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聞鼓鬧劇,皇帝最是心滿意足。
朝廷終於不用給那老婆子發一品誥命的銀子了。
而且,新平侯當年置下的產業,如今也一併劃到了他外甥的名下。
他高高興興的去感謝他的老爹。
“父皇,還是您的手段高,兒子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雖然知道朝堂上的事情,肯定有耳報神給老頭子說過了,但是做兒子的得裝着不知道,有好事要報喜,有壞事要報憂,不好不壞的事,他還得過來,裝裝拿不定主意……
實在沒有事,他一樣要過來,跟老頭子說說,今天誰誰跟那誰誰吵起來,鬍子都吹得老高,要不是他制止的快,說不得他們都得脫靴子來場武鬥。
總之,所有被大臣們稱讚的好事,都是他在父皇的指導下完成。
“您給賈家賞,給的真是太及時了。”
皇帝還興奮着,“程家那羣人看到了,果然就反水了。您是不知道,他們在朝堂上努力給洛兒證明,他是個好孩子,是程家那個老婆子自己腦子不清楚時有多可笑。”
多年鬱氣一朝得解,真是太痛快了。
“父皇,今兒兒子陪您喝一杯,慶祝慶祝!”
太上皇:“……”
他被哄得很高興。
確實啊,賈家的賞,就是他給的。
“多大的事?”
嘴上是這樣說的,但是太上皇的眼中已有笑意,“也值得你慶祝?我看你是想蹭我的好酒喝吧?”
“哈哈哈,還請父皇賞臉!”
皇帝哈哈大笑,學一點小兒子求他時的賴皮樣子。
他發現了,只要兒子沒犯錯,跟他賴皮……,每次他都挺高興的。
“成吧成吧!”
太上皇一副嫌棄又無奈的樣子,“不過只能喝三杯,太醫說了,朕最多隻能喝三杯。”
“哈哈,您要多喝,兒子也不敢給啊!”
遠遠過來的甄太妃看他們父子全都笑呵呵的,心頭雖然異常煩悶,但還是迅速掛上了滿臉的笑,力求加入。
與此同時,各自下衙的大人們,都不由得跟家人八卦今日的登聞鼓鬧劇。
只是讓大人們沒想到的是,程家的八卦,他們一早就開始吃了,登聞鼓那邊,也全沒錯過。
如今只要添上朝堂上的,就算完整了。
但說程家,就不能不說賈家。
別說,這當家人換了,就是不一樣。
賈赦確實混的夠可以的。
這侄女還沒嫁呢,他就敢帶着全家,去幫新平侯偷娘了。
換成旁人家誰敢?
就算當家人敢了,家中其他人也得勸誡。
結果賈家倒好,連出兩個混混的當家人,寧國府賈珍大概把他們家的府衛全都拉過去了。
唉~
也怪不得當初賈老太太不放心,要把榮國府交到她二兒手上。
可惜啊!
賈政更是個扶不起的。
二傻子的名號,如今天下皆知。
“我聽說,連王家那邊,他的親舅子都看不起他?”
“可不是!”
酒館裡,衆人也在議論今天的大事,“那魯家跟當初刺殺寧國府賈珍的刺客有關係,我聽說當天寧國府沈夫人正在生孩子的關鍵時候,聞聽兒子被刺,差點一屍兩命,還是皇后娘娘派去的醫女救命。”
“我也聽說了。”
說話的人眼睛亮亮的,“寧國府人丁不旺,當時算上沈夫人肚裡的孩子,全家上下的主子加一起,也才五個人。”
“怎麼是五個?不是六個嗎?”
“那位敬老爺在道觀,算是出家人了,又怎麼還算寧國府的人。”
“……也是也是。”
“你們說,寧國府跟魯家得有多大的仇?這王家是外人去說和就算了,賈二老爺怎麼也腦子不清楚?不幫着自家人,還去幫他舅子。”
“所以說,他是二傻子呢。”
又有人加入,“我聽說,如今他和他夫人都被罰在祠堂裡跪着呢。”
“活該!”
“哈哈,可不就是活該!”
酒館裡,衆人轟堂大笑。
寧國府祠堂裡,賈政和王氏也終於知道昨兒家裡又幹了什麼。
兩人看着女兒元春,不知道該說啥。
賈政想的是,所有人都去了,就他沒去。
連珠兒都得了太上皇的賞,就他沒有。
而王夫人……
她看着女兒,關注的卻是程家那老婆子。
不知道爲什麼,總感覺女兒在借那程老婆子警示她。
程老婆子被程家所有人背棄,打上腦子不好的標籤,她……
“告訴新平侯,可以把那老太太關好,但是,該給的一定要給足,萬不能讓人再抓到什麼空子。”
王氏道:“這一次,看着是太上皇給賞了,卻也太冒險了,以後……你也管管他。”
新平侯欠他們賈家這麼大的人情,以後女兒的日子,不知道會比她好多少倍。
王氏在心裡一邊替女兒慶幸,一邊又好生失落。
老爺今天已經寫了休致的摺子,頂多半個月,她的誥命就沒了。
大房那邊,人人都有誥命,二房……
王氏好恨賈政的無能。
“還有……”
王氏看了看賈政,“既然你大伯他們都去了,你當時就應該跟我們也說一聲。”
如今二房就珠兒一個得賞,算怎麼回事?
新平侯大概也要看不起岳父岳母了。
“……我若來說了,爹孃,你們能同意嗎?”
元春不知道她爹她娘怎麼就這麼喜歡怪別人,好像不論什麼事,他們都是無辜的,沒有錯,“你們是不會同意的。”
“我是你爹!”
賈政氣得臉色漲紅,“甭管我們同不同意,你和新平侯都該過來跟我們說一聲。”
說不得,他就去了呢。
連珠兒都去了,他……
賈政覺得,只要女兒過來說,他一定會去的。
是女兒,剝奪了他得賞的機會。
剝奪了他在族人面前露臉的機會。
明明是自己的女兒,結果出頭幹事的卻是大哥和東府的侄子……
賈政又氣又羞,“現在來說……”他閉了閉眼,呼呼直喘粗氣,“趕緊走吧,我們已經知道了。”
他真是生了一個好女兒呀!
還有兒子……
兒子自己去了,也沒管他爹孃的死活。
賈政眼前發暈,‘咚’的一下,歪倒在地。
……
寧國府,天香樓上,清風徐徐,沈檸在跟迎春下棋。
“二姐姐要輸了。”
黛玉在旁邊抿着嘴角笑,“二姐姐你乾脆認輸吧!”
因爲一盤棋,急得汗都要出來了,完全沒必要啊!
“大伯孃……”
迎春沮喪,“我是不是真的無路可走了?”
“……也未必!”
沈檸不動聲色的看了看其中的兩個子,“反正在我這裡,你還能殺我一大片。”
啊?
不說黛玉伸了小腦袋,努力看破綻在哪,就是抱了賈玥小朋友的閔梅也忍不住往這邊多瞅瞅。
“來來,都看看,誰要能破解了這局棋……”
沈檸想了一下,笑道:“誰就可以跟老太太似的,在廚房點餐三天。”
啊啊啊?
所有人都興奮起來。
她們如今在凝翠軒讀書,早晨和中午都在這邊吃,廚房李大娘的手藝,那真是絕了。
聽說她能輪着一個月,做不重樣的點心和菜品呢。
一時間,現場除了賈玥‘啊啊’的什麼都不懂,其他人都在冥思苦想破局之法。
“大舅媽,如果這一子下到這裡呢。”
閔梅一手抱着小表妹,一手把一枚黑子,放入了死地。
“不行,這樣不是白送大伯孃好多子嗎?”
迎春反對。
“可是……”黛玉歪着小腦袋,“梅表姐這樣下,雖然送給大舅媽吃了好多,但接下來,我們往這裡再走,就又活了,能反殺大舅媽一大片,而且是她救不及的。”
“就是這樣。”
閔梅看向沈檸,一雙美目灼灼發光,“大舅媽,我這算走對了吧?”
“……恭喜你,對了。”
沈檸笑着點頭,“明兒開始,你可以點你喜歡吃的了。”
“哇,梅表姐,我喜歡吃李大娘做的糖蒸酥酪。”
“梅表姐,我我,我喜歡吃如意糕。”
“快快快,都記下來。”
閔梅抱着小賈玥,跟迎春、探春和小黛玉道:“不能光說點心,李大娘的蜂窩豆腐特別好吃。”
“對對對,還有軟兜長魚。”小黛玉懷念家鄉的名菜了,“那一次李大娘的軟兜長魚也好好吃。”
探春手快,大家說一道,她就記一道。
沈檸眼看一張紙快被她寫完了,忙也加了一道菜,“松子魚米,這道菜我也挺愛的,到時我們一起吃。”
散步過來的賈敏和賈妏聽她這樣說,忍不住笑了,兩人順着樓梯往上,“嫂子,再加我們兩個吧!”
“你們還要到我這裡點餐?”
沈檸一副無語樣子,“老太太那裡什麼沒有?”
“老太太那邊,如今沒您這裡熱鬧。”
“就是!”
一陣風來,天香樓上的歡語,也好像飄到了天上。
賈玥從這個姐姐的手下,轉到那個姑媽的手上,玩得不亦樂乎,反正等到大家散了的時候,她已經累的不用哄就睡着了。
小孩的臉頰肉嘟嘟的,抱着的沈檸忍不住親了一下又一下。
經過了程家的事,賈家以後出嫁的女兒,再不會被人輕易欺負了吧?
還有這小傢伙天天玩得這麼好,怎麼也不會冷心冷情去出家了。
沈檸抱着小女兒回院的時候,完全不知道,此時,不僅王子騰意識到她對賈家的改變起了多大的作用,要把目標放在她身上,就是晉王也反應了過來。
他的錢串子沒了。
號稱西財神的魯鯤來京城一趟,成全了皇帝。
寧夏戰事哪怕只是小勝,他的皇位也穩了。
晉王坐在書房裡,滿目陰沉。
他感覺他們盯錯了目標。
賈敬在道觀,翻不了大浪,但是沈氏卻能實實在在的影響賈家。
尤其賈政倒了以後。
賈赦對幫他分家,幫他奪回榮禧堂的沈氏,大概已經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
賈珍就更不用說了。
還有賈敏……
沈氏接二連三的派人救援,如今的賈敏和林如海,還不知道感念成什麼樣子。
這纔多長時間?
明明她之前半死不活,人人都知是逃不過生產這一關的。
晉王磨了磨牙!
他不在乎賈家。
但他在乎那個位子。
因爲沈氏,他與那個位子越來越遠了。
尤其中午的時候,母妃還讓人傳了那樣的消息過來。
晉王無法甘心。
太子沒了,他纔是離大位最近的那一個。
父皇明明那麼喜歡他,明明就是一時糊塗,才把皇位隨隨便便指給了最不起眼的。
而且晉王知道,他父皇中間後悔了。
父皇要給他機會的。
但如今……
“來人!”
他在桌案上連着敲了三下。
一陣風來,一個暗衛不知從哪出現,他單膝跪地,“主子!”
“找機會……”
晉王道:“讓寧國府沈夫人意外死了。”
什麼?
沈夫人不是內宅婦人嗎?
他們一直乾的是……
暗衛有些呆,不過很快反應過來,“是!”
主子的吩咐,他們這些暗衛只要照着辦就行了。
“記住,不要露出馬腳,她……只能是意外。”
像對賈珍那樣的當街刺殺行爲,那都是蠢貨才能幹得出來的。
他的暗衛出手,從來都只有意外。
晉王覆盤賈家復寵的關鍵,覺得還在賈珍被刺一事上。
他父皇又念起了他所謂的老兄弟。
所以才找個由頭,賞了沈氏一品誥命。
在沈氏那裡,她的一品誥命,大概是得自皇帝。
畢竟賈敬當初在父皇那裡,連寧國府自家的爵位都沒能襲成。
所以,她在幫皇帝。
她一直都在幫皇帝。
晉王好後悔,當初不該聽母妃的釣着元春。
什麼奇貨可居?
把元春推給皇帝,他想再俘獲她的心有多難?
而且皇帝不是傻子。
晉王閉了閉眼,在暗衛無聲退走後,又道:“來人。”
“奴才在!”
吳汝保連忙跑進來。
“去查一下南安郡王對程家的態度。”
程家可是南安郡王罩着的。
如此被賈家打臉,他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吧?
“王爺,那……那新平侯那裡……”
“本王問你新平侯了嗎?”
程洛是什麼東西?
晉王很憤怒。
他是最受寵的王爺,寶丰是什麼?最不受寵的公主。
可就是她,居然還關照了當初同樣不受寵,還差點高燒死了的某人。
當年她若沒有出手,後宮一病死了的人多了,皇位哪能輪到那人?
“還不快滾去辦事?”
“是!是是!”
吳汝保屁滾尿流的去幹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