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悲傷主題

換好衣服,從更衣室中出來之後,銀側頭對身旁的雨說道:“真抱歉,沒有能夠幫助你拿到冠軍。”

雨哼了一聲,擡頭望天,說道:“那最後的一球……你是故意打飛的吧?”她呆呆地望着天空,似乎還在想像着那最後一球的速度以及彈飛出去的高度。

聽到她這麼說,銀只是淡淡一笑,沒有說話。

雨繼續道:“如果那球沒有高飛出去,而是打在人牆之上,起碼會有三四名球員當場重傷。而且以那種球速,撞了四五名球員之後,那個1號強化人門將還是不能將球截下來。這個球若是對準龍門直射,那會是一個必進球!”她終於將頭低了下來,凝視着銀道:“這種程度的腳力已經更甚於一名強化特種兵了!說,你到底是什麼人?”

銀本來不想理她的,但是發現這個女孩說話間自帶一種特殊的威嚴,讓他不由自主地張嘴回答:“我只是學校裡面一名普普通通的學生而已。”

雨也是明白之人,她現在也不急着知道銀的真實身份,反正她想知道總有辦法的。於是她隨即換出了一副笑眯眯的臉容道:“那麼……告訴我你的名字總可以吧,謎之美少女?”

銀臉龐微微有點發紅,剛纔離開足球場的時候他也不是沒有聽到那些觀衆在狂呼着什麼,不過他已經習慣了,倒也不覺什麼。

但是現在被雨這樣暖昧地叫出來,他還是覺得有點尷尬。畢竟事情的起因就是他以女生的身份混在女休息室裡結果卻看了別人的祼體,一想起這件事情銀還是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怎麼,連名字也不能告訴別人嗎?你也太神秘了吧?”雨不滿地撇了他一眼。

“銀。”

他已經不願和這個女孩糾纏下去了,敏感的他意識到,如果和這個女孩呆在一起,源源不斷的麻煩將接踵而來。所以將名字說出之後,他轉身就走。

“慢着!”看來那個女孩子還是沒有放過他的意思。

“又怎麼了,雖然我沒有幫你拿到最後的總冠軍,但是我已經替你上場比賽,現在我們之間已經兩清了!”銀已經有點惱火。

雨卻是一點都不吃他一手,眼睛瞪得比他還大,聲音比他叫得更響:“你這麼生氣幹什麼!我又不是想叫你做什麼,只是想請你吃頓飯而已!”

“免了。”本來有人請吃飯銀是來者不拒的,但是這個女孩,他的潛意識告訴他,還是少點與她接觸爲妙,越少越好。

雨大叫了起來:“不能免!有人幫助了我,我請他吃頓飯表達一下感謝,這有什麼錯!你再拒絕,就是損傷了我的原則,損傷了我的尊嚴!我跟你沒完!告訴你,我母親與中央新聞聯播臺的臺長是姐妹,如果你不想讓全世界人都知道有那麼一個喜歡裝女人去偷窺別人換衣服的色狼,那你就乖乖的答應下來!”

呃……

雖然銀早就有了覺悟,想主動避開這個女孩,但想不到還是太遲了。

他心裡默默告訴自己:就陪她吃一頓飯去吧,而吃完那頓飯之後,什麼糾葛都沒有了……

“好好好,大小姐,總之吃完這頓飯之後,我們之間是徹徹底底地兩清了!”想到今天中午與卡琳之約,銀補充了一句:“不過今天中午可不行,我已經約了人了,下午吧!”

剛纔還憤憤平平的雨,立刻很“哥們”地湊上來用肘子頂了頂銀的胸口,似笑非笑道:“哦,原來約了女朋友呀,小色狼蠻花心的嘛!”

銀哭笑不得:我跟你很熟嗎?

女人八卦起來真的沒頭沒邊,隨便說約了人就能想到那方面去。銀不想和她繼續浪費口水,丟下了一個時間一個地點之後,便逃跑了。

終於擺脫了那個女孩之後,銀大吁了一口氣。看了看時間,完,原來已經到了吃飯時間!看來又得挨一翻指責了。

果然,趕到飯堂之後,卡琳發現了他,氣沖沖地走過來,用一副大姐姐的模樣將銀教訓了一番。無非就是什麼做人要守時,做人要厚道之類的。

還好卡琳的心坎兒軟,根本不堪一擊。當銀擺出一副知錯而愧疚的表情時,卡琳馬上就原諒了他。

吃飯的時候,銀隨便和卡琳聊了幾句,發現卡琳脫口不離“機甲”二字,看來情緒還處在興奮之中。其中她談得最多的自然就是那輛兩分鐘解決戰鬥的“ZV刺血”了。

聽着聽着,銀心頭感到不是滋味,譏嘲了一句道:“聽說那個大傢伙的駕駛者是個王子耶,不知道美麗可愛、善良迷人的卡琳小姐有沒有興趣?嗯?”

“找死!”一塊牛肉塊飛了過來。

銀張嘴一接,砸了砸嘴,懶懶道:“不過也是哦,人家是王子,怎麼會喜歡像你這樣的暴力女呢?”

“我看你是找打了!”卡琳惡狠狠地撲了過來。

銀開始誇張地大呼小叫:“打架啦!死人啦!”

發現衆多目光嗖嗖地投過來,卡琳一陣心慌,畏畏縮縮地往銀的懷裡靠去。銀哈哈大笑,跟卡琳相處了這麼多年,他當然知道卡琳的缺點了。這個女孩臉皮兒最薄,害怕成爲大家的焦點。而且她在一般人面前都是乖乖女模樣,只有對着銀她纔敢囂張一些。所以想整她,銀還是很有辦法的。

看到她這麼可憐兮兮地躲在自己的身側,銀也不好意思捉弄她了,伸手輕輕地摟住她的肩膀……

卡琳擡頭瞪了銀一眼,那張臉早就紅得像個熟透的果子似的。

……

……

“喂,是萊特中將嗎?”

“嗯,你是……”

“大宇。”

“啊,是院座!不知道您有什麼吩咐?”

“是的,我想推薦一個人去你們007軍團,特種機師營。”

“這個當然沒有問題,只要是院座推薦的人,我們當然無限歡迎啊!”

“先不急着說,我會讓你們看到他的實力的,你們覺得滿意再決定要不要人吧。嘟~~~”

電話那頭已經掛斷了,萊特中將放下電話,嘆了嘆氣:“滿意……我們豈敢不滿意。”這番話裡飽含着難言苦楚,想到近幾年自己部隊的發展情況,萊特中將只有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心裡默默地想:現在你們怎麼搞都好,不過到了戰爭暴發的時候你們就會知道一支不團結的軍隊所能凝聚的戰鬥力還能剩下多少……

軍隊最高指揮官大宇院座與當今皇室的暗鬥已經慢慢冒出了苗頭,一些對政治敏感的官員已經意識到一場大風波將要來臨。由於地域接近的關係,萊特中將的007軍團一直都是充當着皇城護衛軍的職責。最近這一年來,皇室方面不斷向他的部隊安插一些親信人員,讓他們慢慢執管一部分的軍權,比如當個小營長,當個小隊長什麼的。雖然比起萊特中將這個名銜來說,那些還遠遠不夠響亮,不過萊特知道,真正戰爭起來的時候,那部分人才是掌握着軍隊實權的人物。大宇院座當然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他向部隊安插的人員也有不少,隱隱與皇室有了分庭抗禮之勢。

由於萊特中將一直不肯向任何一方作出表態,所以他始終是兩股勢力時而壓擠,時而拉扯的對象,最近一年來,他實在是蒼老了不少。看着現在自己的軍團正在一點一點地分裂,他真的感到非常心痛。他也知道這就是政治,海倫星已經平靜了百餘年,路途不可能會一直平坦,該有的風雨還是會出現的。

……

……

現在已經是晚上七點十五分鐘,銀在學校門外已經等了十多分鐘了。本來遲到是他的習慣,但是想不到,那個叫雨的女孩居然比他更遲!他接觸的女性比較少,還以爲天下所有的女人都像卡琳那麼守時呢。

七點二十分,那個女孩終於迤迤出現。哇,真可惡,明明是她嚷嚷着什麼傷了原則傷了自尊,這樣銀才答應陪她出來吃頓飯的,想不到她本人竟然遲到了二十分鐘!

但是等她走近了之後,銀忘了生氣,而是有點傻了眼。因爲眼前那個女孩的打扮實在讓他心臟受不了,上身只套着兩塊薄薄的布片,下身穿的是一條短到大腿根的牛仔褲,再戴一副淡黑色的墨鏡,頭上則是歪歪地蓋着一頂鴨嘴帽,整個人看上去就像一個女流氓一樣。

如果她這種打扮膽敢出現在007軍校裡面,那是絕對要拉出去槍斃的!

銀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你……你搞什麼嘛!”

雨推了推眼鏡,酷酷道:“出來玩,當然要穿得輕鬆一點啊!切,哪像你,穿得像個老正經!”

“我本來就很正經。”

“算了吧,小色鬼!”

“呃,去哪裡吃飯,由你決定吧!不要再浪費時間了,趕緊吃完我也好走。”銀打算還是早點將她打發掉,不然麻煩還是不斷地惹上身。

雨神神秘秘地笑了笑,向銀招了招手:“來,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

過了不久之後,他們倆人出現在一處裝潢很有特色和風格的大建築面前。大招牌上龍飛鳳舞寫着幾個字“動漫迷俱樂部”!

銀很不滿意地叫道:“你不是要帶我去吃飯的嗎,怎麼將我帶到這種地方來!告訴你,我不看動漫,那是小孩子看的玩藝!”

雨瞪了他一眼道:“你真是個土包子,進去吧!裡面有主題飯店,你想吃什麼都有!還有我再告訴你一句,動漫可不是小孩纔看的玩藝意哦!”

本來銀還是有點不情不願的,但是雨已經拉着他往裡闖,並且親切地跟門口前一個穿裝打扮怪里怪氣的傢伙打招呼。那個傢伙像死了爹一樣的弔喪着臉,看到了雨之後也只是微微地點了點頭:“小雨,你來了。”

銀還從來沒有見過態度惡劣成這樣的待應生,不過聽他的語氣,看來這個叫雨的女孩應該是個常客了。

待應生從口袋裡拿出兩個小東西,交給了雨,又拿出兩個一模一樣的交給銀。

銀看了看手掌中那滴水狀的兩個東西,不解地問:“這是什麼東西?”

待應生哭喪着臉回答:“淚垂。”說完之後,他還指了指自己的臉,果然,他的眼睛下方就貼着兩顆閃閃發光的滴水狀小東西,看上去就像一滴眼淚一樣。

銀心裡還在納悶着爲什麼要貼這種無聊的東西,轉頭看時,發現雨已經將淚垂貼上了。

“今晚的主題是悲哀。來,我幫你貼上。”雨幽幽地說着,有氣無力的聲音裡透出一股愴涼悲意。

哈?竟然這麼快就進入主題了……

被逼貼上了淚垂之後,那待應生才放他們兩人進去。“祝你們今晚玩得傷心一些……”

終於進入了裡面,周圍的燈光顯得十分暈暗,這裡擠滿了垂頭喪氣的男男女女,彷彿每個人都是世界的棄兒,都有着數之不清的悲哀。他們裝着古古怪怪的衣服,雨告訴銀,那叫做動漫人物COSPLAY,由於今天的主題是悲哀,所以大家COSPLAY的對像不是一些悲情的角色,就是一些陰沉的傢伙。

受到了這種詭異氣氛的感染,銀想開心也開心不起來,心頭蒙上了壓抑的情緒。他真搞不懂爲什麼雨要將他帶到這種地方來。

這旁邊果然有飯店,都是露天的包廂,可以看到外面來來往往的人羣,也可以看到前面那個燈光閃爍的舞臺。

雨將菜單拿給銀,點好了菜之後,她卻叫銀自己一個人在這裡吃,自己卻不知道跑到什麼地方去了。在這種壓抑的氣氛裡面,銀自己悶頭吃飯頗感無味,不過也罷了,吃完趕緊走,離那個女孩遠遠的就了事!

過了幾分鐘之後,除了舞臺上的燈光,其他所有的燈光忽然都暗了下來,一個黑色的人影出現在上面,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默默地凝望着上面的那個人影。

“今晚的主題是悲哀……”這是她說的第一句話,說完這句話之後,一束燈光打在她的身上,大家終於看清楚了她的模樣。

銀當然也看到了,差點就將嘴裡的東西全噴出來。因爲站在上面的那個傢伙,赫然就是雨!

“每個人都有自己心頭的悲哀,每個人都經受過悲哀,所以今天的主題是個大衆主題……我們壓抑悲傷,發泄悲傷,更多的是逃避悲傷……那麼今天,就讓我們一起來面對它吧,讓我們自己看清楚自己的內心!看清楚我們悲傷的模樣!音樂!”

隨着她的手臂高高揚起,場上優揚的音樂開始奏響。銀愣愣地着上臺上那個縱情高歌的女孩,想不到她竟然有如此美妙的嗓子。

那略帶沙啞的音調非常容易觸動人心,下面的人隨着音樂與歌聲開始跳起舞來。傷感的旋律,沉重的舞步,蒼白孤獨的青春……

人們瘋狂地跳,瘋狂地哭叫!有些人則開始癡癡地喃喃自語,開始將那些掩藏起來的灰色記憶再抄出來,現在不去勇敢地面對,年深日久,這份悲哀只會沉重的法碼,一點一點增加心靈的負擔。

甚至連銀,都開始在腦子裡回想那些他一直小心翼翼保存起來的往事……

一陣啕哭打斷了他的思索,臺上的女孩跪倒在地,捶地大哭:“哥哥……哥哥……你不能繼續再這樣下去了……哥哥你不能不管我,我是你的妹呀……”

看到上面那個嬌小無助、一顫一顫哭泣着的身影,銀的眼角不由來也感到一陣溼潤。每個人都有每個人心頭的悲傷,無論是表面看上去多麼陽光的女孩,她都免不了受到悲哀的折磨。

“哥哥……”

……

終於出走了那個悲哀主題俱樂部,敬業的待應生揮淚告別:“別了,我的朋友們!”

呼吸着外在的空氣,銀終於覺得心情好了一點。他與雨齊肩而走,一路都保持着沉默,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夜風吹得人心涼。

走了一會,銀轉頭說道:“我送你回家吧。”

雨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幽幽說道:“銀,你能不能再幫我一個忙,我不勉強你,你願意幫就幫。”

本來銀已經抱定決心,就算她說自己的老子老母是當今的國王皇后,就算她要將那件“僞娘色狼事件”鬧到全宇宙都知道,他都決定不再受她的威脅了。但是這一次她沒有用威脅的語氣,只是這樣淡淡地哀求,卻反而使到銀不知道如何拒絕。

“你說說,看我能不能幫忙。”

“我想要你替我哥去參加學校的機戰大賽。他……其實他已經病得快不行了,必須馬上進入醫院接受治療,但是他爲了個人榮耀,是絕對不肯放棄最後的一場總決賽的。醫生說了,他再這樣下去,絕對會沒命呢!我……我只有這麼一個哥哥,他要是死了,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說着說着,雨已經泣不成聲了。

“即使我肯替他出賽,也不知道他願不願意。”銀看到她那種樣子,感到十分不忍心。

雨連連點頭:“他一定會願意的!只要你肯努力去幫他拿到好名次,讓別人不要以爲他是畏懼逃避,那就可以了。”

銀沉思了好一會之後纔回答:“行,……我會努力,不過我不保證能拿到什麼好名次。”

雨又一連通的點頭:“嗯嗯,只要努力就行,只要讓全校人看到我哥哥的努力勇敢,那比任何名次都重要!”

“呃……好吧。”

“銀,你真是個好人!”

居然連“好人卡”都使出來了,銀想不幫忙也不行。

他呵呵傻笑:“哦,是嗎。”

女孩緊緊地將銀的手握住,雙眸盯着他的臉。從來沒有被女孩用這種眼神注視過,銀不禁覺得一陣緊張。

還好那個女孩很快就鬆開了手,像只小蝴蝶一樣奔走了。走得遠遠地她纔回過頭來叫道:“銀,本小姐特別允許你以後叫我‘小雨’!”

“小雨……還特別允許呢,真是個古怪的女孩……”看到那個女孩子消失在街的另一頭,銀才轉身離開。走了兩步之後,他才忽然驚醒,頓時覺得背脊一冷:“糟了……那豈不是又惹麻煩上身了?”

“……這是最後一次,絕對是最後一次!以後無論如何都要與那傢伙斷絕來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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