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層次的會議,簡潔而切中要害。【ka";文字首發他們明白了:一種有警方及其執法機關內部人員參與的黑社會性質犯罪集團的暗流此前已經不以公安機關意志爲轉移地洶洶漫延開來。打黑風暴中,剿滅這種危害性甚大的內部犯罪,不僅是公安機關義不容辭的責任,而且還要與法院、檢察院聯手出擊,協同作戰,才能奏效。
“今早的航班,我們就會見到老朋友。”肖子鑫不動聲色且意味深長地介紹說,在他們召開會議的同時,專案組同志已按指揮部統一部署,根據前期秘密調查掌握的情況兵分數路開始了抓捕龍建國及其他人員的行動……
……
一刻鐘後,松江北路的新世紀大飯店響起午夜鐘聲。北疆市政法委書記、公安廳黨組書記、廳長、三級警監肖子鑫在天池賓館他臨時辦公室的套間內,卻毫無睡意,思緒萬千。
他當然不會想到,此刻那輛前往江南的“奔馳”將給即將開始的大行動帶來意想不到的後果。
肖子鑫廳長的臨時辦公室很大,也十分莊嚴。
天池飯店這間唯一的總統套房現在成了前線指揮部,天花板上十八盞紫紅、碧綠、ru白色珠花吊燈閃着柔和的光,四周牆壁鑲着的雕花圖案板被各種北疆市地圖覆蓋高級沙發和玻璃鋼書桌是他進駐前賓館剛剛購進的新品,造型別致的液晶電腦是北京“聯想公司”生產的精品,厚厚的天鵝絨窗簾旁邊插着一面小國旗,好幾盆鮮花散發着撲鼻的芳香。
最搶眼的卻是寫字檯上一字排開的一疊疊犯罪嫌疑人材料。
三年前的今天,他還是長角市市委秘書長。如今,三年過去之後,他也即將升遷廄去做官了,然而,梳的打黑工作仍然嚴峻,到任以來,經過深入到下屬的九個地市州公安局調查研究,他發現北疆市的社會治安不容樂觀,刑事犯罪,尤其是暴力事件大有擡頭之勢,涉槍犯罪、團伙犯罪非常猖獗。
有的犯罪分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持槍殺人;一個社會黑幫分子被另一個社會黑幫分子打死,不報案,自行“解決”,送殯隊伍竟由100多輛豪華轎車組成,沿街拋撒人民幣……
2月上旬,北疆市第十三屆人代會期間,代表們反應強烈,說他下屬的市公安局紅旗分局刑警大隊重案一中隊長龍建國參與黑社會犯罪,不知道是不是屬實。主管領導高書記也找他談過話,希望他們認真查一查,對代表有個交待,對涉案民警本人和整個公安機關也是負責任。
雖然全省公安系統這個大攤子,工作千頭萬緒,任務繁重,但他明白如果隊伍內部真的有人與黑社會犯罪有直接關連,那就不單單是個職務犯罪的問題了。
他曾憤憤不平,暗中吃驚。
新聞界對龍建國的問題表示是個謎,這個人的底子到底有多厚,究竟是什麼人罩着他,背後幫他的忙,使得北疆市歷次打擊黑社會犯罪行動中其他黑幫團伙頭目不是被執行死刑就是被判無期,而這個龍建國卻毫髮無損?直到代表們反映後,即將離任的肖子鑫對龍建國這個“刑警”的來龍去脈開始關注,下了決心,指定專人對其進行秘密偵查。
抓整治就從這個龍建國開始
很快,他明白事情背後深層次的東西遠比想象的還要複雜。負責此案的同志經過兩個多月的秘密調查,雖然龍建國參與黑社會犯罪的證據不足,但可以肯定,他有參與重大刑事犯罪嫌疑。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龍建國背後有一批社會流氓,多次持槍、刀、棍、棒製造過暴力血案,受害人至少有五人已查實死亡,另有多人致殘。龍建國的身份也很特殊,一方面是專門打擊犯罪的刑警中隊長,另一方面又是滾石洗浴娛樂集團的總經理。可謂紅黑兩道,人鬼莫辨。
這一情況也引起他和省廳的高度重視。
情況層層上報。
命令隨後下達。
北疆,這座生產過許多罪惡新聞的北疆梳城市,在這個夏天即將來臨的前夕,竟然渾身上下越來越多地散發出撲朔迷離的可疑氣息。省公安廳直接派人進入市局。經過半個多月的又一輪秘密偵查,儘管對龍建國背後錯綜複雜的保護傘仍一無所知,但犯罪事實、社會關係、團伙成員等基本情況聯合專案組還是摸了個一清二楚。肖子鑫知道,這副擔子壓在身上,不在自己離開省城前徹底解決問題,今後的路更加艱難。幹好了,立功受獎,反之,就地滅火。
他望着牆上巨大的市區緊急預案地圖,心情沉甸。
……
一個誤入歧途曾經是“好人”的兇惡黑社會骨幹,面對全國性的大追捕和網上追逃,出於生命的本能他只能精明地選擇讓妻子遠離自己,四五次整容,連續兩個月在痛苦的飢餓中“減肥”,憑着骨子裡特有的機警和意志有計劃地進行着徹底地脫胎換骨。
逃亡中他切斷一切親情,不斷尋找理想的藏匿之地。直到整容徹底成功,他從原來130多公斤的大塊頭變成了70多公斤的正常體型,除了dna不會再有人認識他,包括他的母親……
即使如此,他的靈魂仍然在逃亡與反追捕的命運刀尖上走鋼絲。爲了活命,問題是他不得不在自己命運的刀尖上走鋼絲。
警方和金國強的想法卻完全不一樣。
警方全力追捕他的終極目的,除了“龍案”少不了他外,還有一個任何人都不知道的重要原因肖子鑫、張立民、袁少斌等領導、專案組要向通風報信的內奸傳達一個信息:公安機關和專案組成竹在胸,鬥志旺盛,完全有能力讓隱藏在身邊的敵手露出原形,讓金國強在領罪自身的同時作爲“污點證人”最終指證幕後身披紅衣的“後臺老闆”到底是誰。
這樣一來,敵手受到威脅,暗中開始不惜一切代價對金國強採取致命的行動,以求滅口。
專案組則在追捕中雙管齊下,既要跟蹤追擊,窮追猛打,不放過一次捕捉金國強的信息,又採取多種形式引蛇出洞,爭取在與內奸鬥智鬥勇中尋找突破口……
說來讓人難以置信。
河南、內蒙古自治區、西安、廣州……那是一個個最安全的地方。
金國強在成功地無數次逃過警方追捕後,跳動的思緒慢慢平靜,蒙朧如夢。然而他知道,對公安部的a級逃犯來說,中國根本就不會有什麼最安全的地方。
金國強畢竟是塊老薑,在黑道上摔打滾爬十幾年,應付這樣的場面雖說費勁費力,但他仍然一一躲過了追逃,避免了重大的失誤。然而,像所有意志堅強的人一樣,他有能力暫時逃避法律的制裁,卻無法抵擋來自母親長久的真情呼喚,母愛泣血,尋找惡子,三年如一日,花掉十幾萬元……
自從兒子金國強出逃後,一開始各種媒體的目標全部集中在母親夏桂蘭的身上。到她家採訪的記者向她提出了各式各樣的問題,有些問題讓夏桂蘭十分痛苦和尷尬,根本不能回答,或者完全無法回答。夏桂蘭不習慣這樣的採訪,開始在連珠炮般的提問中,亂了手腳,被逼到死角。
她只能暗中着急,面對這樣的場面她幫不上兒子多大的忙。再說兒子突然這一出逃引火燒身,原本的一些事實真相就會讓他成爲新聞界攻擊的目標,轉移到金國強身上。她只知道,兒子原本並不是壞人,但這樣的話現在誰信?只有千方百計讓兒子歸來,投案自首,以戴罪之身把一切說清楚,才能最終救兒子一命。這樣做她有幾分內疚,但法律畢竟是法律,信奉的是證據哲學。
此後180多個日夜,她歷盡人間失子之痛,旅途艱難,八千里路雲和月,遭遇病餓寒暑,曾經感動打劫她老邁之身的年青劫匪;三年之內金國強的親人三死一傷,這個世界上最疼愛他的姥姥去了,最欣賞他的姐夫去了,最敬佩他的表弟也去了,他們臨終不忘心繫的仍然是他這個亡命之人……
省公安廳和肖子鑫廳長、警方試圖沿着一條人生的軌跡去尋找一個好壞分明又糾纏在一起的靈魂,也試圖抓到他,解開龍案背後牽涉的衆多領導幹部和政法機關的重重謎團,但金國強始終嚴嚴地藏在雲山霧海之後。相互矛盾的形象,使人們看不清其真面目。
這期間,警方付出了沉重的代價,爲抓到金國強,專案組犧牲了兩名優秀刑警。
姥姥去世,姐夫和表弟早亡,母親足跡遍佈大江南北悽風苦雨到處找他,甚至親眼見母親在大街對面望眼欲穿卻不能相認,改頭換面的金國強遭受到人間最慘痛的打擊,欲哭無淚,兩位刑警犧牲的消息更令他震驚。
一瞬間,記憶中的閃光點迸發出耀眼的光,照亮了墜入無底深淵的金國強,他彷彿聽見所有親人在喚他,警方與正義在呼喚他,理性慢慢甦醒來,金國強睜開了昏糊糊的雙眼。他的淚水象斷線珍珠,滾滾而下。
44卷小山一樣的黑社會罪證案卷,全國近百家新聞媒體三年艱辛不倦的追蹤採訪,走上法庭的幾十個證人、知情人、受害者,檢察官積累了幾十萬字的審案筆記。每一份材料都向人們勾勒出他那多棱鏡似人格的一面,每一個人都難看清他雲遮霧罩後的靈魂。
有位作家說過:人,一生的跋涉,實際上是在尋找一個“靈魂的家園”。
這個“家園”,就是你的理想,你的追求,你的價值體現和你的人生最終座標。
金國強,原北疆市滾石洗浴娛樂總公司大中華快餐店經理、建築公司經理,從一個普通家庭走出,闖蕩社會,憑聰明和才幹完成了原始積累,當了老闆,剛剛二十出頭就擁有了自己的工廠和私人轎車,同時獲得了南方進修學院工業管理專業大專文憑,成爲家鄉首屈一指的優秀青年。
正當他的生意和青春如日中天大放光彩之際,他的老鄉、同學、朋友,從小一起光屁股長大如今在北疆市已成呼風喚雨人物的龍建國找到了他,三顧茅蘆,請他去幫助“管理企業”。
與他相比,身爲省城公安局刑警中隊副中隊長的龍建國背後所擁有8000多萬的龐大集團產業而言,可發揮之處不言而喻。
儘管金國強並不想前往,但重義氣、講聲譽且正直的他,最終東去北疆,提拔爲大中華快餐店經理、建築公司經理,成爲龍建國核心層唯一倍受重用和信任的雙料貼心人。人生的旅途上一步一個腳印,一個腳印伴隨着一個成功的金國強,自此半推半就踏上黑社會戰車;他曾多次組織、參與、指揮過團伙的犯罪活動和刑事罪案,有過殺傷三個流氓團伙頭子的記錄,境外有着兩個銀行帳戶,帳戶裡有着數百萬美元,但一夜之間他成了一個沒有歸宿、沒有最後家園的“亡命靈魂”。
漫漫迴歸路,浸泡在生與死的掙扎中,許多生活奇聞,都發生在無法拂去混沌的日子裡,聰明、機警,有着較強心理素質的他在複雜的逃亡路上既要時時刻刻保持清醒的思維和冷靜的分析判斷能力,又要拚命抵抗日日夜夜一個人生命的伸張,一個靈魂的千重萬復,還要四次趟過女兒河。
他抱定一條:要做“好人”,不雕琢,不虛僞,不再去傷害人,剩下的只能是惶惶如喪家之犬的狼狽逃竄和彷徨……
國家最高檢察院總檢察長親臨北疆檢查指導“龍案”開庭前的公訴準備工作。
在肖子鑫、張立民、袁少斌等領導的親自指揮下,打黑除惡鬥爭步步深入,一個個逃犯紛紛落網。
此間,國家公安部、最高法院和最高檢察院聯合發佈公告:凡在11月29日之前投案自首者,都可以得到寬大處理。
報紙連載“龍案”黑社會罪惡行徑的文章和其他關於此案的報道,身在異鄉的金國強無一漏過,都買在手裡拿回藏匿的住處細細研究思考。
他驚訝地發現許多罪行並不是他的,可是都推到了他身上……
龍案遲遲難結,他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除了逃犯身份而且已經成了所有證據鏈上最關鍵的重要環節,一條條信息在他心裡洶涌澎湃。父母,妻兒老小的泣血呼喚和警方正義的對話……
十一月,經最高人民法院覈准,龍建國等人落下生命的帷幕。
作爲“污點證人”,一波三折的迴歸路,當亡命三年的靈魂終於重新找到家園,失去了往日的“自由”時,金國強心裡卻從未有過地踏實。60多歲的老母親也在這三年多頭一回睡了一宿好覺……
金國強是抱着這樣的信念回來的:即使被槍斃或判長刑,他也要爲自己講清楚,以戴罪之身證實“龍案”及其背後的“紅幫”究竟爲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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