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是黃昏,林峰正奇怪沈雲怎麼不見蹤影便見他走了進來,站到了林峰身後,林峰便也不疑有他,起身向賈母告辭。
京城近日宵禁也延後了,雖然已是黃昏,一路上的小販逛市之人也是絡繹不絕,熙熙攘攘更勝白日,林峰也有些餓了,便在一個賣面的攤位上坐了下來:“八碗麪。。”
“來嘍~~客官稍候。。”那老闆吆喝一聲便開始下面,掀開的鍋子冒出滾滾霧氣,如同雲海翻騰。
“坐。。都坐啊。。。隨意點就成。。吃完麪咱們就回宮。。”林峰見沈雲趙驥等人都站着不動便忙催促他們坐下,不然也太顯眼。
衆人依舊不敢和林峰一桌,只在旁邊坐了,一時面上來,林峰只吃了幾口就沒動筷子,這家的面海真一般,不怎麼樣。
見沈雲等人都在吃着,林峰便隨意的四處打量着,卻見不遠處的一個屋檐下有一老一少兩個男子,年長那個約莫三十,那年少的不過十歲上下的孩童,兩人都是衣衫襤褸,面目髒兮兮的。
“你們誰帶銀子了?”林峰摸索了一番發現自個身上沒帶銀子便問沈雲等人:“去給那兩個乞丐幾兩碎銀子,怪可憐見的。。”
“是。。”丁海應了一聲取出了幾兩銀子便走到哪兩個乞丐面前,找了找卻沒發現乞丐要飯的那種破碗,不禁嘀咕起來:“做乞丐還這麼疲懶,連個傢伙事兒都沒有?”
看着似乎已經睡着的兩個乞丐,丁海只得俯下身把銀子放到了那年長者的手中,便欲轉身離去。
“且慢。。。”沒走幾步,一個聲音傳來,丁海回過身,卻見那兩人已經醒了便道:“這是我家大人給你們的,你收下吧。。”
誰知那人卻嚥了嚥唾沫,把銀子遞迴給丁海:“你們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只是古語有云,貧者不受嗟來之食,無功不受祿。。”
“爹。。我好餓。。”那孩子卻是可憐的看着那年長者,顯然是餓壞了,伸手想去拿年長者手裡的銀子。
“萬萬不可。。。”那年長者看着孩童嚴肅道:“兒啊,這裡是天子腳下,首善之區,父親我好歹也是堂堂舉人,若是在這要飯,不是給朝廷抹黑麼,孟子云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咳咳。。。”
那孩童見父親咳嗽起來忙撫其後背:“父親說的是,孩兒受教了,父親你別動怒。。”
“還請收回。。。”那中年咳嗽了一陣將銀子還給了丁海,丁海只得接過,無奈搖了搖頭。
“先生可否上來一敘。。。”不管怎麼樣,這對父子的骨氣還是很值得敬佩的,林峰便拱手施禮,出口邀他們過來。
那中年男子倒也不含糊,由那孩童扶起身來對着林峰一回禮,“敢不從命。。”
因林峰是一人一桌,那父子便坐於林峰身旁的位置,林峰見那孩童看着身前剩下的面吞口水,便讓老闆再上兩碗麪。
那中年男子卻是以爲林峰是施捨皺眉道:“我父子前來是爲兄臺也是讀書人,以禮想請不好推脫,兄臺這是爲何?!”
讀書人的迂腐林峰也是知道一些的,微笑道:“先生多慮了,相見即是有緣,在下是身居京城,看兩位是外地來的,難道不能一盡地主之誼?”
一聽這話,那中年頓時不在含怒,請和施捨是完全不同的,拱手道“如此,兄臺客氣了,學生愧領。。”
“看先生的樣子讀過書?”林峰看着那孩子狼吞虎嚥頓時覺得可憐又叫了一碗便問慢條斯理動着筷子的中年男子:“可有功名?”
那男子聽了放下筷子,嘆了口氣道,從袖中中取出一份文書:“不瞞兄臺,在下寒窗苦讀二十年,也是舉人在身,前幾年因高堂臥病在牀不得出外,三年前二老雙雙去了,在下丁憂在身,原本需盼着兩年後方可一展所長。。”說到這突然站起身來對着西北方皇宮的方向拱了拱手:“然,當今天子聖明,不但大赦天下,減免稅賦,更開了恩科,在下當年通過鄉試,這便是前來參加下月的全國會試。。。”
“這可還有大半個月日子啊,先生怎不在客棧內溫習功課。。”沒有人不愛聽好話,林峰也不禁笑了笑,翻開那文書,上寫着那人的履歷名爲易仁,這名字還真怪,卻是湖北省武昌鄉試的頭名解元。
“原來是解元公。。失敬失敬。。解元公來時地方官上沒撥水腳銀子?”
但凡參加考試的學子歷來都是由各地官府給予盤纏路費的稱爲水腳銀子,是以林峰有此一問。
“唉。。。落難書生,斯文掃地,不敢稱公,我們來時是領了銀子的,只是途中遇到了扒手,把銀兩財物都竊走了,這。。。唉。。。”易仁懊悔的搖頭不已,自個倒是還好,只是可憐兒子也跟着受苦。
“這哪成,即便解元公你不吃,貴公子難道小小年紀,還在長身子也要捱餓不成?”林峰伸了伸手,沈雲忙遞上一個錢袋,林峰掂了掂裡面有四五十兩銀子,足夠尋常人家一兩年的花銷了,在京城雖然開銷大,卻也足以此次會試個把月的用度以及回去的路費。
林峰將錢袋遞給易仁,見其欲推辭便道:“古人云,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先生若是不收下這銀子,便是不拿在下當朋友。。”見其猶豫,又道:“這銀子算在下借於先生的,待閣下來日高中,可是要還的!”
錦上添花常有,而雪中送炭卻是不多,這可真是天大的活命之恩,非親非故,卻是如此仗義,易仁這幾日已經山窮水盡,此時不禁含淚道:“兄臺高義,此恩此德,來日在下必報!”
“言重了。。。”林峰擺了擺手,看了看天色便起身:“時候不早了,在下還得回去。。先告辭了。。”
“敢問兄臺高姓大名?他日在下若是高中必登門拜謝。。。”易仁上前追了兩步急問道。
“你若是高中,金榜題名,瓊林宴,騎馬誇官,到時在下自然會來祝賀。。不必相送了。。”
常說,人生在世凡有四喜。其爲: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其實,這四件喜事,從前到後,是從易到難,喜悅的程度也是逐漸加深。
“久早速甘露、他鄉遇故知”是偶有發生的,雖是喜事卻非重大之喜,按個人心態而看,“洞房花燭夜”除了出家人,幾乎是必然之事,也是人這一生極爲重大的喜事,而最後這“金榜題名”,世上之人無數,能經此一喜之人卻少之又少。
而一旦科舉登科,金榜題名,從此便是平步青雲,扶搖直上,做得好了不但一人得道,還能惠及子孫數代。所以此一喜,向來是可以改變個人命運轉折,一步登天之喜,時常被人稱爲天大之喜,更是常人命中不能承受之喜。
這份喜慶更非一門一戶所承。
士子登科,能考中進士便是光耀門眉,而能位列頭榜。更是光宗耀祖之舉。
所謂騎馬誇官,歷來各朝各代一直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殿試一甲頭三名,狀元、榜眼和探花郎,在太和殿由皇帝欽點,傳臚之後便要領着一衆新科進士披紅戴花,帽插宮花,騎着高頭駿馬由吏部和禮部的官員捧着聖旨鳴鑼開道,自皇城御街開始,在京師主要的大街上游街示衆,向廣大民衆誇官顯貴,接受萬民朝賀。
誇官的過程中,不論遇到什麼事情,遇到多大的官兒,得知誇官都得當街跪迎,向聖旨叩頭三呼萬歲。這種規制和舉動,不但是向全天下顯示新科進士的尊貴,也是激勵百姓向學之心,使廣大民衆積極參加科舉,爲朝廷出力。
尤其有一點,便是誇官之時平日不好拋頭露面的姑娘小姐們也都是可以出來觀看中進士者,不會有人說三道四。
中唐孟郊曾寫道:
昔日齷齪不足誇,今朝放蕩思無涯。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此花自然並非彼花,說的是美貌的女子,可見誇官習俗,古已有之。
易仁看着林峰等人的背影,不禁嘆道:“君子之交淡如水,真乃瀟灑君子也。。”說着整了整頭上的帽子只是卻不慎將帽子碰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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