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的天空又開始飄下雪花，馮茂走上未曾踐踏過的雪地。腳下的每一個冰晶都承受着微弱的重力，根本沒有出現任何崩塌的跡象。
不管嘗試多少次，馮茂都覺得沒有厭倦。別說巨大如樹葉，甚至微小如雪花也不存在兩片完全一樣結晶狀態。這個世界上從來不存在相同的東西，但是更微觀的世界中，每一個原子和分子卻以相同的形態存在着。
藉助元嬰狀態，馮茂將自己觀測的投影放到最大程度。至少元嬰修士們並沒有看到原子結構的實力。所有觀察都得借用各種模擬出來的‘設備’。很快，一片雪花在馮茂的觀測中變得越來越巨大，最後幾乎成了一座巍峨的山峰。山峰並非平坦，水分子混合了空氣中PM2.5，PM0.25，PM0.025等大小的雜質形成一道道附着在冰山上的鋸齒狀花紋，凝結成一塊塊水晶鏃般的奇妙結構。看上去充滿了某種神聖建築的感覺。
除了這些結晶，水分子也凝結成了一道道痕跡，如同山泉、大河、洪水、大海被同時凍結的模樣。凍結的水面上涌起的水花都能清晰可見。在凍結的水中還有些圓潤的凸起，配合作爲凝結核心的那些PM0.0025的灰塵顆粒，塑造出無數的造型。隨意看去，還能看到類似人、獸、鳥等形狀的東西，統統凝結在結晶形成的那一瞬。好像是亙古過往時就存在的不滅雕塑。
光在這個雪花大小的世界反射出奇妙的色彩，讓這個世界更增加了恢弘的光景。馮茂暫時停下繼續擴大觀察倍數，停留在這個階段。一片在凡人眼中幾乎看不清楚的雪花卻擁有最宏偉山峰都無法顯示的氣魄與細節。真的是令人無比感嘆。
馮茂想起孔雀王朝的創始人釋迦閣下曾經說過須彌山的故事，這座被稱爲須彌山的世界周圍有鹹海環繞，海上有四大部洲和八小部洲。須彌山由金、銀、琉璃、水晶四寶構成，高84000由旬（1由旬可能約13公里，即110萬公里），山頂爲帝釋天，四面山腰是四天王天。
然而這座須彌山卻藏在一個芥子大小的空間中，一個芥子直徑大概就是1毫米，與一片雪花的大小差不多，卻容納了整個世界。這也是很多小說中擁有超空間容納的‘芥子環’的典故來歷。
馮茂並不認爲真存在這樣的玩意，親眼看着如此恢弘的雪花的構造，馮茂覺得當年釋迦閣下所說的須彌芥子大概就是他看到馮茂此時看到的細微世界之後的感嘆吧。
感嘆片刻，馮茂繼續擴大觀測倍數，浩瀚的雪花世界越來越宏偉的同時也越來越淡薄，好像是一個存在又不存在的世界幻想。隨着觀測的深入，這個世界最終消失在一片無窮盡的昏暗之中。到了最後，馮茂連光都看不到。周圍的一切除了無法穿透的‘虛空存在’之外什麼都沒有。
那種抗拒是真實存在的，無論馮茂怎麼努力，都無法看到什麼，卻被強大的力量阻擋住。所謂‘位面’或者‘晶壁’的感覺大概就是這樣吧。馮茂再次感嘆。存在本身就是存在，觸手可及，卻無法觸及。可以感受，卻無法瞭解。就在自己面前卻無能爲力。
馮茂想調用靈氣對這種程度的空間進行探測，本就因爲極限使用的靈氣更是加速消耗。便是如此消耗量，馮茂依舊沒辦法施展出微觀世界尺寸的靈氣。隨着身體的負擔越來越重。馮茂不得不退出探測。就見黑暗消退，光明重現。宏偉的雪花世界也在光明中再次浮現出浩瀚的身影，這浩瀚也越來越小，最終恢復到一個芥子大小的尺寸。在馮茂眼前顯示出來的是更加宏偉的現實世界。
僅僅是不到一分鐘的觀測，足以把長寬高都超過十米的巨石化作齏粉的靈氣就消耗殆盡。剩餘的靈氣差點不足以馮茂維持踏雪無痕的狀態。站在雪地上吐納片刻，與靈丹一樣擁有九孔七竅的元嬰迅速恢復着靈氣。
遠處傳來腳步聲，馮茂扭頭看去。就見白袍的侄孫女洛麗亞·艾比士正踏雪而來，在身後留下一溜腳印。少女走到馮茂面前，躬身行禮，然後說道：“閣下，能和我說說丹鼎流的知識麼？”
想起白袍的告誡，馮茂搖搖頭，“你現在不需要去理解丹鼎流，你要做的是靜下心，讓你能夠接受靈丹。”
洛麗亞輕輕咬着嘴脣，想了片刻才說道：“說點什麼都好，我實在是靜不下心。也不怕您笑話，我對於未知有很強的恐懼。”
誰不怕呢……馮茂覺得深有同感。忍不住說道：“便是如此，我也沒辦法講述丹鼎流的事情。你若是有興趣，我講講如何製造出一個球體吧。”
“好的。”洛麗亞點頭表示贊同。
馮茂選這個話題，除了對洛麗亞有些同情之外，也是因爲製作靈丹是由馮茂來完成。正好通過講述再理順一下思路。向前指了指，馮茂率先邁步，洛麗亞與馮茂並肩在雪地上走了起來。
“洛麗亞小姐，你覺得該怎麼製造一個完美的球體？”
“用模具？還是用切削加工？”洛麗亞隨口回答。
“不。用數學。”馮茂講出了自己的答案：“洛麗亞小姐，一個十二面體是球體麼？”
洛麗亞搖搖頭。
“若是一個一千兩百面體呢？像不像球體。”
洛麗亞微微皺眉，想了一陣後不自信的搖搖頭。
“要是個一千兩百萬面體呢？”馮茂繼續問。同時隨手抓起一團雪，捏成一個靈丹大小的球體，“這麼大的物體，擁有一千兩百萬個均等的面。你能看出這是一個多面體麼？”
“……可多面體還是多面體，並非球體。那些面再小，也不是弧形。”
馮茂笑道：“我做過對比實驗，先直接製作出一個球體，再根據我說的方法制作出一個上千萬面的多面體。結果是這種多面體的光滑度與完整度遠勝直接製作出的球體。”
“真的？”洛麗亞很是訝異。想了一陣又問道：“閣下是用這種辦法來給我製作靈丹麼？”
“我製作的靈丹模型就是利用方纔說的辦法，只要面夠多夠小，就可以無限接近球體。之後將靈丹的丹胚注入這個空間，之後再覆蓋外膜。我最初以爲外膜會呈現多面體形狀，沒想到外膜居然會自動因爲表面張力呈現曲面，反倒能製作出相當完美的球體。那些直接一次製作出球體的方法做出來的反倒是一種不怎麼規則的橢圓體。即便肉眼看不出來，橢圓還是橢圓。”
“上千萬個面，這需要消耗極大力量。閣下辛苦了。”
聽了這麼體貼的話，馮茂有點訝異。自己的傻徒弟們頂多會道謝，可說不出這樣充滿了數學基礎的內容。馮茂大度的答道：“既然是艾比士閣下的請託，辛苦什麼的不在我考慮之內。”
洛麗亞低頭又走了一陣，停下腳步，擡起頭看向馮茂：“閣下，聽到你們爲我這麼費心，我不害怕了。我相信你們一定做了最完備的努力。我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
這回答令馮茂更驚訝了，感受着洛麗亞因爲安心而生出的那種對身體大有好處的鎮定感覺，馮茂都有些嫉妒了。這樣的認知水平可遠不是自己的傻徒弟們能達到的程度。而且自己最初還真不是考慮到這樣的結果而說起這個話題，卻沒想到居然起到了效果。
馮茂只能說道：“既然有這樣的想法，就回去調理心境吧。後天……24個小時之後就要開始了。”
洛麗亞再次行禮，邁着輕快的腳步向着莊園的宅子方向去了。馮茂心中很不是味道。人家這孩子到底是怎麼養出來的，真讓人放心。自己的那兩個兔崽子怎麼就是比不上呢。難道是因爲自己這老師本來就性格扭曲，所以把她們帶壞了？
24四個小時之後，午夜子時，手術開始了。洛麗亞丹田位置本就有一顆靈丹，新的靈丹沒有安放在丹田位置，而是植入在膻中穴。陰陽教派認爲人體有上丹田，中丹田，下丹田。三處都位於人體中分線的黃金分割線上。丹田本意是種植靈丹的肥沃之地，丹鼎派更是在這個理論體系上建成了靈丹植入位置。
洛麗亞·艾比士現在擁有了三品靈丹，這種程度的靈丹都放在下丹田。中丹田又稱爲膻中穴，位於人類兩個**中間。四轉金丹到六轉金丹都要植入在這裡。
更高階的靈丹要置於上丹田。上丹田爲督脈印堂之處，又稱‘泥丸宮’，馮茂覺得這個位置應該是松果體所在的位置。不少生物進化分析認爲這個位置是生物曾經擁有的第三隻眼睛的視覺系統退化的存留，素來被認爲是開天眼的位置。
因爲上丹田位於大腦之中，不能靠手術強行植入，而是需要丹鼎流修士吞服七轉金丹到九轉金丹之後，用自己的靈氣將金丹運輸到這個位置。雖然那個級別的丹鼎流修士已經實力強大，這麼做依舊極爲兇險。所謂‘一粒金丹吞入腹，方知我命不由天’，這個級別的金丹一旦真正吞服之後成功轉化，自然是會實力大增，成爲強大修士。然而自己選擇之下的生死完全靠自己的實力達成。
丹胚自然是用馮茂所說的方法完成，實實在在的完成了1200萬個面的多面體。洛麗亞·艾比士的幹細胞注入靈丹之後，馮茂吞下一瓶藥水，催動靈氣在靈丹外製作了一個每行都有一萬個點的三維矩陣。
一萬億的計算量**器般消耗着馮茂澎湃的靈氣，馮茂再吞下一包少陰太陽的藥粉，把靈氣全部注入玉質外殼。精純的靈氣快速擴散。計算量再次瘋狂的消耗着靈氣。每個矩陣的點處都是一個方程式，根據靈氣擴散速度做出計算。靈氣擴散的極快，龐大的計算量甚至都不能跟上實時計算量。
馮茂之前給近萬人製作低級靈丹的時候已經總結出不少經驗公式，這次全給用上。有了這些賭運氣的經驗公式，總算是完成了製作。靈氣與丹胚結合，一顆靈丹完成了。
施展靈氣觀測一下，就見靈丹外層的太陰少陽物質極爲均勻，上面覆蓋着複雜的耶萊教神文。讓玉質外殼內的靈丹古樸神秘之中又有種現代抽象藝術的視覺感官。
只看了零點零幾秒，馮茂就把玉質外殼轉給艾比士家的白袍。白袍也觀察了同樣的時間，手一揮就切開洛麗亞膻中穴外的肌膚，將靈丹送入她體內。洛麗亞完全放鬆身體，任由長輩完成植入步驟。
白袍實力強勁，借種環節非常麻利。這一步完成，就是將連接在丹田處的經絡運行轉移到膻中穴的新靈丹上。雖然洛麗亞還是努力承受，身體卻開始不自覺的微微抽搐起來。手術進行了半個小時，洛麗亞再也忍不住，慘叫聲終於衝破緊咬的牙關，迴響在房間裡。
自己的徒弟以後也逃不了這一步，馮茂一直在盡力觀察。見到這麼快就進入了靈丹反噬的階段，連忙上前幫忙。手指一彈，洛麗亞丹田處就切開一個小口。手掌按在切口上，原本的靈丹已經被吸住。
白袍與馮茂已經練習了好多次，兩人連接起來的幻境中已經出現了兩顆靈丹的模擬圖形，馮茂每切斷一路經絡，都會顯示出來。白袍則快速接過那一路經絡，在新的靈丹上連接上去。在這個過程中，馮茂就得壓制住洛麗亞肉體的反噬。
真的是爲了接種靈丹而製造出一個巨大的問題，然後靠兩名封聖者級別修士的強大力量強行解決問題。
馮茂感覺到洛麗亞自己也沒有單純的被動，而是按照之前的約定，承受着沒連接上的經絡反噬帶來的強烈痛苦同時，還要盡力維持已經連接上的經絡的運行。即便是有了好幾次經驗，洛麗亞依舊痛的渾身顫抖。實在是忍不住的時候，就放聲尖叫。慘烈的叫聲雖然沒能影響馮茂，卻讓屋內的椅子都震動起來。
三人心往一起用，勁往一起使。也不知道多久之後，靈丹終於接種完畢。馮茂閉上眼，在探測的視覺中，就見到洛麗亞的身體中靈氣的強度越來越濃，好像整個人都亮了起來。與之前的狀態相比，明亮了好幾倍。
那些耶萊教的神紋在靈氣衝擊下真的開始運作起來。在此時，原本就因爲修煉而改造過的肉體內，好多經絡血肉骨骼神經等物早就隱隱形成了與神紋對應的形狀。兩相呼應，力量越來越穩，越來越強，最終形成了一個平衡。
原來耶萊教的神紋是這個意思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