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子鑫一進賓館大門。圍坐在大廳一側的小女服務生立刻嘰嘰喳喳地叫說“肖秘書長你來啦?”、“肖秘書長要吃飯嗎?”、“肖秘書長,陳經理出去了,要不要我去喊他呀?”
肖子鑫笑逐顏開,呵呵地笑着,說不用,不用,謝謝姑娘們啊!“嘻嘻,肖秘書長你咋老跟我們那麼客氣呀?跟我們這些小服務員還客氣啥呀?嘿嘿!”
肖子鑫也不多說,邊上樓邊回頭朝跟他笑着的總檯服務員點頭。
到了房間門口,肖子鑫輕輕敲門,不等回答就推門進去了。
姜蘭花從沙發上站起來,她已經完全不像在頭道崗家裡時那樣自信和任性。
她甚至有點兒拘謹和難堪。
“你來啦?”肖子鑫問.
“嗯。你讓我來,我不來行嗎?”
“孩子呢,兩個孩子沒來啊?”
一提孩子,姜蘭花又有些敏感,沒接茬,肖子鑫打開小酒櫃,問她:“你是喝茶,還是喝點咖啡?”
姜蘭花說:“你別忙活了,我啥也不喝,把事跟你說說,坐一會兒我就走,家裡還有活呢。”
肖子鑫找出一小鐵筒茶葉,捏出兩捏放兩個水杯裡,衝了水,一人一杯,放下後,坐在她對面的沙發裡。
“事商量得咋樣了,這段日子忙吧,東西都收家裡去啦?”
“差不多了,還有一些活沒幹完……”
姜蘭花慢慢恢復了自信和個性,臉也不像剛看見肖子鑫進屋那樣紅了。她說:“你讓我來,是不是兩個孩子唸書的事?”肖子鑫點頭,她邊看着他點燃香菸,邊說:“孩子可願意上市裡來念書了,我跟他倆一說,哎呀,把他們樂的,你都不知道!”
說到孩子,說到轉學唸書,姜蘭花的情感和快樂發自內心,寫在臉上,笑得開心。
肖子鑫也笑着,津津有味聽她說。
“沒說不樂意來呀?”他問。
“沒!還說呢,追着我讓我把地快點賣了,好給他們攢學費,恨不得馬上就上市裡來呢,就怕學習跟不上,讓人家城裡孩子笑話,受欺負……那幾畝地村裡幫着也賣了,就是那幾架人蔘棚子還沒找着合適人家,可能還得等些日子,不急吧?”
肖子鑫說:“不急,不過,最好快點兒,學校安排好了,要是早過來,這個學期孩子還能多學點東西,熟悉一下同學,適應環境,下學期就會好多了。你說呢?”
“嗯。”姜蘭花乖巧地點頭。一下子又彷彿讓肖子鑫看到了昔日那個15歲小姑娘聽話的樣子。“我認識你,也許就像人們常愛說的那樣,是命中註定,緣份吧?我原來也沒有想到我這輩子會當官,當公安局長、縣長,市委秘書長……呵呵。”肖子鑫說,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姜蘭花不說話,笑着,仔細地一眼一眼偷偷打量着肖子鑫,她心中的這個男人。
“跟你認識那時候,其實我最大的想法,就是將來有機會當個局長什麼的,沒想到,後來那件事弄得滿城風雨,你父母和鄉上那些人不放過你,我親戚朋友也都知道了,實在呆不下去了,好在他們大部分都只知道這事而不認識人,後來我就想辦法託人把這事壓下去了……”
一聽肖子鑫提起這些事,姜蘭花的眼圈馬上就紅了。
她扭過頭去說:“那些事早都過去了,還說它有啥意思。”
肖子鑫沉了沉,道:“蘭花,其實我並不想當你面說這個,我知道你難受,可是,怎麼能不說呢?我現在幫你,爲了啥,還不是爲了以前認識你那些事嗎?不然的話,別人找我幫忙,求我辦事,我都沒有時間,不是說架子大,脾氣看漲,不是那麼回事,一是沒那個心思,二也沒精力和時間。一睜開眼睛,整天想的就是工作……好,不說了。”
肖子鑫看見姜蘭花拿起桌上的衛生紙撕下一塊擦眼睛,就說,不說了,算了,今天見面高興,一會兒我陪你吃頓飯,這麼多年了,自從那年在你家第一次吃派飯,到現在有十多年了,一直沒忘。你媽做飯可真是好吃,現在我還記得她做的那個味兒,啥東西也沒有,就是野菜,老人也能做出好吃的味道來,我媽也是,都窮,她們那輩子人可能都那樣吧?”
“唉,住家過日子可真是好手,那時候既沒有油,我記得那時候連味素也沒有。”
肖子鑫嘴上說不說以前那些事了,一張口還是那些事。
提起姜蘭花老實巴交又慈祥的媽,提起那些年的事,肖子鑫和姜蘭花兩個人都覺得心裡翻江倒海的感覺。
姜蘭花還記得,當時,她最大的願意就是有時間跟肖子鑫到他家去看看,看看到底啥樣兒?然而,遺憾的是,她最終也沒有去成,兩個人的事就東窗事發了。當時她不敢提這事,因爲她心裡其實早就知道,肖子鑫的女朋友是銀行的,而且她的老爸是縣委副書記,姓柏……
現在,她和肖子鑫再次相遇,她的老媽早已入土多年了。
時光再也無法迴轉。
其實,肖子鑫這次讓姜蘭花來,除了想跟她說一下兩個孩子轉學的事,還想順便解開一些心裡埋藏已久的困惑和疑團,也是他這麼多年來,無論是在鄰縣工作,還是在市裡工作,一直無法忘記的——尤其是他回來上任再次在家鄉看到姜蘭花後,心裡渴望知道一些沒有解開的謎底。
但是,看到一提這些,姜蘭花心情就不好,就十分波動的樣子,他也暗暗擔心。
就不想深問了。
可是不問,就那麼默默不語地沉悶坐着,他知道,姜蘭花可能心裡的壓力會更大,她會感覺到自己不是這裡的主人,而肖子鑫纔是主人,長時間不說話,或找不到輕鬆的話題,她坐不了幾分鐘就會提出回去。肖子鑫知道姜蘭花的個性,她肯定會這樣,所以,他心裡又恨不得能找出個她感興趣又願意說的話題來。
“這些年來,你過得怎麼樣,挺苦的吧?”
肖子鑫還是希望姜蘭花多說說,說說自己的事。
“過得怎麼樣,”姜蘭花下意識重複了一句,笑了一下,“你也看見了,還行吧。”
“你回來幾年了?”
“好幾年了。”
“那個瞪眼……張和山,這些年對你和孩子還好吧?”肖子鑫差點兒把“狗”字說出口,又咽了回去。劉鄉長說那是“羣衆給送的外號”,肖子鑫後來從公安局要他的有關案卷上到處都寫着“瞪眼狗”三個字,一張口習慣成自然,差點也叫出“瞪眼狗”。當着姜蘭花的面,這顯然不適合,那個男人畢竟是她的丈夫。
“對我還行,主要是對兩個孩子好。”姜蘭花說,眼睛看着窗外。
肖子鑫看看時間,快4點了,他想陪姜蘭花吃頓飯,想到晚上還要陪高書記的客人,不知道折騰到幾點才能結束,就想提前一點陪姜蘭花吃。他拿起桌上電話,按了一組號碼,通了後他說:“孫經理啊,安排點飯,兩個人,一會兒就下去。標準稍高點,好了,嗯。”
一聽要吃飯,姜蘭花說:“我不在這吃飯,孩子還在家等着呢,我不回去,他們沒人做飯。”
肖子鑫就說:“你別多想,我沒別的意思,回家不着急,吃完飯還用車送你回去,一會兒就到家了。蘭花……不知道怎麼回事,我這些年就是想和你吃頓飯。”
聽他這樣說,姜蘭花張了張嘴,就不吱聲了。
“蘭花,你能不能告訴我,那年你已經答應我的事,答應跟我一起去鄰縣我同學那做流產,答應第二天就跟我去,可是當天晚上你就偷偷離家出走了,真是讓我沒想到。到底爲什麼,當晚發生了什麼事,或者你答應我本來就是假的,其實你心裡早就想好要出走了?這些年,我一直在想,一直想不明白,一想就難受。”
“而且,你後來到底去了哪,怎麼結的婚,後來又帶着兩個孩子,這些年究竟你是怎麼熬過來的,那倆孩子是不是……”
“你知道我找過你嗎?背後打聽,我這個身份又不便公開尋找,唉……”
沒有任何回答。
“那兩個孩子……是不是我的?”
肖子鑫看見姜蘭花慢慢把身子伏在桌子上,不說話,也沒任何動靜。
肖子鑫觀察了一下,說她哭了吧,可是沒有聲音,肩膀也不顫抖。
他是真的搞不懂啊。
有心上前去撫慰一下,又覺得不合適,時間,似乎早已將兩個人的心分開太久太久了,久到近在咫尺,心心相印,卻又莫名其妙地感覺遠在天涯!這種感受十分複雜、微妙和讓他難以理解。不過,只要姜蘭花不走,他心裡似乎已經感到了某種滿足。
哪怕就這麼默默無言地坐着。坐上半個小時也好。
這期間,肖子鑫的手機總是響個不停,總有人找他,他接了幾個電話後,想了一下,就毫不猶豫地關機了。然後,把手機放在桌子上,深沉甚至於有點兒憂傷地注視着仍然伏身在那裡依然故我的姜蘭花。心裡突然就有一種想哭的感覺。
姜蘭花不說,尤其是關於孩子的話題,肖子鑫卻一下子想起了許多許多。
當時,姜蘭花答應了跟他去外縣流產之後,臨分手時又忽然提出了一個令人完全沒有想到的想法,她跟肖子鑫說,她有一個姨,在外地,實在不行的話,她就上她姨那去,吃草藥打胎。姜蘭花說,她聽她媽說,吃草藥也能打胎,而且安全,跟他上外地同學那個醫院流產一樣,也不用到村裡開介紹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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