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爺什麼意思，我並不明白，只能默默地看着佛爺把他三哥的骨灰收好，他說了一句放在車裡，然後對我說，你可以走了。
我並沒有聽話的離開，而是跟着佛爺的身後，佛爺走了十幾步轉過了頭，然後對我說，你還有別的事情麼？
我對佛爺說，如果你不管玄夜這個夜晚必然腥風血雨。您剛剛說的話或許是無心的，可是對於我來說太嚴重了，你如果要是保護玄夜的話，我們所有人都要跟着完蛋。所以我必須要明白你的意思，真正的意思。如果你確定你會跟玄夜站在一起，會看着這個夜晚血流成河的話，那麼我必須要給姐妹們找個出路。
佛爺站住了，他想了想，然後說，有些話去我的車裡說吧。
我點了點頭，上了佛爺的車，車上這一次有一個司機，不過這個時候能夠跟在佛爺左右的，全都是他最信任的人。
佛爺似乎在想什麼，半天才說，你覺得東城的夜晚怎麼樣？
我說，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佛爺說，我想在這個世界上，只說夜晚的精彩程度，多少個大都會也不會比得上這個小小的城市吧。東城，夜都，慾望之都，東方的阿姆斯特丹，這些個稱號都落在這個小小的城市之上，我不知道我是該自責還是該驕傲。
我說，可是這跟玄夜有什麼關係？
佛爺說，這跟玄夜沒有關係，但是跟夜晚的平和有關係。
我真的不明所以，對佛爺說，夜晚的和平有什麼不對的麼？難道你希望看到一個天天混戰的夜晚麼？
佛爺說，夜晚的和平我很喜歡，但是我不喜歡看到這個和平之下是如此混亂墮落的夜晚。年輕的時候我一直都聽家裡的安排，可是年齡大了，覺得家中的安排未必都是對的。很多時候家裡的選擇並不是因爲這件事情正確，而是因爲這件事情安全。前途家裡放在這裡，路已經畫好了，家裡不求我們在這條路上走的時候步伐有多麼的精彩絕倫，只求我們不要跑偏，不
要偏離這條路。
我不知道佛爺在說什麼，爲什麼突然說到了自己頭上。
佛爺拍了拍身旁的骨灰盒，然後他說，這條路要求的東西太過安全了，安全到哪怕是自己的親兒子偏離這一條路，都可能被全家族拋開。三哥死了這麼多年，家裡面如果真的想要調查，早就查的清清楚楚。可是爲什麼到今天才找到他？三哥真的很難找麼？我告訴你，只是因爲三哥當時太不爭氣，已經偏離了那一條金光大道。在親情跟前途面前，家裡面選擇了前途。
我沒有言語，佛爺嘆了口氣，然後說，當年我已經看到白蓮了，我只需要出來通風報信，便可以讓她得救。可是我並沒有這麼選擇，一方面是家裡給我扔到了黨校，完全抹掉了我這個可能在將來引起麻煩的歷史，另一方面，我當時也並沒有抗爭，我被家族的規矩屈服。我一直都在屈服，一直到了今天。
我說，這跟夜晚的和平有什麼關係？
佛爺說，你是這個夜晚和平的受益者，你僅僅禁錮在一個小小的圈子中，你看不到這個夜晚和平給這個城市帶來了什麼。我問你，你知道多少人靠這個夜晚吃飯麼？
我說，記錄在冊的姐妹三千多，沒有記錄的姐妹不會低於這個數字。男人方面，從保安到小弟，全下來也有五六千。算起來，這個城市至少有一萬人靠着夜晚在吃飯。
佛爺笑了，他說，我還真的低估你了，你居然這麼清楚。
我說，我發過誓，要保護所有人。
佛爺說，可是你還是錯了，我告訴你，這個城市靠着這個夜晚吃飯的人不是五六千，也不是一萬多，而是三十萬。
我啊了一聲，然後說，這怎麼可能？
佛爺指了指窗外，對我說，你看看，燈光打開的地方，每一個人都是靠這個夜晚吃飯。當然，在這裡我們需要換個說法，在東城至少有三十萬人是靠旅遊服務業在吃飯。我這麼說，你懂了麼？
我搖了搖頭，佛爺說，東城
除了夜晚，還有其他的旅遊項目麼？你能想出什麼值得每年有上千萬人跑過來旅遊的產業麼？我告訴你，這幾千萬人全都是奔着這個東方的阿姆斯特丹的稱號過來的。這些人過來，首先要住，那麼酒店行業多少人？然後要吃，那麼餐飲行業多少人？會生病，所有這裡的私人醫院是全國之最。別的我不說，我只問你，這些人過來每年抽菸喝酒，你知道會給東城帶來多少gdp麼？
我搖了搖頭，然後說，我不懂這些。
佛爺說，你不懂，但是有人懂。和平的夜晚便是特色旅遊服務業，不和平的夜晚便是黑社會控制的色情行業。如果東城沒有了夜晚的和平，那麼所有的夜間服務項目便成爲了每一個領導不得不去剔除的毒瘤。可是東城現在有了夜間的和平，每年在工作總結上，把那些個漂亮的數字寫下來，不知道成爲多少人的政績。當然，也包括我。
我說，我雖然不懂，但是您也說了，這麼多人靠夜晚生存，如果夜晚沒有和平，那麼東城還有什麼？你毀了夜晚，也就毀了和平。
佛爺笑了，他說，你巧舌如簧只是爲了讓我幫助你對付玄夜，你想要維繫這個夜晚的和平。但是我告訴你，這個夜晚的和平對我比對你更加的重要。有了和平，我飛黃騰達，毀了夜晚，我也毀了自己所有的一切。
我說，那您還要幫玄夜麼？
佛爺看着窗外，淡淡地說，很多時候，做正確的事情，未必會帶來正確的結果。做錯事，也未必便是作惡。你聽過那個故事麼？屠夫跟僧侶約定，每天早晨相互叫起牀，兩人死後，屠夫昇天，僧侶下地獄。僧侶不服，質問佛祖，佛祖說，他每天叫人唸經，你每天叫人殺生。你說誰應該下地獄呢？好了，你可以下去了，在這個夜晚之中，你或許會成爲我的對手，也或許會成爲我的助手。可是這對於我來說並不重要，如果有人想要打破這個夜晚的和平，那麼我會看着這一切發生的。如果你想要自保，那麼我勸你快點離開這個城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