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前,賈母這一手,定會讓府中的下人議論紛紛,順便看人下菜,怠慢大房。
可如今府裡的下人皆是育才學院出來的“高材生”,又因賈母之前爲了面子,命邢霜把不是高等畢業班出來的人都攆了出去。
是以,即便家中人事再怎麼變動,這些下人依舊默默做着自己的事情,沒有議論過主人的是非。且無論邢霜的權利如何變動,在這些人眼裡,大太太纔是對他們有知遇之恩的人,這份恩情是誰也奪不走的。
邢霜也絲毫沒有害怕,她得了清閒正樂的不行,每日除了養兒帶女外,就是安心養胎,時不時還有揚州那邊的信過來,讓她瞭解賈敏的近況,何樂而不爲?
轉眼三日過去,就是賈亮擔任族長的儀式之日。邢霜坐在家中不知祠堂裡是如何情形,可光是想象也能想象的到,自家丈夫有多歡喜了。
想着能讓丈夫再高興點,邢霜吩咐了下人一番,準備親自下廚,做一桌丈夫愛吃的菜出來,晚上好好慶賀一番。
這頭正差人出去買小羊羔,結果王氏就找了過來,往她屋裡一坐,就不肯走了。
邢霜問她:“你不當你的差,跑來我這裡躲懶作甚。”
結果王氏一聽,眼睛居然紅了。眼淚噗呲呲的往下直掉,對着邢霜委屈道:“嫂子您說這是什麼事兒,哪個孩子沒有個頭疼腦熱的,就是珠兒小時候還三不五時的就要病上兩回呢。偏那賤婢肚子裡出來的就金貴些,只稍微受了點風寒,便回來對着我大呼小叫。我生的嫡子倒反而不如一個庶子了,這成何體統!”
邢霜怔了一下:“誰對着你大呼小叫的,趙姨娘?”
王氏尖叫了聲:“她敢?!”又恍悟過來在邢霜跟前這般大聲,怕嚇着了肚子裡的孩子,又趕緊把聲音壓低了道:“是老爺。”
邢霜嘆了口氣,憂傷的看着王氏,一時不知怎麼安慰她好。
若說王氏後頭會變成那樣,也不是沒有別人的影響。
賈珠死後,元春也進了宮,王氏只有賈寶玉這一個孩子,卻被拴在了賈母的身邊,不能時時看到孩子。
而她丈夫又寵幸趙姨娘,她是要男人沒男人,要孩子沒孩子。不但如此,她還要替妾室教養着庶女,庶子還不給她帶,要給一個姨娘帶。這樣的待遇,她怎麼能不對賈府恨之入骨?
她想當年也是花一般的女人,幾年過後遭遇種種打擊,才令她性子大變。
邢霜不想王氏變成書中那樣,是以纔會對她施以懷柔政策,一來讓她知道尚有人關心她,她心裡有個寄託,不至於那麼苦楚。二來也是害怕王氏真的成了日後那樣,自己絕對鬥不過她,會被她坑慘了。
如今努力了多年,王氏的性子倒是軟和了一些,沒了以前的那般鋒芒,卻又往另一個方向發展,越發的軟弱,越發的對邢霜依賴了。
邢霜也不知這是好是壞,放任王氏對自己依賴吧,自己就少不得要插手二房的事,這是她不願的。
而若是讓王氏堅強起來,王氏又會往書中的方向發展,這又是邢霜不想看到的局面。
“我知道這話不當同嫂子說,少不得又要讓嫂子爲難。”王氏看邢霜的臉色,也知她爲難,抹着淚反省道:“在家時我也不是這般軟弱之人,偏這些年越發的沒出息了。”
邢霜忙勸道:“這話說的?這家裡頭就我們兩個妯娌,你有了苦楚不跟我說,還能跟誰說去?小叔這般也不是個正經事,我會同老爺說,讓他勸勸小叔。可長此以往也不是個辦法。”
王氏想了想道:“那還有什麼法子,他如今心思完全在那個賤婢身上,越是他得不到的,他越是想法設法的寵着她的兒子。珠兒如此出息,他竟一點也看不進眼裡,實在叫人心寒。”
邢霜也沒法子啊,這時候賈珠其實已經快病死了,只不過她和丈夫改變了賈珠的命運,但誰也沒功夫去改變賈政的性格。
況且賈珠日後是要襲爵的,這考功名就沒什麼意義了,日後他的光彩,勢必不如以前那麼強烈,賈政忽視他也是理所當然的了。
邢霜沉思了片刻,對王氏道:“這事兒也急不來,你且莫心慌,待我晚上同老爺說了,必給你討個公道。
“再者,紈兒左右也不過明年春天就要生了,也趕巧明年就是會試,這若是錯過,又要等上三年。雖珠兒有些時日沒有習讀了,可這會兒再撿起來也不遲。正好璉兒也要參考,便叫他們兩個一道讀書,只注意着休息,想必不會有什麼差池。
“論才學,珠兒在璉兒之上,這次會試考過之後,註定大放光彩,小叔看到他的才華,也不會再把心思放在一個襁褓中的嬰兒之上。”
王氏一聽,只覺得有了方向,心裡也放下了塊大石頭,連聲向邢霜道謝,又問邢霜可有什麼主意,需不需要再給兒子令找個先生。
因之前啓蒙的先生,如今已經用不着了,再要教的功課就需要更好一些的先生了。
邢霜想了想,這會兒的考試都是八股文,至於八股文的格式,這兩個哥兒都掌握的八九不離十了,便也用不着再找那死板的先生。反倒是對國事時勢有適當見解的人,才能開闊兩個小子的思維能力,更能對的上考題。
當晚,邢霜跟賈亮提起這事兒來,又說:“反正咱們璉兒考的如何都無關緊要,他遲早是要出國留學的,倒是珠兒不可沒了光彩。他出息了,對咱們也是好事,所以這先生一定要找,便是臨時抱佛腳也好,能考中了,後頭還有殿試呢。”
賈亮聽了也點頭道:“珠兒這頭我也正準備找人給他補習呢,其實他這段時間也沒歇着,時不時都有看書。只是這尋常先生是不足以勝任的,我需求個當朝爲官的大才來教他才行。”
邢霜擔憂問道:“這會不會有結交官員之嫌?”
賈亮笑了起來:“這算什麼結交官員,這年頭那個當朝重臣沒幾個學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