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別亂走，我過去一下。”
姜明小聲囑咐了母子，向着田悅琳走去。
“田捕長？”
田悅琳眉頭微皺，轉頭看向姜明。
“你怎麼還不走，這裡不是你們待的地方？”
“我想問問，帝都已經淪陷，按理來說你們應該都撤出帝都在城外建立新防線，爲什麼還有這麼多巡捕留在城內？”
這個問題驅使着姜明上前來。
他不解，爲什麼巡捕會做出這麼錯誤的決定？
聽到姜明的問題，田悅琳笑了笑。
“誰說帝都淪陷了？只要我們帝都巡捕還在，帝都永遠不會淪陷！”
“可是...”
“可是什麼？你以前應該當過軍士吧，要不然不會了解這常規戰術。”
田悅琳說道。
“什麼叫常規戰術，這就是帝都巡捕最應該採取的戰術，留在這裡只會平添傷亡！你的職位應該不低，不可能連這個問題都不明白！”
巡捕是帝都的有生力量，已經死了那麼多市民，姜明不想再看着帝都巡捕部的高層這樣浪費巡捕們的性命！
周圍巡捕們聽到兩人的爭辯，都停下了腳步，看向兩人。
“回答你的問題，我叫田悅琳，帝都巡捕部最高指揮官！”
姜明愣住。
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帝都巡捕部的高層！
隨即，姜明又聽到田悅琳的聲音響起。
“你不是不理解爲什麼還有這麼多巡捕留在帝都嗎？”
田悅琳看着姜明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告訴你，從戰爭一開始，帝都巡捕部就沒一個人離開帝都！
“我們能退嗎？要是我們撤退的話，帝都數千萬市民怎麼辦？”
田悅琳的話如同一道旱雷在姜明腦海中炸響。
“可是...爲什麼？”
“爲什麼？就因爲我們是巡捕，我們是這座城市最後的希望！”
“帝都巡捕部，共計八千六百五十二位巡捕正在帝都的各個角落戰鬥，雖然你看不到他們，但他們從未離開過！”
“我們能做的不多，但至少我們能用自己的身軀，爲還沒有撤離的市民們開路！”
“就算我們的力量是薄弱的，但八千六百五十二位巡捕，能換來八千六百五十二位同胞的安全撤離，我們的犧牲就值！”
“看什麼？迅速佈置防線，我們時間不多了！”
田悅琳突然看向周圍幾個停下腳步的巡捕，吼道。
巡捕們沒有怨言，繼續開始埋頭苦幹。
“帶着你老婆孩子趕緊走，爲我們活下去！”
說完，田悅琳轉過頭，看向遠方。
教會大軍的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了！
姜明還愣在原地。
爲我們活下去？
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
常規戰術永遠是標註在教科書最顯眼的位置，但爲什麼，戰爭中卻很少有指揮官採用。
戰爭從來不會像教科書案例一樣進行，指揮官也永遠不是教科書上永恆的甲乙丙丁。
一場戰爭，要考慮的太多了。
甚至不僅僅是勝利！
還有戰士的命！
民衆的命！
像常規戰術那樣第一時間撤退，然後建立一道新的方向固然可行，可若是那樣做了，數千萬市民呢？
駐守帝都的軍隊已經被神火攔在城外，帝都市民們唯一的希望便是巡捕。
巡捕可以迅速撤離，可市民們不行。
而市民可以什麼都不管，直接逃離帝都，但巡捕不行。
若是巡捕撤離了，數千萬市民背後就再沒有人了。
這種時候，必須有人站出來，留在市民背後。
一人死，百人生。
這是唯一的解釋。
就在這時，人羣突然向着這個街道涌來。
慌亂逃跑的帝都市民見到突然出現的防線後，很多人都是大驚失色。
但見到方向後那熟悉的深藍色巡捕服後，一個個如同見到救命稻草一般。
“迅速疏散市民撤離！快！”
田悅琳連忙指揮。
原本雜亂的人羣開始變得井然有序。
再沒有推攘的情況發生，因爲市民們越過那道由巡捕組成的方向後，突然生出一股安心的感覺。
他們再不用擔心背後追逐的教會騎士，因爲他們知道，有那麼一羣人，即便犧牲，也會毫不猶豫的爲他們阻礙敵人進軍的腳步！
“田捕長，她們不是我老婆孩子，我就一個人，從孤兒院走出來後，爲九州守了十年國門，我是一名軍人，曾經是，現在也是！”
姜明的聲音突然響起。
田悅琳回過頭，詫異的看了姜明一眼。
剛好見到姜明對自己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田捕長，我叫姜明，九州邊境退伍軍人！我申請參戰！”
“留下來和送死無疑，你想好了嗎？”
姜明點了點頭，露出一絲笑容。
“一人死，百人生！”
“好！”
田悅琳讚賞道：“不過那對母子，你必須先處理好，要不了多久，教會騎士就要開始壓制我們了。”
姜明點了點頭向着母子走去。
兩人相視一眼，一切已經在不言之中了。
但小孩卻不一樣。
姜明蹲下身子，看向男孩。
“小朋友，叔叔要和巡捕叔叔們一起抓壞人，你和媽媽先走吧。”
“不，叔叔是好人，叔叔要和我們一起。”
男孩抓着姜明的袖口不願意放開。
“乖，你和媽媽先走，等叔叔把壞人抓完後就來找你。”
“真的嗎？”
“真的。”
姜明摸着男孩的頭，點了點頭。
“你一定要聽話，千萬別離開媽媽身邊知道嗎？”
“我知道了。”
男孩乖巧的牽着女子的手，答應道。
姜明這才站起身，再次看向女子。
一時之間，姜明不知道說什麼好。
對女子，他竟然有點不捨。
畢竟也是一起度過生死的人。
女子對姜明，又何嘗不是這樣？
沉默良久，姜明突然想起來自己身上有紙筆，連忙取出來寫下一串號碼，然後遞給了女子。
“這是我的手機號，戰爭結束後打給我。”
“好！”
女子接過紙條，輕聲答道。
女子帶着男孩走了，望着兩人的背影，姜明只記得對方的聲音，真的很悅耳。
他明白。
此別。
亦是永別。
“敵人來了，準備戰鬥！”
田悅琳的聲音突然響起。
姜明連忙奔去陣地。
遠處，密密麻麻的騎士向着陣地涌來，姜明不知道有多少敵人，但騎士鋼靴踏在地上的聲音，卻如同旱天雷一般，震人心神！
所有配槍的巡捕都在陣地前端，沒槍的則拿着冷兵器站在後面。
聽說姜明守了十年邊境，田悅琳丟給他一把槍。
這些槍都是靈器，殺傷力不小。
槍聲很快在這條街道上響起，不少騎士倒下，但沒多久，便被震天的腳步聲淹沒。
短兵相接之時，姜明放下手中的槍，想要撿起一旁的的冷兵器。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位位巡捕從姜明身邊衝出，義無反顧的撲向教會騎士。
一位又一位巡捕倒在了騎士腳下，但又不斷有人衝上前去。
沒人逃跑，只有人犧牲。
這一幕，震撼了戍守邊關十年的姜明。
短短一分鐘，這條駐紮了三百位巡捕的街道便死傷過半。
就如田悅琳所說，不僅這裡，還有無數處姜明看不到的地方。
槍聲在帝都各個角落響起，可每次都不過幾分鐘，槍聲便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