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縣吃的那一頓,油水太大,好東東太多,呵呵,但是這是對於刑警們來說是這樣,對於原縣委辦副主任如今的縣公安局政委肖子鑫就不一樣了,一般而已。
官場跟警界比,尤其是基層警界畢竟不一樣……
除了天上龍肉,肖子鑫可以說這些年什麼都吃過,什麼都不稀罕。
雖然懸圃縣刑警大隊長安心和他的兄弟們這些年來也沒少走南闖北、全國各地連抓捕逃犯帶遊山玩水好東東也沒少吃了,不過跟一直在高文泰書記身邊出國考察等等更高一層的事務和經歷來看,仍然屬於小巫見大巫。只是,吃喝的氛圍更加民間,更加平民百姓化了而已……
“恩,不錯,味道很純正,有點兒農村老家老媽子做的飯菜味道哈!”
那頓飯吃完了,肖子鑫一邊拿餐巾紙擦拭嘴角,一邊心滿意足地稱讚。
安心和其他兄弟當然更是有此感受……
“謝謝領導哈,以後每天都坐飯店吧?”
“想得美!”肖子鑫嚴肅道:“抓住張二林,到時我不用公款,我自己掏腰包請客!”
“真的哈??”有人不信。
“我考,當然真的,”肖子鑫跟兄弟們不裝,但也拿腔拿調道:“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衆人一口,哈哈大笑!
回到小旅館,滿臉潮紅滿嘴酒氣的肖子鑫馬上招手把安心大隊長叫到自己的房間……
心裡還是捨不得這個張二林,還是要研究研究此人——
1970年,十八歲的張二林應徵入伍,離開了家鄉,也離開了令他刻骨銘心的苦難童年和少年,曾在x磐石縣空軍基地某部隊服役,爲空軍地勤,表現尚好。別人包括他後來呆了好幾年的二十八道溝鄉許多人反映他槍法準,出槍快,腦瓜機靈,生性暴躁,就是那幾年的軍營生活的真實寫照……
在部隊的幾年,沒立過功也沒受過處分。
1973年復員回鄉務農曾當過一段生產隊長。呵呵,由此可見張二林並非一般人物,也算是人中龍,那個時候開始談戀愛,結婚後生有三個女兒。
1984年——我考,這麼寫是不是有點兒豆腐帳嫌疑哈??
木辦法,總要有個來龍去脈,大話總要交待清楚一些人物與故事劇情的前因後果哈。
1984年張二林的小女兒患了重病,那時候可基本沒什麼貪官污吏,農村生產隊更是如此,生產隊長雖然是官,但充其量其實也就是一個幹活打頭的而已,家裡仍然很窮,跟生產隊借,生產隊沒有,跟左鄰右舍借,左鄰右舍怕他還不起,別說都沒錢,就是個別有錢的也說沒錢,怕他還不起,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復返。
事就逼到了這一步,爲給女兒治病張二林咬牙變賣了房子,前後共花了8000多元,病治好了,家中也一貧如洗。
原先賴以存身的破房子不值幾個錢,現在房子沒了,還拉了一屁股債。無奈之下,張二林和老婆商量商量,便投奔龍江省巴縣大陳鎮青山堡妹妹家,做點小生意餬口。小生意也不好乾,賣點菜蹲市場,或販點小孩子玩具堵在學生下上學的路旁,由於捨不得花錢辦執照,時常讓工商局的攆得可哪跑。
呵呵……
唉!
不易之論。真的是不易之論。人哪,從這一點來看,誰生下來也並非就一定是惡魔,就一定想着要殺人不眨眼的,許多時候,硬是生活和那什麼給逼的——什麼逼的,不說了,例子太多,隨手可得,大家都懂,說多了和諧和諧犯不上。此處省略一千二百字(約)……
其間,張二林時常眼睛瞅着一個地方發呆。
三十多年來的苦日子也在發呆的時候像小電影似的一幕幕在腦海裡閃過。
小時候的事就不用說了,單就結婚生子這幾年,日子咋就這麼難熬呢,活着怎麼就這麼累呢呢呢????想得腦殼疼也整不明白。當兵的時候,雖然也不富裕,一個月津貼才幾塊錢,可那時是吃穿無憂,國家供給呀!每次去磐石縣城,那點津貼費雖不多,卻也挺管用,尤其讓人自豪的是有的大姑娘看見他們當兵的,好感大大的,有時候還沒話找話故意跟他們搭訕呢。
呵呵,看那意思,復員回鄉找對象肯定有的是,不發愁。
的確,後來張二林復員回鄉務農搞對象的確就沒怎麼費勁,可是後來脫下那身軍裝才知道生活遠不是那麼回事,差遠了,哪有那麼美呀。在生產隊當隊長時,雖然也就是個“打頭的”,可吆五喝六挺神氣,上百口人都得聽他的,吩咐誰幹啥誰就得幹啥,現在這個老婆就是他當隊長時看上他的。
哪成想,女兒這一病……生活的困窘及對前途的無望,使張二林從此開始小偷小摸,後來因偷銅被判刑兩年半,1988年因在監獄裡舉報他人餘罪有功被減刑提前釋放。回家一看,正碰到妻子跟人鬼混,讓他逮個正着,張二林性起,操起大糞叉將對方痛打一頓後勒索了3000塊錢。
也正是這筆不義之財,像魔鬼一樣從此一步步引着張二林步入地獄之門。
先是妹妹張倩跟他要這3000元的一半。張二林不給,問:
“爲啥呀?怎麼你還想要錢?”
“爲啥你問我嫂子去。”
“我問她幹啥,到底因爲啥你就直說唄。”
“那我就直說!”張倩氣哼哼地白了二哥張二林老婆一眼,也就是她的親二嫂子。
原因是張二林服刑期間,妹妹張倩到糧庫偷糧,糧偷到手了,過後卻又被人找上門來,原來是張二林的老婆告發了她,人被抓了,並因此不但偷的糧食被如數收繳,還受到經濟處罰。現在她要求哥哥賠償這筆“損失”。
張二林說:“這錢不乾淨,誰也不能花!”
妹妹不依:“我不管幹淨不乾淨,就是壓着炕蓆印兒,既然是我嫂子‘掙’的就得賠我!”
“你,不行!”
“就行!”
於是兄妹倆吵起來,妹妹捱了張二林兩耳光。
妹妹也非善良之輩,別看是女流之輩,然而做事照樣大氣磅礴,生死不懼,一氣之下,返身衝進廚房裡拿起殺豬刀捅了張二林一刀。
“嗷——”地一聲,血就穿箭一樣噴濺出來,張二林立馬手捂肚子睜大眼睛,虎落平川的張二林說死也沒想到自己的親妹妹會跟他突然襲擊一般來這手,根本沒防備,吃了大虧——
張二林被送醫院,住了二十八天院,花光了那3000塊錢。
呵呵,老婆跟相好的搞破鞋錢,畢竟不是那麼好花的,也算是人在做,天在看吧……
事情至此,本該結束。
可是,後來的發展卻遠非如此簡單。妹妹回家越想越氣,錢沒要到手,還差點出了人命,都是那個騷b惹的事!“不是她當初背後搗鬼,我能提心吊膽偷到了糧卻又被弄回去,還叫人關了好幾天,丟人現眼的,我能叫人家罰那麼多錢嗎?”
對於二哥之事,受傷了也不行——
“不行!捅你活該,錢不給我不行,不能就這麼善罷干休!”
她追到了醫院裡,醫院裡,張二林當時已經弱不禁風,沒死了就算不錯了,當年的威武早已不見了蹤影,苦不堪言。
這裡需要稍需說明的是:妹妹張倩跟他是一個爹倆媽,雖不是一奶同胞,怎麼也比外姓人強啊,他說什麼也沒想到妹妹會對她自己的哥哥下如此毒手!由於妹妹經常到醫院吵鬧,張二林感到實在不能再呆下去了,於是便要求叔伯弟弟張亞把他送到阿縣。
“媽了個逼滴——”
“怎麼回事,想跑啊??”
到火車站時,不料妹妹召集四弟、六弟等人追殺至此,非讓他自己鑽到火車底下自殺不可,否則決不讓他活着走出巴縣。在身體虛弱的張二林再三再四哀求下,四弟、六弟等人終於念在兄弟情份上放了他一馬,罵罵咧咧調頭回去了。從此,張二林即對妹妹恨之入骨。
第二天,張二林死裡逃生後投奔到阿縣711保密廠的連襟家找妻子,可進屋一看,三個女兒哭得跟三隻小花貓似的,臉上黑一道,白一道,哪有老婆的影子?
“你媽呢?”
“你媽呢?你媽幹什麼去了啊……”
“我媽媽……”
細問之下,連襟說,她媽把三個孩子送這來就走了,問啥啥也不說,不知去哪兒了……
至此,重傷在身妻離子散的張二林已絕望之極!
人哪……唉!
這一刻,他也在經受着許多年那個大年夜他父親的同樣感受:老婆沒了,跑了,生死不知,三個孩子還小,今後指望誰來把她們撫養成人?
自己身體又不好,妹妹兇殘的一刀捅碎了一個雖然貧窮卻不失團圓的家庭呀!
張二林同樣也象當年自己的軍人功臣老父親一樣遭受到人間最慘痛的精神打擊,欲哭無淚啊……
這時,記憶中的閃光點迸發出耀眼的光,照亮了墜入無底深淵的這個絕望者,他彷彿聽見妹妹在吼叫,刀子扎進肚子弓腰倒進血泊中的剎那間……
他慢慢睜開了昏糊糊的眼睛。
如果說此前張二林對妹妹張倩還只是憤恨的話,那麼此時此刻一下子就升騰爲不共戴天之仇!驟然惡性膨脹的大腦裡,全被妹妹那張扭曲醜惡的臉所塞滿,飯菜已上桌,連襟招呼他吃飯,“快來來來,別愁了,就是出啥事也得吃飯哪,快來。”
張二林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走到窗前,凝望着遠處落日餘輝下的小縣城,極力抑制着心中的反常情緒。
嘴裡吃的是飯嗎???
是。
也不是……
兇惡殘忍。?唐李白《幽州胡馬客歌》有言:“天驕五單于,狼戾好凶殘。”明郎瑛《七修類稿?國事七?霸州賊》亦有言:“攻破州縣幾二百,殺死總兵?馮禎?……姦淫婦女,磔銼兇殘,不可言也。”
如今,許多年過去,網絡上也指某件事情非常壞或者已經超出一般人能理解程度的事物,一般會指某些技術宅或者強大的視頻這樣的,形容詞。
對於兇殘,另有一些類似的詞彙十分詭異強悍:兇刃、兇喪、兇悍、兇水、兇害、兇權、兇殲、凶神、兇焰、兇首、兇蠹、兇嫚、兇奢、兇短、兇犯、兇折、兇戾、兇飾……
還有:趨吉避凶、渠兇、逢凶化吉、殘兇、恣兇稔惡、預兇、逢兇、災兇、三兇、暴兇、愍兇、大凶、窮兇極逆、梟兇、逞兇肆虐、窮兇、潑兇兇……
蹈兇!
一時半會,屋子裡寂靜無聲,老式座鐘的嗒的嗒的聲響和孩子們抽泣鼻涕的聲音,只差沒讓張二林的神經一根根崩斷,他在緊張地想着辦法。大女兒懂事地上來拉他叫爸爸吃飯,他回身抱住女兒,對三個孩子強壓心中悲傷說,“你們快跟大姨她們吃吧,爸爸不餓……”
倏地,他觸電般立起身,向門外大步走去。
“你幹啥去?”連襟問。
“我有點事。”
“啥事兒?”
直到他走好一會兒了,連襟才似乎驀地一下明白過來,根據張二林以往的暴脾氣,這種時候他還能幹啥事,不由面如白金,聲音顫抖地跑到窗戶上對下面喊話:“你可千萬不能幹傻事啊,你不爲別人着,還得看看孩子,你要再出了啥事,她們將來怎麼活呀!”
但張二林主意已定,一把抓起頭上的破帽子一甩就甩進了黑暗中發瘋般離去。
“恩,家庭的這一變故,對這小子刺激性太大——”安心分析說。
“是的!”
“那麼,這些親屬現在肯定不會有張二林的影子,他如果說要是真的跑回來,會去什麼地方呢??”肖子鑫反覆強調着這一句話。
一怒之下,張二林決定立即返回巴縣殺死妹妹、妹夫……
怎麼殺?
下了樓到了空蕩蕩的大街上,他才躊躇起來。
就憑自己現在的體力根本不可能。
張二林之所以被許多人認爲不僅心狠手辣,而且“腦瓜機靈”,確實有他過人之處。他以前在部隊呆過,回生產隊後修大寨田又開山崩石放過炮,對擺弄炸藥不陌生。
一邊急急地走,一邊辦法就有了。
阿縣保密廠原是軍工廠,張二林曾經對這裡很熟悉,不陌生,於是他潛入當年的軍工廠如今的機械廠,沒費什麼力氣便偷了八管tnt烈性炸藥,兩根雷管——這是什麼概念??
八管tnt烈性炸藥,稍微懂行的人大約都應該知道那是多麼嚇人的一個數量,它的威力自然而然嚇死個人,然後自制成炸藥包,並於當夜返回潛入巴縣大陳鎮青山堡妹妹家房後,將足以炸飛整個房子的炸藥包放在大屋窗前。這個時候,他的仇恨已經點燃,他唯一心裡擔心的就是一旦被發現打不過……
所以,瞅也沒瞅點燃後就跑掉了……
“轟”地一聲巨響!
結果表明,張二林最想炸死的人沒死,而他最喜歡平時親不夠的聰明伶俐的小外甥卻當場炸得面目全非……
三個月後,已經化名“劉子義”的張二林硬是沿着鐵道線一步步走到了與家鄉數千裡之外的臨江縣,他之所以不坐車,一是身無分文,更主要的是爲躲避龍江警方的追捕,晝伏夜行,呵呵,當年當兵學到的一些生存技能包括偵察兵的能量,讓他成功地在逃亡路上躲過了一次又一次劫難與搜查……
到達懸圃縣老鋦所幾年後,又製造了更加駭人聽聞的血案和“新聞”,四槍四命,槍槍不落空!
如今,肖子鑫帶人追蹤到了他的老家,卻沒想到,之前,張二林也曾經有一次險些落入警察之手。
第一次逃亡期間,在吉林市火車站他差一點就被值勤民警抓住。
當時,走了半個多月的張二林渾身臭不可聞,臭哄哄還帶點鹹菜味兒,呵呵,就好象前些日子肖子鑫和孫偉局長他們在二十八道溝鄉追捕途中一位好心農村大嫂給他們的那種走散疙瘩,也是這種奇怪的味兒……
張二林實在有點拉不動腿了,又累又餓,而且離龍江老家已經十分遙遠,他估計危險不會太大了,於是就拐進火車站仰着脖子看火車時刻表。
看看下一步的去向哪可適,能不能逃票。
沒想到,時刻表還沒看明白,身後有人突然拍他的左肩膀。
“上哪兒的你?”
張二林機靈一下,暗嚇一跳,轉過臉一看站在他背後的是個警察,臂上戴着紅胳膊箍,值勤,目光如炬。
“我……回磐石。”
大概也就那麼零點之幾秒時間,這個重大逃犯的回答順口而出,幾乎可以說是天衣無縫。
他要是遲疑不決那麼一眨眼工夫,就極有可能被整天與各種各樣南來北往旅客打交道——大多長着一雙鷹眼且頗有經驗的警察識破其真實身份——至少吧,帶值班室一審覈,身份證神馬滴,就全完了。
然而,由於張二林同志雖然一身臭豆腐味兒,但是畢竟也是一身純正的農民打扮,呵呵,又是當地口音,但這並沒消除警察的懷疑,張二林看到他手裡還掐着一張印滿了字的紙,警察的眼睛他臉上和紙之間來回打量了好幾次。
他飛快地瞥一眼那張紙,不看不打緊,一看,他差點沒撥腿就跑——紙上面左角的照片竟是自己!
他強穩住架沒讓自己跑,心卻快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差點兒呀,暗想:這回完了完了完了!
“回磐石?你磐石的嗎?”警察繼續盤問,並不想放過他。
“啊,是啊……”張二林也就繼續撒謊。
“磐石什麼地方的?”
“煙筒山的。”
“身份證呢,我看看。”
“沒帶。”
“沒帶?”警察眼裡又有了疑色。“沒帶怎麼能證明你的真實身份呢?走,跟我走一趟,到值班室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