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柳湘一番談話後,朱景洪又對他是一番賞賜,其中包括京裡的一處宅子。
雖然賞賜極爲豐厚,但對柳湘來說,最有價值的當屬朱景洪的大餅。
朱景洪告訴他好好幹,等待時成熟也給他謀個官身。
如今這時代,官身是最有含金量的東西,有了它才能保住自己擁有的一切。
懷着對未來美好的憧憬,柳湘走出了朱景洪的會客廳,到外院時發現薛蟠已不在,唯獨那條長凳還留在原地。
“自作孽不可活!”柳湘嘆了一句。
待他離開之後,朱景洪來到了一處偏院,此刻薛蟠正在裡面嚎叫。
此時郎中正在上藥,而寶釵則是坐在外間屋子,正給懷裡的小狗梳理毛髮。
“王爺到!”
“不說這些,還能說什麼!”寶釵無奈道。
“讓你配合柳湘好好做事,你都做了些什麼?若不是你姓薛,今天你非得腦袋搬家!”
“別以爲捱了二十鞭,就是受了多大的罪,你若下次再敢胡來,看我親自抽死你個混賬東西!”
有了朱景洪這句話,薛蟠便才安分下來,但他心裡依舊緊繃着弦。
剛纔的話寶釵也聽見了,這也讓她心情極爲複雜,即便她知道了這已算是朱景洪“開恩”。
朱景洪沒有多說什麼,而是徑直走到了屋子裡,此時上藥的大夫和內侍都轉過來行禮。
“送別的酒宴?你們幾個天天在一起,還需專門設宴道別?”朱景洪只覺得好笑。
屏退左右,寶釵走到廂房內,來到了朱景洪的身後。
然而薛蟠卻只聽懂了警告,便在心裡更擰緊了弦。
“畢竟是我兄長,我非鐵石心腸,總得過來看看!”
“嗯!”
如果薛蟠一直闖禍,總有收不了場的時候,寶釵知道朱景洪這話是好意。
“兄長若再不自重自愛,只怕離九泉不遠矣!”
“剛纔的話,兄長想必聽見了!”
伸手握住寶釵的手,朱景洪回過頭說道:“好了……說這些做什麼!”
寶釵說完這番話後,嘆了口氣便離開了,然後就走出了屋子。
“王爺要殺人,這世上除了陛下,沒人能攔得住,我一樣攔不住!”
二人沉默一陣後,寶釵開口道:“對了,再過幾天笙兒就要回宮,她說想在後園設宴,算是送別的酒席!”
“你給你兄長選的媳婦,果真是賢惠識體之人?”
拉着寶釵走到身側,朱景洪把她抱在了懷裡,此時他二人四目平齊,相隔只有一掌之距。
幾分鐘後,寶釵找到了朱景洪,後者坐在內宅客廳東側廂房內,面前書桌上擺着一副地圖。
“你再囑咐他幾句,讓他知道情誼有用盡之時,若他一心求死……沒人能救他!”
薛蟠面如土色,心中再無半分僥倖。
這三個字似有魔力,薛蟠的嚎叫聲瞬間停止,讓屋子內坐着的寶釵忍不住露出笑容,隨即她起身迎了出去。
待他應了一聲之後,在場衆人便各歸其位,而朱景洪則是找了張椅子坐下。
而牀上趴着的薛蟠,也忍着劇痛想要起身行禮,但終究是沒能起得來。
朱景洪冷漠開口,別說首當其衝的薛蟠,便是周圍的旁觀衆人,也個個都是膽戰心驚。
“聽明白了!”薛蟠絲毫不敢遲疑。
看着牀上還試圖掙扎的薛蟠,朱景洪隨口說道:“別折騰了!”
待寶釵見禮後,朱景洪皺眉問道:“你何必在此!”
“參見王爺!”
很快大夫把藥上好退出,寶釵纔在侍女陪同下進到臥房。
“話雖如此,但既然笙兒想玩兒,你這做兄長的總不能拘着她!”
此時薛蟠才舒服趴好,見到妹妹前來便要起身,扯到傷處疼得他齜牙咧嘴。
“既然如此,那你就得給她撐腰,讓她好生約束兄長!”
“給王爺帶了這麼些麻煩,臣妾心裡實在是難受!”
於是朱景洪也不多留,直接起身往外走去。
“是!”
“嗯!”
“聽明白了?”
伸手搭在朱景洪肩膀上,寶釵輕輕揉捏起來,同時說道:“給伱添麻煩了,都是我的過錯,沒生個好人家,年少失怙惹人閒話也就罷了,如今又攤上扶不起來的兄長……”
“何況她這次設宴,還不止要請我們幾個!”
“她還要請誰?”朱景洪疑惑問道。
“榮國府賈家幾位姑娘!”
“哦~”
朱景洪語氣起伏,讓寶釵聽出了不對勁。
“你允還是不允?”
看着笑意盈盈的寶釵,朱景洪淡定答道:“我又管不住她,既然她喜歡熱鬧,我又何必去做惡人!”
“喲喲喲……王爺未免太客氣了,你是不管而不是管不了,王府上下哪個不仰承鼻息!”寶釵臉上笑容更甚。
捏了捏她的大腿,朱景洪面帶不滿:“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倒想問問王爺,心裡面在想什麼!”
“我在想啊……你何時才能把孩子給我生下來,如此就你有得忙了,便沒心思尋我的錯了!”
時間很快到了第二天,歇息了一天的薛蟠被送了回去,王府上下已在準備着明日的宴席。
且說榮國府這邊,收到邀請的賈家三春,此時正聚在賈母院內。
“公主相邀,這可不得了!”王夫人喜上眉梢。
自從賈寶玉被趕出家門,她已許久沒這麼高興過。
這全都得益於,在賈寶玉被趕走後,探春對王夫人越發孝順,填補了賈寶玉空出的位置。
這話說出來簡單,要做到卻極不容易,由此可見探春何等睿智。
“是啊……探丫頭聰明,你有個好女兒!”賈母忍不住誇讚。
但她這句話若深究,其實可以聽出其對元春的不滿,後者待在太子妃的位置上,卻處處受人掣肘對賈家助益極小。
好在王夫人段位差了點兒,沒有聽出賈母話裡的深意。
至於屋子裡的其他人,同樣也是嘻嘻哈哈毫無所覺,唯有探春猜到了一點。
“探丫頭,這已是公主第二次召你們,你可得好好伺候着……要讓公主高興,纔有你的好處!”
雖然知道探春明白其中道理,但賈母還是忍不住提醒。
“孫女兒明白!”很快時間來到第二天,由賈蓉親自領着府上小廝,送了探春三人往城外趕去。
這次因有公主令符,所以他們一行走得很順,很快就被送到了王府別院外。
到了這裡,自有王府女官來接,賈蓉則是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且說探春三人被請進王府,依朱雲笙的要求分別安排了住處,然後她們便被請去了後園。
後園其實沒有院牆,直接由侍衛封鎖沿湖一圈,把這裡變成了一塊“無人區”。
當然,侍衛們都隔得很遠,不會讓遊玩的姑娘們見到。
湖邊一處樓臺上,上面已擺好了桌椅,另有幾十名宦官侍女忙碌着。
臨近中午時,除了朱景洪和寶釵,王府其他女人都到了這裡,其中就包括琪琪格和諾敏。
諾敏和琪琪格,在半個月前都收到了懿旨,被皇后加封爲了選侍,拿到了襄王府的正式“編制”。
這也導致,選侍的名頭在王府貶值,讓甄琴難過了好幾天。
好在,如今王府還有英蓮這唯一的侍妾,讓她心裡稍微平衡了一些。
女人之間也有小團體,平日一般不會表現出來,那是因爲有王妃壓着。
而今天寶釵沒有出席,局面就有些不一樣了。
甄琴拉着英蓮走一邊,可卿和琪琪格諾敏走一邊,雙方愣是一句話都沒說過。
當然,英蓮其實沒那麼心思,只是被甄琴強拉了過去,她本人並不喜歡拉幫結派。
“琴姐姐,你又何必如此!”英蓮忍不住開口。
“我的傻妹妹,你還沒看出來,她們三個纔是一起的,我們若不相互幫襯,那就是楊妃的下場!”
“琴姐姐,這話你可別亂說,婷姐姐是在養病,病好了就回來了!”英蓮趕忙提醒。
她雖然心思單純,也曉得這件事的利害,知道不能拿來隨便說。
然而甄琴卻沒明白英蓮的心意,還得意的解釋道:“你還覺得她回得來?惹惱了王妃她回不來了!”
“爲何回不來?婷姐姐可還是側妃,皇后娘娘的親侄女!”英蓮再度提醒。
“傻丫頭,誰願意跟你爭這些,你還是先擔心自己吧,難道你就甘心只做個侍妾?”
這邊甄琴又開始畫大餅,而另一頭可卿這邊,三人談笑就輕鬆許多。
琪琪格和諾敏,都說要教可卿騎馬,即便後者對此沒有興趣。
而走在前面些的朱雲笙和湘雲,這些天有琪琪格二人教授,馬術水平倒是有了極大提升。
“最近看的這些書,便覺只論敘事抒情,當屬……”
聽着探春詳細講述,朱雲笙其實不太想聽,畢竟今天是來一起玩耍,而不是上課探討學問。
“探春,我只是隨便一問,你倒說了這麼多,此間不是學堂私塾,千萬別拿讀書讓人掃興!”
聽到朱雲笙這樣說,探春隨即改口道:“公主,其實我們也不太愛看書,只是閒着無聊消遣罷了!”
“消遣用看書?那你們確實過得挺無趣!”朱雲笙面帶憐憫。
相交於普通世家貴女,雖然皇后看起對朱雲笙很嚴,但本質上對她還是很寬縱。
否則不是日夜學女工,也是讀書寫字全安排滿,哪有朱雲笙如今這快意日子。
也就是跟着了她,黛玉和湘雲纔會過得極爲滋潤,這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經歷。
“可除了讀書寫字,又還能做什麼呢?”
話說到這裡,探春又笑着對左右衆人道:
“多虧了公主搭救,否則我們現在還困在書房呢!”
探春話說得很得體,最關鍵是表情也很到位,一副逃過一劫的神色,讓朱雲笙真覺得自己幫了大忙。
“前些日子做的果酒好了,今天正好來嚐嚐……我既然救了你,等會兒你多喝幾杯,就算是答謝我了!”
“公主親自釀的酒,我們能嚐到便是榮幸,這哪裡是答謝恩情,如此豈不欠得更多了!”
探春確實很會說話,至少現在朱雲笙聽了很滿意,又忍不住多誇了她幾句。
這樣的情形,讓探春非常高興,只覺得自己能力,總算有了用武之地。
頭一次,她感覺到自己可以超脫於家族,爲自己奮鬥出更好的未來。
“探丫頭真有張巧嘴,正的反的高的低的,全都能被她說出來!”
目光流轉,挽着黛玉的湘雲笑着問道:“林姐姐吃醋了?”
“吃醋?我吃的哪門子的醋?”黛玉撇嘴問道,她知道湘雲話裡的意思。
“公主,你只顧着跟探春說話,你的黛玉吃醋不高興了!”湘雲衝着前面喊道。
聽到這話,探春可謂驚詫不已,她沒想到湘雲這般大膽,敢跟公主說這樣的玩笑話。
她哪裡能猜得到,朱雲笙跟這兩位伴讀,私下裡關係好到離譜,玩笑稱得上是家常便飯。
幾人說笑之間,便來到了樓臺之上,衆人依身份分別落座。
因今日有可卿幾人在,所以現場沒有明確的主次位置,幾張桌子圍了一圈而已。
因是第一次參與這般聚會,所以探春表現得格外謹慎,坐立之間都要先看其他人,生怕自己鬧了笑話。
而她的這些表現,都被黛玉看在眼中,以至於想起了幾年前,自己初進榮國府的情形。
“諸位姐妹,今日小聚之後,我就回宮去了,便再難有……”
朱雲笙開始說話,完美展示了深宮少女,悽楚無依的慘淡生活,聽得探春幾人心感同情。
原來公主的日子也不好過,有宮規約束有女官訓誡,比之平常之家還要苛刻許多。
當然,朱雲笙的這些表演,也就探春三人被帶進了溝裡,其他人則是完全無感。
至於黛玉跟湘雲,她倆現在只覺得好笑,暗道公主無痛呻吟的本事又強了幾分。
什麼宮規森嚴,這位公主違反了那麼多次,又有幾回真正受了嚴懲?
還說日子過得悽苦,這普天之下又有幾個女子,可以如她這般隨意玩耍不受約束?
“公主,宮規雖嚴,卻是祖宗所定,意在匡正……”
探春不但信了,而且發動了自己聰明的大腦,設身處地的開導起朱雲笙來。
這讓朱雲笙可激動,暗道探春是個可造之材,可比黛玉湘雲會來事多了。
“我本以爲,這世上無人能體諒我的苦楚,卻沒想到你能明白!”朱雲笙深情說道。
我的親孃啊,我竟成了公主的知己……探春心中萬分激動。
“公主的難處,常人又豈能懂得,只憾不能常伴公主左右,幫公主消除煩難,開解愁思……”
這一句話,探春頭一次帶上了目的性,只爲了混個公主伴讀的名額。
雖然再有一年朱雲笙就要嫁人,這對探春來說也足夠了,混上這層關係對她日後說親,都將會有極大的助力。
“是挺可惜,可惜不是你!”
朱雲笙目光幽怨,看向了一旁的黛玉湘雲,此二人正湊一起不知說什麼悄悄話。
再看另一側,甄琴和英蓮在說話,可卿和琪琪格二人聊着西北的事,讓朱雲笙更是覺得內心孤獨。
再看探春,她更覺得對方值得深交,是懂自己的貼心知己。
“來,爲這難得的情誼,你我喝一杯吧!”
“公主請!”探春端着杯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