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約我的人,果然是蝶葉蘭……

按照暗月楓畫的地圖準時來到藍泉酒吧,剛坐下沒多久,她便翩然而至。

和以前一身性感打扮的她不同,這次她穿的卻是不知道從哪裡偷來的校服,不但變了身,還戴了副寬大的墨鏡,在昏暗的酒吧廳里根本看不清墨鏡下的眼睛。若不是她自己自報身分,我還以爲這個突然坐到我對面的女生是赫氏裡某位素未謀面的同學呢!

“怎麼了?打扮成這個樣子來找我,是出了什麼事情嗎?”我好奇地問。

她沒作答,只是自顧自地叫來侍應生點了瓶凡路特紅酒。我瞟了眼桌上的酒單,差點沒被上面的價格嚇死,想不到這一瓶酒居然要七十銀魯克,按杯賣也要十五銀魯克!這什麼酒啊!金子釀的?!

斟了杯酒遞給我後,她淡淡地問了句:“最近還好嗎?”

我想了想,點點頭說:“還算不錯。”當然,如果不用我付酒錢的話……

她微微一笑,舉杯抿了口酒。

雖然她此時的模樣並不好看,可是喝酒的動作卻依然嫵媚得令人怦然心動。尤其是她左手小拇指上那枚晶瑩如露的黑珍珠戒指,在昏暗的燈光下劃出一抹柔和的彩弧,就好像夜幕中一道劃破天際的五彩流星般令人目眩神馳。

不知怎地忽然想起了燮野明,我脫口問道:“這戒指是老燮送給你的?”

她愕然一愣,立刻搖頭否認。

“呵呵,看來你果然認識他。”我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來:“他對你可真是念念不忘啊!就連快死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都是你。”

她低頭沉默不語,嘴角還露出一絲淡淡的苦笑。

我納悶道:“你們吵架了?”

再次搖頭否認後,她突然問道:“燮大哥怎麼跟你說我的?”

“嗯……說你聰明可愛,就是有點喜歡搗蛋……”

說到這裡,我才突然發現,今天的蝶葉蘭似乎非常反常,不但沉默寡言,就連往日那俏皮的笑容也看不見了,當下試探地問道:“……你……到底出什麼事情了?放心,只要我能幫得上忙,絕不二話。”

“想喝酒而已。難道我非要有事才能找你嗎?”

我心中更加疑惑,卻又不知該怎麼問出口,只得再次將話題扯到燮野明身上:“你最近見過他嗎?”

“誰?”心不在焉的她再次愕然。

“……老燮……”

她嘆了口氣,搖頭道:“沒見過了……燮大哥和我只是朋友關係而已,你就別瞎猜了。”

朋友關係?可憐的老燮……

我爲燮野明在心中默哀了三秒鐘之後,對她笑道:“如果他和你都只算是朋友關係的話,那我和你豈不是連朋友都算不上了?”

“是啊……我們現在應該還算是敵人吧……”她自嘲地笑了笑,突然舉杯道:“來,爲了我們寶貴的敵人關係,幹了!”

雖然納悶敵人關係有什麼可寶貴的,我還是陪着她喝了一杯。一杯酒下肚,才發現暗月楓說的的確沒錯,這裡的價格貴得嚇人。如果是在飯店,這種酒就算只賣十銀魯克,恐怕還有人嫌貴呢!

蝶葉蘭將空杯斟滿後,突然從懷裡摸出一顆藥來,就着酒吞了下去。

我好奇地問:“你生病了?”

“不,這是解毒藥。”她又摸出一顆來,笑着對我說:“只要你叫我一聲親愛的,我就也給你一顆……”

見我瞠目以對,她聳聳肩道:“放心,只是強力麻藥,你睡一覺醒來就沒事了……”

我這才反應過來,她竟在酒裡下了毒!

可還沒等我問一聲爲什麼,一股強烈的暈眩感便已涌上腦際,天旋地轉中,四周昏暗的景色就如同一堵堵坍塌的高牆般帶着令人窒息的沉悶朝我直壓了下來,酒吧廳中輕柔的音樂就好像被龍捲風攪亂了一般在我耳旁尖聲怪叫……

強壓下莫名的驚駭,我連忙提氣抗毒,卻發現體內空蕩蕩的找不到一絲真氣,想要大聲呼救,卻無力得連嘴都無法張開……

就在眼前最後一絲光明也即將黯淡時,我隱約聽到她喃喃說了句:“……戒指……我娘已經……”

驀地醒來,卻看到一片雪白的天花板,刺眼的水晶燈晃得我睜不開眼睛。頭暈依舊,無力依舊,唯一幸運的是我似乎還沒死……

就聽身旁有人驚喜地叫道:“他醒了!他醒了!”

“醒了?不是說不到明天早上醒不了嗎?!”遠處有人懷疑地問着。

接着便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似乎有十幾個人朝我這裡跑了過來……

等我適應了水晶燈的亮度後,才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間裝飾華麗的臥室裡,身旁還圍了一大堆人,正安靜地注視着我的一舉一動,爲首的竟是……暗月楓?!

他見我瞧向他,先是衝我微微一笑,接着又無奈地嘆了口氣,打破沉寂道:“老大,跟你說了別去別去……唉!還好我跟在你身後,不然你恐怕就被人先奸後殺了。”

我無力地瞟了他一眼,嘶啞着嗓子問道:“蝶……葉蘭呢?”

“蝶葉蘭?那個女的嗎?嗯,沒抓住……”

“她沒受傷吧……”

“這個……你是希望她受傷,還是不希望?”暗月楓舉起兩隻腫得跟饅頭般的手遲疑地問着我。

“……”

“哈哈哈,放心了!由於我的過於輕敵,以至於她還完好無損。唉!老大,你也太善良了吧!她明顯就沒安好心,你還這麼擔心她幹嘛?”

我沒理他,只是深深吸了口氣,發覺功力並未消失,力氣也逐漸恢復,這才接着問道:“這是哪兒?現在幾點了?”

“這是我的寢室,現在是……下午兩點四十分……”

我大吃一驚,猛的坐起身來道:“已經是星期六了?!”

“難道你以爲今天還是週五?”

“既然是白天,你房間裡還點什麼燈?!”

“老大……我這是倉庫啊!不點燈,就算是白天也什麼都看不見的。”

我跳下牀,活動活動四肢,晃了晃依然有些發暈的頭問:“聖.菲麗斯修女學院你去過嗎?”

“沒有……不過那麼有名的地方,就算沒去過也知道在哪裡……”暗月楓說到這裡,疑惑地問道:“你不會是……還要去參加那個什麼聯誼會吧?……”

見我點頭,他佩服地衝我豎起一根比蘿蔔還粗的大拇指,對着一衆手下道:“看到沒?這纔是標準的職業色狼啊……”

坐在暗月家的直升飛機上,我一邊運功恢復着體力,一邊聽着暗月楓同志描述當時救我的英勇經過。

“……你倒下去的時候我正在喝酒,當時我還沒反應過來你是暈倒,以爲你要從桌子下面偷看她的內褲呢!可是看到你從椅子上摔下去後,我才意識到你中了暗算……”

“……一看到我衝過去,她立刻就把整整一瓶酒朝我潑了過來。靠,我當時衝的太急,根本沒法躲閃,還好我及時用手護住了臉啊!不然老大你現在已經成了八卦報紙的頭版頭條了……嗯,少女因愛成恨,借酒姦殺情郎,的確是難得的好八卦啊……”

“後來不知怎麼的,她突然問了句:‘你是他的朋友?’我罵了句:‘廢話!’結果她立刻就丟下你跑了……嗯,據我推斷,她可能以爲我們兩個是同性戀,所以纔對你失去了興趣……唉!沒辦法,誰叫俺們倆都這麼帥呢?”

蝶葉蘭事先已經告訴我下的是麻藥,又沒有趁機對我下手,看來她只是想讓我昏睡過去,錯過這次的聯誼會……難道她是知道我要去幹擾她父親刺殺葉靈劍,特地來阻止我的?

開着飛機的暗月楓沒注意我在沉思,依然喋喋不休:“等我將你擡到車上後,才發現你頭髮居然已經變成了黑色!嘿,還好我擡的及時,不然恐怕酒吧裡的所有人都知道你的身分了……”

我這纔想起來自己還沒戴面具,趁他低頭察看航向的功夫,連忙摘下額頭的領帶,從懷裡摸出面具戴上。

暗月楓擡頭見我又戴上面具,納悶道:“我怕外人知道你的身分,已經把你的頭髮染了色,你現在再戴面具的話,豈不更突兀嗎?”

我聞言差點沒吐血,剛想摘掉面具,他哈哈一笑,用兩根手指從兜裡夾出瓶噴霧劑扔給我:“這是專用的洗色劑,噴完後立刻就會恢復原來的顏色。幹我們這行經常需要易容,老大你還有得學呢!”

“誰要幹你們那行?”我白了他一眼,洗掉頭髮上的顏色,將洗髮劑塞進他兜裡:“我可還沒活夠呢……”

“性質相同嘛!都是見不得光的地下工作。其實我們暗月家近十幾年來已經逐漸漂白,和黑道沒什麼太大的聯繫了,只是偶爾會有幾個窮瘋了的傢伙去借我們的名頭幹幾票沒本錢的買賣。唉……樹大招風,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我冷笑一聲:“就算漂白了,難道以前你們做的那些事情就可以當沒幹過了嗎?”

暗月楓無所謂地說:“一將功成萬骨枯,哪個成大業的人手上沒個幾百條人命的?那些白道上的傢伙們一個個看起來好像大義凜然,其實骨子裡比我們還骯髒。媽的,我曾經還以爲梅凱爾是什麼好貨呢!對他崇拜得要死,可有一次無意間偷聽了他的電話後,才他媽的知道這傢伙也是個人渣,還他媽是最爛的那種!”

我詫異道:“梅麗雅不是和你很好嗎?聽說你爲了她才進監獄,怎麼又……你是不是因爲拉奇特,才把梅凱爾也當成同一種人了?”

暗月楓哈哈笑道:“老大你還真是天真啊!我喜歡梅麗雅,關她老爸什麼事?我又不是喜歡她老爸。不過既然老大你反感我詆譭他,我不說就是。”

我擺手說:“不,我不是反感,只是奇怪。梅凱爾的公衆形象一向良好,過往也沒什麼劣跡……雖然這個人可能有些問題,不過應該不至於有你說的那麼糟糕吧!畢竟你們黑道上混的人,和我們的很多看法都是背道而馳的……”

暗月楓聳聳肩,無奈地說:“那你當我沒說過好了……不過以後老大你要是想成大業,我倒是可以幫你去幹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情。俗話說,每一個成功的偉人背後,總有個背黑鍋的在支持他。爲了老大你的飛黃騰達,這個黑鍋我背了也是心甘情願啊!比如幫你消受某老闆送來的美人恩,或者接受下級官員賄賂過來的幾千萬。嗯,這些都是我的拿手絕活。”

“做你的夢去吧!我只想等畢業了去集資開一家餐廳而已,參政還是參軍我都沒興趣。其實小人物的生活又有什麼不好?難道非要像你們這樣一出門就是十幾個小弟的才叫幸福?哈,我看這叫怕死吧!”

“哈哈哈,老大說的沒錯,這的確是叫怕死。唉!我也想當個平凡人啊!可一出生就他媽的被定成了黑道人物,我也沒辦法啊!老大你能這麼想,我自然是舉雙手贊成。以後你開餐廳,我負責拉客促銷,保證賺得盤滿鉢滿,日進斗金啊!等資金夠了再開分店,開個二三十家後就上市,到時候嘿嘿……嗯,不過估計你也不幹……”

我罵道:“廢話!我哪有那麼多精力去管二三十家的飯店!……咦?聽你的意思,你是想跟着我一輩子了?沒搞錯吧……”

暗月楓衝着我呵呵一笑,見我怒目而視,趕緊又扭回頭去,過了一會兒訕訕地說:“老大,幫我拿根菸好不?”

“你自己沒長手?”

“長了……不過你看我現在這手指……一個個粗的跟老二似的,根本捏不住煙啊……”

“……”我實在是越來越佩服這傢伙的想像力了。幫他從煙盒裡掏了根菸,我將菸捲隨手在空中一劃點着了塞進他嘴裡。

“哇!老大你這一手可真帥,連打火機都不用啊……”暗月楓叼着煙嘖嘖讚道:“不然我還要再開口求你幫我點火呢……”

“是啊!你那十根老二看起來也的確沒辦法點火……”說到這裡,我猛然醒悟過來,忍不住驚叫道:“我靠!你的老二連火都點不了,居然還能開飛機?!”

“……”暗月楓無力地瞅了我一眼:“老大……你見過有用那東西開飛機的麼……”

“……還不都是你先說的……”

冷場了五分鐘後,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你昨天看到我倒下去的時候,聽沒聽到蝶葉蘭說了句什麼?比如戒指什麼的……”

“沒有……我就聽見匡當一聲,還是你椅子發出來的聲音。”

“那……左手小拇指戴黑珍珠戒指,是表示什麼意思?”

暗月楓叼着煙納悶地看我一眼,想了想後說:“嗯,記得以前在書上看過……不過現在已經沒人用這種風俗了。”

“哦?爲什麼?昨天我還看到了啊……”

“那可能只是隨興戴的吧!應該並沒有別的意思。”他吐掉嘴裡的菸頭:“因爲這是克迪族專門用來祭奠死去親人的一種方式……”

“什麼?!克迪族?!”我張大了嘴巴,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蝶葉蘭最後的那句話,難道是說戴戒指是因爲她媽媽死了?照這麼看來,她媽媽竟是克迪族的後裔?不可能吧!拉奇特殺了幾十萬克迪族人,就算沒殺絕,也不可能會娶個克迪族的女人當老婆吧……

而且大屠殺是發生在三十年前,而蝶葉蘭怎麼看都只跟我差不多大,那她媽媽應該是在大屠殺發生後纔跟拉奇特結婚的……難道,她媽媽是爲了復仇才隱瞞身分嫁給拉奇特,想尋機行刺?嗯,似乎也只有這樣解釋,才能讓人信服了……

想到這裡,我才釋然……怪不得拉奇特要將自己老婆鎖起來,還逼女兒服毒。如此防範自己的妻女,簡直就不是一個丈夫和父親應該的做法。可現在看來,卻又相當的合情合理……只是一個弱女子竟然妄想去刺殺金徽龍騎將,唉!只能說是天真的有些過頭了……

嘆了口氣,我搖着頭喃喃道:“這又何苦呢……”

暗月楓不解地問:“什麼何苦?何什麼苦?老大你在感嘆什麼?”

我白了他一眼道:“我在感嘆你何苦要用老二開飛機呢!”

暗月楓差點沒被我嗆死,挫敗地低下頭去道:“老大……我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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