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一鳴不覺得自己是多管閒事,他也沒覺得以自己一個國家副部級高官來管這些鄉鎮幹部是一件很掉價的事情。也許他所處的位置應該使他更注重宏觀的問題,比如國家戰略,比如像他搞得那些顛覆政權的活動。但他仍舊不能袖手旁觀,且不說公義上的問題,他能夠幫助這裡的村民解決,就應該幫助他們。對他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情,但對於這些農民來說卻維繫着他們生活的全部。
他們向農信社的申請的興農貸款是有溢價的,也就是說如果果園被毀,他們將付出抵押物兩倍的資金,這對於這些人來說簡直就是傾家蕩產,也許有些人不是拿出了全部的家產,但也足以對他們本來就貧瘠的生活帶來重創了。
作爲純潔的gc主義者,齊一鳴深信人格和生活不以財富和地位的高低決定,一些人不屑一顧的東西,可能是別人珍而重之的東西。文明社會基本上是靠利他主義爲基石建立的,而更高文明的社會就需求更多的利他主義。不僅僅是幾十年來一直都在被頌揚的雷鋒精神中的助人爲樂,身居高位的齊一鳴懂的一個道理,急人之所急,患人之所患。
此時有村民頗爲緊張地勸齊一鳴道:“小同志,不要跟許老虎那樣的渾人過不去了,看你不是本地人,拍拍屁股走了就是,今天多謝你仗義出手了,我們再想些其他辦法對付那王八蛋就是。”
雖然齊一鳴身旁有五大三粗的保鏢,是開着小汽車的人,但村民們還是覺得他年紀太輕,不像是什麼厲害人物,也對別人牽扯進自己的事情中遭了麻煩過意不去。可以說村民們還是樸實而善良的,這讓齊一鳴也微微感動。
齊一鳴對周老漢道:“就算那個什麼許老虎能在鎮裡一手遮天,但總有他遮不到的地方,你們進行一下取證,然後到法院去告他們,一告一個準。”
周老漢皺着眉連連擺手道:“打官司?這個我們誰能辦得了。而且法院裡面的人就不是官了嗎?官官相護啊,咱們這些平頭百姓去告政府的人,法院能管?”
齊一鳴有些愕然,但對於村民們的顧慮卻是理解的。別說現在,就算是另一個位面二三十年後,不光農村居民,不少城市居民也都同樣缺乏法律意識,別看他們能張口閉口談法律,但真的要利用法律的時候,卻對於法律不熟悉,而且也不懂得如何通過法律程序保護自己。再有,就是很多人根本不信任法律能夠幫助他們解決問題。
此時國家司法體系已經進行了不少改革,除了大量的新法條出爐讓法規更加完整健全,齊一鳴還一力推行了司法體系的垂直管理模式,將地方司法從行政裡面分離了出來。但是這樣國家層面上的東西,村裡的民衆哪裡知道,他們仍舊以爲政府和法院還是一個衙門。更何況他們也不知道如何去告官,沒有念頭去告官。
在齊一鳴的司法建設藍圖中,垂直司法體系完成後,他一直沒有再推行下面的步驟,大體是覺得光穩固好新的體制就需要一段時日,再添新的東西估計只能更添亂。原本計劃裡還有健全法律援助機構以及增強全民法律意識的教育,這兩個計劃一個是需要巨量的資金和人力的投入,另一個則需足夠深度廣度,又需要一段時間去執行的東西,總之都不容易。
他也是極爲無奈,以這些村民爲例,他們就算想要謀求法律援助,就他們這個小地方,有沒有律師的存在都是問題。像美國一樣,訟棍太多、死板而且訴訟成本高昂是一個大麻煩,可現在中國法律從業者太稀少,法制建設普及不到位,又是一個大麻煩。
再如普通民衆如果需要尋求法律手段維權,如果壓根就不懂得如何操作,找什麼人幫助,需要注意哪些問題,同樣令人頭疼。齊一鳴的打算是,在以後中學的政治教材中加入這些內容,教導學生用法律解決問題的sop(標準流程),最好開模擬案例深化學生印象,也能增強學生的經驗和社會生存能力,不再是那種死記硬背未來不太可能給學生實際幫助的文條。
還有對於普羅大衆,開展法制教育公衆活動,招募志願者發放法制教育小冊子,在公衆媒體上進行宣傳和介紹,都是比較好的辦法,但也絕對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的事情。
齊一鳴想到這裡,不由慨嘆:“即便紅警基地給了國家強壯的肌肉保護自己,但內裡的各種毛病還是存在,一二十年內解決都是不樂觀的事情。”
任重道遠自然不能阻擋齊一鳴執着的心,收拾一下心情,他更堅定要推進這些計劃的加速和大力實施。
就在這個時候,數輛警車拉着喇叭嗚啦嗚啦的過來了,上面跳下來一些警容都不怎麼整潔的公安,之前受了氣的那個許老虎居然也身在其中,站在一個腆着大肚子,留着板寸的胖警官的身邊。
“就是你聚衆鬥毆,暴力抗法是不是?嘿嘿,你膽子還不小,真敢留在這裡啊,走吧,跟我們走一趟吧!”胖警官油光滿面地走了上來,一雙賊眼還在江華燕的身上流連了一下。
“都抓走都抓走,我看都是犯罪分子!”胖警官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沒離開過江華燕,不知道打着怎樣的歪主意。
齊一鳴心中恚怒,但並沒有直接表現出來,他盯着那個胖警官道:“警察同志,你要抓我們,逮捕令在哪?我們犯罪了的證據在哪?”
胖警官臉上一紅,沒想到遇上一個懂行的,他瞪回齊一鳴道:“嘿,你還多事,文件上的事情回頭補上就好,放跑了你那說不定就是危害社會了,你還要什麼證據,我們這裡就有人證說明你犯罪了。”
許老虎跳出來拍拍胸脯喊道:“沒錯沒錯,我就是人證。”
齊一鳴搖搖頭道:“那我是犯了哪條法律了?”
胖警官一時還真沒想起來,還是許老虎給他補上了:“你們是妨礙公務罪,還有擾亂社會治安罪。”
齊一鳴笑了,道:“擾亂社會治安這個先不提,單說這個妨害公務罪,首先法律裡規定被危害的客體是國家公職人員、人民代表和一定條件下的紅十字會工作人員,你們剛纔派來找茬的那些,基本上都不是公職人員,又從何談起?”
許老虎大聲道:“我難道就不是鎮政府的人了嗎?”
“好吧,法律中還有規定,阻礙非國家機關工作人員從事某種活動的,或者雖是國家機關工作人員,但其執行的不是職務活動,或者其活動不是依法正在進行的職務範圍的活動,均不構成本罪。
你許老虎是什麼職務,來剷平當地鄉民的果園是你的職務活動?非法侵害公民合法財產什麼時候也是依法辦理的職務活動了?呵呵,這位警察同志,你旁邊的這人破壞了別人家的果園,罪證確鑿,你是不是也依法把他給逮捕了啊?”
胖警官發覺面前這人不是善茬,他和許老虎兩個要論真的懂法律、懂政策那比得了好些法律和政策都是齊一鳴經手拍板的上層人物,胖警官惱羞成怒道:“艹,別跟這龜兒子廢話,銬起來,銬起來,帶回局裡,回頭好好消遣他!”
許老虎拍着手附和道:“沒錯沒錯,讓他知道知道法律威嚴!”
幾個警察走上前準備拿人,不過看着那幾個五大三粗的保鏢還是眼皮子直跳,動作輕緩地像是演話劇一樣。
就在這時候,一個保鏢從兜裡掏出來一個小本,一下子抵在了一個警員的腦門上。
“中央……中央`保`衛`局?”警員看着那徽章下面幾個字,斷斷續續地念出來。就算是再地方的人,也知道這個編制的存在,而且這個編制基本上他們終其一生也見不到一次,可是見到一次就知道那是絕對需要巴結而惹不起的角色。
胖警官一聽那五個字,腦門子上汗刷的一下就出來了,他結巴地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撲克臉黑墨鏡的保鏢冷冷道:“你可以當作是假的,繼續對我們進行暴力行動,不過那個時候我就有正當性將你們直接擊斃當場。”
說罷幾個保鏢變戲法一樣從腰裡摸出手槍、微衝之類的武器,驚得幾個連槍都沒帶的警察們哇哇亂叫起來,更讓胖警官渾身一哆嗦。
“日啊,撞到鐵板了。”國內又不是沒過誰都能帶武器出門,有保衛局的小本兒,還帶着一水的武器,那假的可能性就很小了。只是胖警官很難理解,保衛局什麼時候負責這種看上去乳臭未乾的小年輕的安全工作了,難道是某大佬的公子?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齊一鳴還真的是某大佬的孩子。
齊一鳴笑吟吟地走上前拍了拍胖警官的肩膀,每拍一下,胖警官的臉就變一個顏色,齊一鳴說道:“喂,警察同志,我沒犯法,這是很顯而易見的事情,但你旁邊這位名字都這麼猖狂叫許老虎的這位有沒有犯法就不好說了啊。這麼多證人和證物在,是不是把他也帶去警局詢問詢問啊。”
胖警官早就失去了剛纔的那股猖獗勁兒,咬着牙暗道:“死道友不死貧道,管你姐姐再縣政府上班呢,能比得上這位京裡來的大?”
想罷,胖警官轉過了身,鐵面無私地對許老虎道:“許同志,勞煩你跟我們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