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唯有殺之

那一雙雙閃着幽藍色光芒的眼睛,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顯得十分詭異神秘。

有部份機師已經承受不住這壓力,怪叫起來:“怎麼……會這樣?不是說只有兩百頭的嗎?”聽他們的語氣,已經驚駭到失去戰鬥意志的地步了。臨戰經驗不足很容易體現在此,一旦出現了慌亂的情緒就很難調整。霍加心裡雖然震驚,但是他的腦子已經急轉思考着對己方有利的條件和對己方不利的條件,甚至還想出了好幾種處方案。

但最後他發現:情況是對自己一方大大的不利,而且現在除了開戰之外,根本沒有其他辦法可想!

“吼!!”一千條巨龍同時吼叫的聲音動人心魄,霍加向傑斯和安里加特看去,發現傑斯倒還算好,而安里加特的情況似乎有點不妙。他駕駛的機甲開始產生搖擺,體現在他駕駛者本人身上——那就是他現在的雙手一定是顫抖得厲害!

霍加立刻和他進行通訊:“安里加特!聽到沒有,千萬別慌!現在雖然我們不佔優勢,但是以我們機甲的優越性能,想逃出這片森林還是有機會的,千萬別慌!”

“霍加前輩……”

聽到那顫顫的聲音,霍加沉聲說道:“別擔心,巨龍的飛行能力遠遠比不上機甲,我們要逃的話,它們追不上我們!”說完這句話之後,他的心沉得更加厲害,他不擔心逃不了,而是擔心隊長不下令撤退。他在陪隊待了三年,對那個比斯特副隊長的脾氣十分了解,面對着這種情況恐怕他會選擇死戰,而不是逃跑。

果然,比斯特那絕望瘋狂的聲音傳到了他們的機甲:“兄弟們,上吧!賭上我們軍人的榮耀,我們都要將這羣巨龍拼殺!”

命令一下,沒有人再想到逃跑,紛紛拿出自己的武器衝了上去。

而科納裡本來打算放棄任務,但是看到比斯特已經帶領着部下殺了過去,他怎麼甘心落後!於是科納裡也大吼了一聲,號令全部機甲往前衝!

兩百輛機甲一下子就插入到羣龍亂舞的天空,雙方開始了激烈的交戰。

巨龍身體強壯,皮粗肉厚,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消滅的,即使用激光劍在他們的身上劃上數道,都未必能夠傷及他們的筋肉。如果是用能量炮照着他們的頭部猛轟的話,倒有可能將他們一下子殺死。

但是巨龍的數量實在是太多,密密麻麻的一片,根本不知道先打哪一個好。每一輛機甲都要對付四五頭巨龍,那是相當吃力的。巨龍有着尖銳堅硬的爪子,雖然還不能損傷到機甲的內部,但不小心被拍中一下的話裡面的機師也要受到很大損害的。

特種機師營之所以如此強調身體素質的訓練,就是這個原因。機甲在戰鬥的過程中難免要產生劇烈的撞擊,而處在駕駛艙裡的機師,如果身體稍差一點,很快就熬不住那劇烈的搖晃顫動而暈過去。

不過經受過高強度訓練的特種機師,他們的身體承受劇顫的能力是一般機師的十到二十倍。而且有着強壯健康的身體,他們的反應能力,操作靈敏度都會大大增加,作戰氣勢也遠勝於一般的機甲駕駛者。

老是有人說機甲駕駛是一項技術活,其實這個理論一旦上到戰場就站不住腳跟了。

就比如現在這場戰役,面對着差不多五倍於自己的敵人,這個時候更加考驗的是機師的毅力和抗壓能力。如果不是特種機師營的機師爲執行此次任務,這兩支百人部隊早就潰不成軍。

現在情況已經到了不得不戰的境地,所有的機師都明白害怕也沒有用,唯有鼓起勇氣來戰鬥!

霍加已經轟殺了兩頭巨龍,他右手的能量炮還在一發一發地射個不停,而他的身體也不敢有一丁點的停頓。

剛纔他只是在空中略略滯停了一會兒,左臂就被那些巨龍眼睛射出的怪火粘上了,怎麼甩也甩不滅。還是他旁邊的傑斯夠狠,當機立斷將他那輛機甲的左胳膊卸了下來。

他們三人一直擠在一起相互照應,準確來說是傑斯在照顧霍加和安里加特。無數巨龍層層包圍着,眼睛不斷射出邪火,在如此狹小的操作空間裡,也只有傑斯還能靈活輕鬆地戰鬥。

霍加也支撐不了多久,至於安里加特,他的駕駛技術還有待磨鍊,現在只有全神躲避的份,根本騰不出手來攻擊敵人。

傑斯心中萬分焦急,眼看着那些不畏死的巨龍一批接一批地趕上來,他自保還行,而霍加和安里加特卻頂不住的呀!

現在敵人還沒有分出更大的力量來對付他們,利用這一點空隙,傑斯飛速打量了一下週圍的局勢。

天空中的巨龍越來越多,而機甲的數量正在急劇地減少着。

傑斯心頭一凜,怎麼也想不通己方的機甲部隊怎麼會潰敗得如此之快。那些巨龍數目儘管很多,但是他們進攻的手段無非就是兩樣,一是用大腿上的利爪抓拍,二是用眼睛噴射出藍色的怪火。而對於機甲部隊有威脅的,也就是那些怪異的藍火而已。

以特種機師營那些訓練有素的機師他們的駕駛技術來看,絕對不至於敗得如此之快吧?

他仔細打量着周圍的戰場,終於看出了一點端倪來。

一個紅色的怪影在戰場之上四處穿梭,那個機家好像並沒有使用什麼武器,如果不注意看,很難發現到它的存在。而它每到一個地方,總會有一輛機甲莫名其妙地粉碎爆炸。

傑斯心中震驚: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在他看來,那一抹淡淡的紅色影子比那黑壓壓的一大羣巨龍還要可怕。

他一邊戰鬥,一邊仔細地觀察着,終於被他看清楚了那道紅色是什麼東西。

“機甲?那竟然是一輛機甲?!”

傑斯對自己的駕駛技術也頗爲自負,所以他不敢相信世間竟然那樣靈巧訊速的駕駛技術。要知道在那種超高速的移動速度之下,想控制一輛機甲已經非常困難了,那部機甲的移動速度明顯已經越出了一般機甲的可控制範圍。但是現在那輛紅色的機甲不單單移動快速,其動作竟然也是敏捷異常,動作準確性更勝於以現在速度駕駛的傑斯。

這對於傑斯來說絕對是一個天大的打擊!

“到底是什麼人,怎麼會有這麼精巧的駕駛技術?簡直就像是在控制自己的身體一般。而且……怎麼有機甲能夠如此高速的移動?”現在他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危險,全神貫注地盯着那道紅色影子的移動軌跡。

刻意將那輛機甲的動作放慢了四倍之後,傑斯終於隱隱看清了那部機甲的模樣——居然是一輛人型機甲!

人型機甲……只要是對機甲略有研究的人都知道,這是一種失敗的構架。因爲目前沒有任何系統適合人型機甲的控制和駕駛,這種機甲的不穩定性太大了,以當前的操作系統根本沒有法子控制它。

傑斯心中的震驚難以言表,他絕對不相信自己看到的竟然是一部人型機甲!如果那真的是一部人型機甲的話,這意味着新式機甲時代要到來了,現在所有的全部機甲都要遭受淘汰……

“小心!”

正當他出神的時候,一頭巨龍向他射出了藍火而他卻渾然無覺。幸好這個時候安里加特注意到他的異常,大喊一聲撲了過去。

他將傑斯撞開了,只不過自己那輛機甲的身體卻染上了那難纏的火焰。熊熊的烈焰燃燒起來,熾熱的高溫溶化了機身的大部分。

“啊——”

隨着一聲劇烈的爆炸聲,安里加特的機甲被炸成了碎片。

“小安!”看着身旁同夥那輛爆炸的機甲,那浮在空中的火光將傑斯的眼睛都染紅了。

“我要殺光你們這些畜生!”

傑斯整個人都瘋狂了,不再挨在霍加的身旁,而是像條瘋狗一樣撲了出去。這纔是他的作戰本色,但是今天他的瘋是真瘋,親眼看到一個同夥因爲自己而死亡,他真恨不得毀滅了整個天地,恨不得連自己也毀滅掉!

牙齒咬得嘴脣滴血他也不覺得痛,他現在一心只想將所有的巨龍殺死!

一頭瘋子加入到戰鬥之後,那些巨龍竟然對他產生了畏懼,都不敢靠近到身邊來。但是傑斯可不會那麼容易放過他們的,他現在什麼都不管了,只顧駕駛着機甲向巨龍最密集處插去。

銀又成功幹掉了三輛機甲,浸泡在精神同化系統中,紅蓮機甲就等同於他的身體,操作起來當然靈敏無比。紅蓮是他一手製作出來的機甲,其性能已經遠遠領先與當今所使用的機甲,所以他在機甲與巨龍中來回穿插,一下子就解決了十多輛敵方機甲了。

在這種混亂的戰鬥局面,偷襲是最省事最有效的戰鬥方式,他當然不會笨到出去與敵人面對面作戰。

這樣一來就苦了特種機師營那些機師,許多時候他們都沒有看清楚敵人在哪裡,機身就無緣無故被擊爆了,死得不明不白。

爆炸當然不會是無緣無故的,事實上是銀偷偷從他們的背後發動進攻,相比於那輛“ZV刺血”,這裡的機甲防禦都太低了,被銀一腳就踢爆。紅蓮所產生的戰鬥力與銀的身體強度是成正比的,只要銀的身體質素增加,紅蓮的戰鬥力也會不斷增強。

銀的腿法應用到紅蓮上,其他機甲根本難以抵擋,那比激光劍威力更強大的腿沿一下子就將他們的機身撕成兩半。

“轟轟轟轟……”

一連串的爆炸,銀毫不留情,再次瞬間解決了四輛機甲。

他只選擇科納裡所帶的機甲部隊下手,爲了方便辯認,科納裡所帶領的那一百輛機甲頭上都配上了科納裡隊長的標記,而比斯持所帶領的機甲也有自己的標記。

銀不想誤傷到安里加特他們,於是專門選科納裡那一小隊的機甲下手。由於有他的幫忙,科納裡那邊的機甲很快就被清理乾淨。

而這個時候銀卻看到了一輛藍色機甲瘋了一樣衝進巨龍羣裡面屠殺,他散發出來的氣勢讓旁邊的巨龍都產生了畏懼,情不自禁就作出了避讓,但是那個傢伙竟然渾然不管自己的死活,專往敵人多的地方插去。

銀看到這輛機甲的時候,心中忽然一動。紅蓮眼睛一閃,就這樣定定地浮在空中。

其實是銀在回想起週六那天早晨在訓練場上看到的那輛藍色機甲,不正是現在這輛瘋狂撕殺的傢伙嗎?

那個傢伙想死嗎!

銀回過神來,眼中閃現出一絲殺意。眼看着那個傢伙若無旁人一般四處衝殺,眼看着那個傢伙在瘋狂狀態下保持的精湛駕駛技術,銀的戰鬥慾望被激起,真的很想現在就衝過去將那個傢伙解決掉。

但是他注意到那輛機甲頭上的標記是比斯特副隊長的,也即是說這個傢伙有可能是霍加、傑斯或者是安里加特其中一人。

銀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忍住沒有動手。這個時候他向巨龍族發出了撤退的命令。

看到敵人一點一點地滅亡,那些巨龍鬥得正酣,怎麼肯現在撤退。銀與他們接觸的時間不多,但是從他們的表情已經弄懂了他們不肯撤退的意思。

銀只得再次傳達:“撤退!馬上撤退!敵人的炮兵部隊就要到來,我們不能在這裡消耗掉全部的兵力!”

那些巨龍終於明白了銀的目的,他們也是明曉事理的生物,只得聽從銀的命令,很不甘心地撤退。

“哪裡走!”

看着那些黑色巨龍竟然慢慢往森林深處飛去,傑斯大吼了一聲,駕駛着機甲要追趕。但是這個時候他的眼前出現了一輛紅色的機甲,那輛機甲用冰冷的眼神瞪着他,傑斯只覺得自己被一隻惡魔注視着一般,身體在有一瞬間不能動彈。

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那輛紅色機甲已經消失在森林深處。

“畜生!”傑斯低吼一聲,繼續要追。但是這個時候另一輛機甲卻將他死死拉住。

“傑斯,冷靜一點!你不是那個傢伙的對手,去只是送死而已!”原來霍加也注意到了那輛紅色機甲的存在,當然也看出了它的危險性。

“但是小安他……”一想起之前安里加特爲了他而殞命,傑斯的心就開始滴血,他真恨不得自己馬上死去,換回安里加特那條無辜的性命。

霍加明白傑斯心底的難受,戰場上的生離死別他見得多了,用悲涼的聲音說道:“我們都是軍人,傑斯……冷靜一點。”

“軍人又怎麼樣!”傑斯狠狠地捶擊駕駛盤,將那個金屬盤砸出了一個大凹坑來。

霍加淡淡道:“是軍人就要面對死亡。包括自己的死亡……和同夥的死亡。”

他沒有從傑斯那邊收到回覆,只是聽到隱隱有點抽泣的聲音。霍加默默嘆氣,他早就知道傑斯是個感情用事的人,實際上他覺得傑斯不太適合當軍人。因爲這個人感情太豐富了,有時候衝動起來可以連軍令都不聽,不聽命令的士兵當然不會是一個好兵。

過了一會兒,霍加纔開口道:“回去吧,傑斯。任務失敗了。”他的機甲現在只剩下單臂,正好拖着傑斯的機甲往回飛行。

沒有人敢在這個地獄一般的戰場多待一會,很多機師的處女戰就是以這樣恐怖的方式結束。他們雖然還活着,但是心頭已經蒙上了死亡的陰影。這一批機師暫時已經不適合再出任務,唯有等他們心中的恐懼慢慢平伏下來,才能繼續進行任務。

空中存活下來的機甲很快就全部撤走,周圍再次恢復了平靜。

看到所有人都走了之後,紅蓮才慢慢地從森林中鑽出來。

“嗞……”駕駛艙冒出一陣白色水霧,只穿着一身輕薄貼身衣服的銀從駕駛艙裡站出來,默默地打量着周圍,嗅聞着空氣中飄蕩的硝煙味道。

這就是戰場的氣味……從來都是在宇宙作戰的他還是第一次聞到戰場的氣味,只是這股味道並不是想像中這麼好聞。銀默默閉上眼睛,他知道這隻能算是一個序曲,真正的戰鬥還沒有開始呢。

“啊……”

忽然聽到紅蓮下面傳來一聲叫呼,銀眼睛暴睜,死死地盯着下面的黑色領域。只不過下面暗無光線,連紅蓮機身散發出來的紅光都被一點一點地吸收,他根本什麼都沒有看到。

幸好下面那個人可能因爲太過慌張,急着逃跑,腳下弄出了不少動靜。如果他就這樣默默待着不動銀也拿他沒折,不過像他那樣慌亂奔跑,銀一下子就憑聽覺判斷好他的位置。

銀嗖嗖兩下便從紅蓮機身跳了下來,順着那聲音的指引追過去。他腳力非凡,黑暗中那個人根本來不及逃跑,他才走了三步就被銀一把捉住了胳膊。

銀反手一甩,將那個人的身體重重拍在紅蓮的腳上,藉着紅蓮機身散發出來的光線,銀終於看清楚了那個人的面孔。

“安……安里加特,怎麼是你?”

安里加特痛苦地支撐起身體,畏懼地盯着銀:“我果然沒有看花眼,真的是你!銀,我怎麼也想不到這輛紅色機甲的駕駛者居然是你!”

原來安里加特在自己的機甲燃着了、快要爆炸的瞬間,果斷地將駕駛艙發射出去。所以他的機甲雖然爆炸了,但是他的人還沒有死。

從高空掉下來之後,他的左腿受到了重傷,行動有點不放便,於是便待在了原地沒有離開。他以爲這一次要全隊覆滅了,但是想不到敵人居然會在最後關頭撤退,而讓一部分機甲存活下來。

他心裡爲這些同夥暗幸,正打算離開的時候,卻看到不遠處那輛神秘的紅色機甲出現。戰場上安里加特也注意到了那輛“紅影殺手”的存在,只是不能分神去關注而已。

現在他遠遠看到那輛機甲停下來,而它的駕駛者居然從駕駛艙上走出來,直直地站在機甲肩上。

安里加特心中產生了難以抑制的好奇,他極想看看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居然能夠將機甲的力量發揮到那種境地。在這股好奇的驅動之下,他忍住腿部傳來的疼痛,冒着被發現的危險悄悄接近。

而當他終於看清楚上面那個人的面孔時,一時忍不住便發出了一聲驚叫。意識到敗事之後他便慌亂地想逃跑,別說他現在還有一條腿受傷,就算他身上毫無損傷,這樣貿然逃跑也是跑不過銀的。

最後銀還是將安里加特捉住,但是他絕對想不到這個知道了他真面目的人竟然是自己的舍友!

怎麼辦?

銀心頭矛盾得很,現在他只有將安里加特殺掉,這是最保險的方法,也是唯一的辦法。

一旦放過了他,自己的身份敗露不說,更會累及到天狐族人,累及到他的父親……他也就再也無法在海倫星上進行任務了,只有被迫返回到星際太空去。

殺!安里加特的生死關係重大,銀知道現在只能將安里加特殺死。

銀板着霜寒的臉走過去,而安里加特畏懼地後退,但是他退無可退,堵在他身後的是紅蓮。

感受到銀的殺意,安里加特顫聲問道:“銀……銀……你要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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