用客氣!舉手之勞。”
一旁的思若冷冷地看着他說道:“爺爺,你真不害臊。忘了昨天你被人追得跟兔子似的了。”爺爺氣得橫了她一眼,晴天忍不住笑了出來。
幾天下來,少年的傷好了不少,可以下牀活動了。只是他總是不怎麼說話,讓人覺得他對誰都是冷冷的。有時晴天跟他聊天,他也是一副很警惕的樣子。
一天剛吃過飯爺爺突然問那少年:“你用的那把匕首應該是蒼龍匕吧?”
少年警惕地看着爺爺,眼神忽然變的十分冰冷。爺爺緩緩說道:“你不用擔心,我們不會害你。我知道你是戚家後人。我們就是四處流浪的凡世俗人。不會在乎你是誰。等你好了,我們也不會留你。”
少年看着爺爺輕輕地問道:“前輩你還知道些什麼?”
爺爺靜靜地看着那少年,輕輕說道:“蒼龍匕傳說本屬於戚將軍。這利器陰毒並不常爲將軍所用,只帶在身邊以防不測。”
思若看着爺爺問道:“戚將軍是誰?”
爺爺慢慢說道:“戚將軍乃是人族忠烈,三界大戰中他面對着魔族大軍視死如歸,只可惜戚家一脈不知道爲何逐漸凋零。能得到這蒼龍匕的必是他的家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恐怕是戚家惟一的後人了吧?”
少年直直的看着爺爺,過了許久慢慢說道:“我姓戚,名天佑。是師父從小將我養大的,但師父從來不對我講我的身世。我也不知道那些黑衣人爲什麼要追殺我,這次是和師父走散了才被他們追殺,後來遇上了你們。”
爺爺輕輕嘆了口氣:“還是想辦法儘快找到你師父吧,只怕我們也保護不了你。”說完便又起身走了出去。
又過了幾天,天佑的傷已經好了大半。四個人離開客棧又開始四處流浪,一邊給晴天治病,一邊幫天佑找師父。
轉眼已到年底,不論走到哪都是張燈結綵,喜氣洋洋。這段日子是爺爺最開心的時候。每到年底人們都捨得花錢,也不管爺爺說的對不對,只要他能把客人說得高興了,人家肯定少不了給錢。爺爺自然是笑得合不攏嘴。思若和晴天更是開心,有時多說幾句吉利話便能討來不少好吃的。思若通常是吃着好吃的看着漂亮的花燈,這裡轉轉那裡看看,高興得又蹦又跳。晴天則傻傻地笑着跟在她的身後,有什麼好吃的便和天佑分着吃。而天佑卻總是一副冷漠的表情,警惕地看着四周的情況。一個老頭帶着三個孩子穿行在歡樂喜慶的大街小巷中。一個年過下來,大家都胖了不少。天佑的身體也差不多恢復到從前的狀況。
年一過天就漸漸開始暖和了,春天這麼快就來了。燦爛的陽光照在每個人的身上總感覺暖和和的。不時傳來地鳥鳴聲和陣陣花香引得思若一會跑到這裡一會跑到那裡。這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讓人看不到一絲的傷痛。
又是陽光燦爛的一天。爺爺慢慢地走着,他忽然問晴天:“小天,你知道我爲什麼給你起名叫晴天嗎?”
晴天看着爺爺輕輕地搖搖頭。
“爺爺撿到你的時候,你差不多也就一歲多的樣子。也是在一個這樣的春天。那天的天真好,晴空萬里,陽光燦爛。爺爺就給你起了個名叫晴天,就是希望你這一生都像撿到你地那天一樣,一輩子無憂無慮、快快樂樂。爺爺不知道你的生辰八字,自己的命運都在自己手裡。將來無論面對什麼事,你只能靠自己。”
晴天聽着爺爺的話重重地點了點頭。
春天的天竟然也變得如此的快。白天還是晴空萬里,晚上又下起雨來。春天的雨並下不大,卻還有幾分陰冷。還好他們找到了一問破房子能避避雨。
“爺爺,晴天又熱起來了,怎麼辦?”思若焦急的問。
晴天的病又發作了,每次都是一樣,昏睡不醒。身上卻是極熱有時都幾乎有些燙手,可不管吃什麼藥一點作用都沒有,找了不知道多少大夫,對這病都是聞所未聞,見也未見。更不用說治病了。更重要的是隨着他慢慢長大,病也發得越來越頻繁,病情也越來越重。每次都只能用水降溫,暫時保住他的性命。
爺爺眉頭緊鎖:“思若快去找點水來。”
思若從屋外接了好久才接到半盆水。爺爺用溼毛巾不停地擦着晴天的身體。
天佑在一邊靜靜的看着,心中十分着急卻又幫不上忙:“要是師父在就好了,或許他能有辦法。”
“別說沒用的了,快點再去接點水來。”爺爺說道。
天佑接過盆子便跑了出去。
屋裡的水很快用完了,可還是不見他把水接回來。爺爺焦急的對思若說:“快去看看水接好了嗎?”
思若剛起身,忽然聽到外面傳來“咣噹”一聲,爺爺匆忙起身趕了出去。
只見天佑冷冷的盯着門外的幾棵樹,手上緊緊的握着蒼龍匕。水盆早已摔在了地上,他表情冷峻緊咬着嘴脣。
爺爺和思若都不明白天佑這是怎麼了,門外除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明明什麼也沒有。他們剛要開口問,只見樹後緩緩走出三個人影。
“今天不錯,都在這了,也省得我們到處去找了。”
這聲音聽着有些耳熟,看着三個人的身影爺爺忽然想起來,難道是之前追殺天佑的黑衣人?他拉着思若回了屋,兩個人把昏睡的晴天擡了起來。
思若小聲問道:“爺爺怎麼辦?”
爺爺說道:“還能怎麼辦,跑啊!一會趁那三人不注意,你拉上天佑我作法快跑。”思若點點頭。
他們走出屋,思若用力將天佑往後一拉,爺爺將三個孩子擋在身後,口中一邊念着咒語一邊開始作法。
黑衣人一看爺爺又要跑,一個箭步便衝到他的面前,一掌重重地擊在了他的胸口。爺爺被打得倒飛回了屋裡,三個孩子也都倒在了地上。
爺爺一口血吐出來,思若哭着問:“爺爺你沒事吧?”
天佑起身擋在三人身前,蒼龍匕閃着寒光橫在他的胸口。
黑衣人看着那匕首忍不住摸了摸手上的傷疤狠狠地說:“今天你小子跑不了了。”
思若扶起爺爺,眼看着那黑衣人緩緩走上前來,她焦急地說道:“爺爺,我們還是飛吧!”爺爺擺擺手說:“飛不了了,飛不了了。。。”
眼看着爺爺傷重的樣子,思若忍不住哭出聲來:“爺爺你可不能死啊!你的風水寶地還沒有選好呢!。。。”
爺爺一聽這話,氣得又一口血吐了出來。
此時四個人如同菜板上的魚肉,只能任人宰割了。
“大哥,你看這小丫頭像不像,十年前那個被滅掉的獸族妖女?”一個黑衣人忽然看着思若問道。
“倒是有幾分像,不管她是誰今晚一塊送他們上路!”說着帶頭的黑衣人抽出刀。他的刀正對着眼前手握着蒼龍匕的天佑。這夜忽然變得特別的安靜,安靜的可以清楚的聽到那水滴聲。
“上路吧!“
三柄刀同時向天佑斬來,此時的天佑也明白今天肯定是無法逃過這一劫了。不過拼死也要護住身後的爺仨。他手中的蒼龍匕直指那黑衣人,向中間那人狠狠地刺了過去。
正當此刻,突然從暗處射出三枚暗器。帶頭的黑衣人發現不對卻已早來不及,他手中的刀正抵擋着蒼龍匕,暗器正好射中了他的肩膀。後面的兩個黑衣人及時收刀,止住了身形,涉險躲了過去。一聲慘叫,那帶頭的黑衣人肩膀上多了一把飛刀。
這突然的變故讓幾個人都吃了一驚。三個黑衣人四下尋找,一個女子從遠處緩緩走來,只見她一身白衣。冷冷地看着他們:“三個大男人,欺負一個老人和幾個孩子。這種下作的事情怕是也只有你們能做得出來吧。”
爺爺隨聲附和道:“就是,就是!”
兩個黑衣人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正要出手卻被那帶頭的那人攔了下來:“先回去再說,走!”
“想走?我今天要把新賬舊賬一塊跟你們算算!”白衣女子冷冷一笑。
爺爺和思若都聽得一頭霧水,難道她是天佑的師父。可看了一眼天佑,他的眼中更是迷茫。
黑衣人沒再說話,手中的刀直接向那女子砍來。白衣女子卻沒有半分慌張,柔軟的身體只是微微一側,那黑衣人的刀便已落空。她輕輕躍起凌空一轉,隨手一揮,刺眼的白光閃過,黑衣人擋了一下眼。
突然他動作便慢了下來。只聽他一聲慘叫,只見那人的背上已經是血肉模糊了。
仔細一看才發現女子的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柄爪子一樣的銀白色利器,爪尖還帶着幾滴血。女子看着那黑衣人的血微微一笑,笑容中還帶着幾分妖媚:“就憑你們這些貨色,也就欺負欺負小孩子還行。”
黑衣人聽完更是生氣,可眼看着這女子又不能發作,只得狠狠地說:“今天的事,你記清楚了。總有一天我們會來找你算賬的。”話音一落三個人一起躍入夜色中。
“隨時恭候。”白衣女子輕蔑地一笑,淡淡的說。只是不知道三個黑衣人有沒有聽到。
白衣女子緩緩轉過身,三個人早已被這眼前突然出現的變故驚得目瞪口呆,都直直的盯着眼前這個美麗的女子不知道說什麼好。
天佑和思若還沒回過神來,爺爺忽然醒悟道:“你是那個算命給我一大錠銀子的姑娘吧?”
女子淡淡的笑了笑。
爺爺匆忙說道:“思若快謝謝這位姑娘的救命之恩!”這會兩個孩子才反應過來,正要拜謝。女子忙說:“不必謝,不必謝!”
她扶起思若,看着她輕輕問道:“你就是思若?”
思若愣了一下,眨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這陌生的女子。怎麼也想不出這女子跟她有什麼關係。她回頭看了一眼爺爺,爺爺更是雲裡霧裡。
女子忽然上前一步走到爺爺眼前,一下子跪了下來。
爺爺着實被這女子嚇了一跳,一時間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呆呆的愣在那裡。他還未開口,只聽女子說道:“謝謝前輩一直照顧思若。”
爺爺一臉迷茫地看着她。思若此時多想爺爺告訴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可爺爺恐怕也已經搞不清楚了。
女子望着爺爺緩緩說道:“我叫黎思,是黎若的妹妹。這些年來我一直以爲思若已經。。。多謝前輩保住了她的性命。”
聽完女子的話,爺爺緩緩擡起頭輕輕嘆息了一聲說道:“思若快叫小姨。”
思若一時間不知所措,怎麼自己突然就多出一個小姨了。她看着黎思輕輕的叫了聲:“小姨”。黎思含着眼淚緊緊地將她擁入懷中。
爺爺將晴天背到屋裡,忽然發現他身上竟然不是那樣熱了,只見的他漸漸睜開眼:“水,好渴。爺爺。。。”
天佑匆忙倒來一碗水,爺爺將他扶起,喝下水晴天慢慢醒了過來。
黎思看着眼前這個剛剛醒來的少年,看上去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孩子。但細看他的眉宇之間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爺爺,怎麼了?怎麼都看着我呢?”晴天疑惑的問。
“你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嗎?”爺爺看着他問道。
晴天想了想搖搖頭:“沒事啊,就是感覺有點累,還是做那個奇怪的夢。”
黎思在一旁問道:“怎麼了?這孩子生病了嗎?”
爺爺慢慢站起來,無奈的嘆了口氣:“從小就得了這種怪病,總是莫名其妙發熱。找遍了大夫也找不出病因。”
黎思聽着爺爺的話,可總感覺這不是一個普通的孩子。
夜深了,屋外的雨也停了。一切都變的安靜下來,只是偶爾有幾滴雨從屋檐上滴落下來。思若沒多會便和小姨熟悉了,兩個人一直嬉笑吵鬧着玩了大半夜才才沉沉得睡去。
黎思輕輕的從屋裡走出來,這時天上的雲早就散了。一輪明月遙掛天空。月光照在爺爺的身上,顯得他更加蒼老。
“那一夜也是這樣一個夜晚,但雨下地特別的大,詹川和黎若跪在我的面前,苦苦哀求我。求我能夠原諒他。那時我怎麼都想不明白,爲什麼他會喜歡上一個妖女。更無法理解他爲這妖女寧願放棄畢生的修行,甚至連天遣天罰都不怕。那一晚他們把思若放在我的面前,苦苦哀求我好好照顧她。真後悔當時沒能告訴他其實我並沒有怪他。留下思若,兩個人便消失在茫茫大雨中。正當我抱起孩子時,忽然聽到了他們的慘叫聲。等我追出去時兩人已經倒在了大雨中,兩個人直到最後手都牽在一起。他倆多麼年輕,什麼壞事都沒做過,爲什麼?。。。風雨之中有一個身影,我看不清他是誰。但我知道是他害了他們兩人。我用盡所有修行法力,可仍舊是連那人的臉都沒能看到。那人在風雨之中狂笑着,忽然天雷大作。我幾十年的修行也全被他廢了。最終我也變成了現在的這個模樣。”爺爺停下來看了看天空中明亮的月亮,靜靜地說:“其實妖精也罷,神仙也罷。只要不做傷天害理的事,怎能說哪個是好的,哪個就是壞的。只可惜當時的我,只知道一心修道成仙。這些簡單的道理都想不通,若是我早些明白。或許這兩個孩子就不會。。。轉眼已經過去快十年了,我也老了。我現在就想好好的把這兩個孩子養大成人。現在倒覺得做個凡人比做神仙好多了。真不明白當初爲什麼那樣癡迷仙道。”
黎思靜靜的聽着爺爺的話,微微低着頭輕輕地說:“前輩不要太過自責,姐姐跟我說過她從來不後悔和詹川在一起,更從未埋怨過您。她知道他們倆的選擇結果會是什麼,只是。。。有些東西明明知道結果卻依然無法放手。姐姐說她沒有選擇錯人,他們倆也一起走到了最後。“
月光照在黎思的臉上,幾滴晶瑩的淚水輕輕滑過她的臉龐。她對着爺爺行了一禮說道:“前輩,我還有件事想請您幫忙。。。”
爺爺說道:“但說無妨。”
“我此次前來還有別的事情,所以不能一直保護你們。我手上有一部《馭獸集》,前輩可否代我指導思若修行。一來思若可以自衛,二來如果修行得好,也能保護你們。”
爺爺看着黎思手中的《馭獸集》說道:“這《馭獸集》可是你們獸族的密法,你確定要傳給思若?”
黎思緩緩說着:“思若是姐姐惟一的血脈,傳給她自然再合適不過,只求姐姐在天有靈,保佑思若平安長大。”黎思又輕輕拿出一支笛子:“這把“上弦月”是當年詹川送給姐姐的,姐姐最喜歡伴着他吹奏玉笛翩翩起舞。而今他們都不在了。請把這玉笛一起交給思若吧,也算他爹孃給她留個紀念。”
爺爺接過玉笛,輕輕的摸着翠綠的笛身。這玉笛入手微涼,一看就知道是上等的好玉。而這玉笛爺爺卻是再熟悉不過了。這是當年詹川隨他遊歷修行時,機緣巧合在一個萬年石窟中得到的一塊寶玉,也不知道是哪個上古種簇的聖物。後來經一位巧匠之手打造成一支玉笛,詹川對它愛不釋手。無論走到哪裡都要帶在身邊,從來不捨得離它半步。因這玉笛下端有一半月形的印記,所以就給它起名叫作“上弦月”。上弦月有種特殊的靈性,就算沒有法力的人將它拿在手中都能施展簡單的法術,稍有法力的人更會法力倍增。當年詹川是多麼喜歡它啊,此刻它卻這樣靜靜的躺在爺爺的手中。映着月光碧綠的笛身上似有瑩光環繞,是不是它也在思念它的主人呢。。。黎思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黑暗中,只剩爺爺靜靜的站在原地,看着天空中的月亮回想着他那天真善良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