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似水,光陰似箭。眼看着三年一次的大選又在眼前。
這一年,林招娣十四歲,林黛玉十三歲,正好是當選的年齡。京裡也在爲這兩位縣主花落誰家而暗濤洶涌,背地裡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猜測着這兩位長生娘娘最後的歸宿。地下黑莊更是下了盤口。
在過去的兩年裡面,隨着朝廷收拾那些豪門的進程,那些世家也瘋狂地反撲。太上皇倒是無事,可是年富力強的皇帝卻中招了,被人下了毒,雖然人最後救了回來,可是半身癱瘓,口不能言,手雖然還能夠寫兩個字,卻不能寫整齊。
這樣的情況下,就是皇帝再年輕,也不得不退位了。登上皇位的是皇長子,原來的太上皇就成了太皇陛下,而退位的皇帝被尊爲上皇。
也正是因爲上皇的遭遇,使得太皇震怒,對那些世家也格外嚴酷。不要說那菜市口上血流成河,就是朝野上下和後宮也經歷過一次大洗牌。太皇陛下的長子也因爲給自己的側妃求了情,被正在氣頭上的太皇陛下給圈禁了。
這次的選秀,最主要的目的就是選出皇后。畢竟新君年僅十六歲,不要說孩子裡,就是正室都沒有,偌大的後宮,就只有兩個出身不高的貴人。而且,這兩個貴人也不過是通房丫頭出身,要不是命好,被她們撈到了貴人,她們也只有做采女更衣的份兒。
也正因如此,這次的選秀關係重大,京裡但凡有點子來歷的人家,都盯着這次的選秀呢。即便自家女兒做不了皇后,能夠成爲妃子也是不錯的。
雖然還是初春,這京裡卻非常地熱鬧。今年不但是大選之年,還是三年一次的春闈,京裡擠滿了趕考的士子,就是賈寶玉那幢宅子也都擠滿了天南地北的士子。
士子們平日裡除了攻書之外,這社交也非常看重。這日,幾個士子湊在了一起,叫了幾壺小酒,一碟子花生,一面吃酒一面交換信息。
一個穿着寶藍長袍戴着方巾的三十來歲的士子、操、着紹興口音道:“你們不知道,那些蘇州人這次可威風了。他們都在說,這一次,蘇州只怕要出一位皇后娘娘了。”
“方兄說的可是林閣老林家?”邊上穿着皮裘的士子道。
“我說徐兄,你的消息怎麼老是比別人慢一步?不是林閣老家還能是誰家?現在外頭的黑莊上賭的是什麼?賭的是最後林閣老家的大姑娘會成爲皇后娘娘,還是林閣老家的二姑娘會成爲皇后娘娘。”邊上一個胖胖的士子抿了一口小酒,道:“你們也都知道了,林閣老爲這天下做了多少事兒,從雙季稻到紅苕,從鹽政到那些蛀蟲。雖然有不少人都在說,林閣老是拿着別人的血給自己鋪路,可是我還是要說,林閣老是個大好人。不說別的,就說林閣老平了江南欠朝廷的賦稅,就足夠江南老百姓們記恩一輩子了。”
方姓士子道:“可是他平了江南的賦稅,用的還不是別人家幾輩子積攢下來的錢糧!”
那徐姓舉子道:“雖然說林閣老用的是別人的家產,可是這些人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不說別的,就說那些鹽商們,哪個沒有偷稅漏稅的?還有那甄家,那甄家的奴僕在我們杭州知府面前都非常囂張,更不要說那甄家的主子們了。我知道方兄對林閣老的鐵腕有怨言,可是我還是要說,林閣老做的好。那些個毒瘤再不弄乾淨了,只怕受苦的人會更多。”
胖胖的士子也道:“我姑媽就嫁到了金陵,聽我姑爹姑媽說,甄家在金陵何止是囂張二字就可以說得盡!放印子錢逼死人命的事兒就不要說了,就是他們家的奴才,在順天府尹斷案的時候也敢直愣愣地闖進去,見了順天府尹也不行大禮,抱個拳就算了,還敢對府尹大人正在審問的案子指手畫腳。還有,她們家居然還有人放話出來說,就是告她們家謀反也是不礙的。你們說這樣猖狂的人家,朝廷不收拾他們也說不過去啊。”
那徐姓士子道:“誰啊?居然連這樣的話都敢出口?”
胖胖的士子道:“聽說是甄家的一位少奶奶,而且還是大庭廣衆之下說的。”
徐姓士子拍着大腿道:“這樣的女人,真真要不得。”
胖胖的士子道:“可不是。就是再笨再無知,也該知道什麼是十惡不赦吧?偏偏還是正經的少奶奶,自己出身官宦世家不說,就是她男人也是嫡子嫡孫呢!”
邊上一個看着極小,還沒有弱冠的士子道:“真的假的?這位少奶奶真的是甄家嫡系少奶奶?不會是別人胡謅的吧?”
胖胖的士子道:“賢弟,這可不是我胡說的。不信,你去金陵會館那邊問問,保管有一大堆人證明我的話。”
方姓舉子連連搖頭,道:“也許是以訛傳訛。反正我是不相信的。”
胖胖的士子道:“切,信不信拉倒。不過,我還是要說,那甄家是自己找死,林閣老也不過是順應民意而已。”
那個尚未弱冠的士子道:“雖然我也不大相信這大戶人家的少夫人會說這樣的話,可是甄家勢大權大,就是朝廷委派的官員都要看他們的眼色行事,不然就無法做事。這已經冒犯了底線了。”
方姓舉子道:“這話倒是更有理一點。不過眼下林閣老家似乎也是如此。很多地方的人都只認林家,只怕朝廷也會忌憚林家吧?”
那個尚未弱冠的年輕士子道:“我也是這麼想的。如果林家沒有及時採取行動,也會重蹈覆轍的。甄家當年就跟朝廷的關係很密切,因此纔會得到那麼多的機會。眼下林家也是一樣,因爲太上皇的關係,林家也變得非常超然,只是這關係時建立在林閣老跟太上皇的私交上面的,將來會怎麼樣,誰都說不準。”
那胖胖的士子道:“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當今萬歲跟林家的關係也不淺呢。我聽說,當初上皇還是太子的時候,就經常帶着還是皇長孫的當今萬歲去林家和林家的莊子。上皇登基以後,太皇陛下就喜歡窩在林家,也會把還是皇子的當今萬歲叫道身邊。聽說當今萬歲跟林家少爺的關係就很不錯。如果當今萬歲再迎娶了淳化縣主或者淳安縣主爲皇后,那林家跟皇家的關係就更近了。京裡不少人都在說,如果萬歲迎娶了淳化縣主,榮王爺再迎娶了淳安縣主,那就再好不過了。”
那個最年輕的士子在邊上微微嘀咕了一句,道:“那也太近了。”
徐姓士子道:“賢弟,怎麼你覺得不好麼?”
那士子點點頭,道:“榮王爺畢竟是當今萬歲的同胞兄弟,出身本來就高貴,如果萬歲迎娶了林閣老的女兒做皇后,榮王爺也迎娶了林閣老的女兒,對林家而言,是不是榮寵太過了。”
那胖胖的士子擺擺手,道:“那有什麼的?要我說,以林閣老的威望,以林家爲天下做的那些事情,也足夠擔當得起了。林閣老做事也太小心了。如果不是他們家裡跟各大會館打過招呼,只怕就是蘇州會館不提前慶祝,揚州會館跟金陵會館也會提前慶祝的。”
那年輕士子道:“林閣老的確謹慎。”
那方姓舉子道:“你們說得好聽,我看着這兩位縣主懸着呢。”
那胖胖的士子有些不高興,皺起了眉頭,道:“方兄,你這是怎麼了?怎麼老是挑林閣老的刺啊?”
“我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反正我是這麼想的,甄家的今天就是林家的明天。而且,我覺得林閣老的兩個女兒都不大適合成爲皇后呢。”
“姓方的,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說着,這胖胖的士子就挽起了袖子,準備幹架了。
慌得邊上兩個士子趕緊阻攔:“安兄,安兄,你彆着急,聽方兄說說理由。”
那方姓舉子道:“我就是這樣說了又如何?你這樣討好林家,還不是因爲認定了林家一定會出一個皇后?可是你不要忘記了,那位淳化縣主本來就是庶出,就是記成了嫡女,但是還是不夠格成爲皇后的。還有那淳安縣主,她的親外祖母是罪人,就是她的親孃也被連累,就是人死了也丟了正室的位子。也就是說,眼下無論是淳化縣主也好,淳安縣主也好,她們都算不得嫡出,自然也就夠不上皇家正室的位置了。倒是做一個側妃什麼的很適合。”
那方姓舉子那等吊兒郎當的樣子,讓胖胖的士子非常不高興,大喝一聲道:“你胡說什麼?你不要忘記了,淳化縣主也好,淳安縣主也好,都是受過朝廷冊封的,朝野上下,這麼多的名門閨秀,也只有她們倆姐妹身上沒有一點子皇家血脈卻得了皇家冊封的。”
那方姓舉子道:“即便是這樣又如何?這冊封之類的,只要皇家願意給,自然就不用愁,可是這出身可是先天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