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
皇后眼睛直愣愣的看着皇帝。
她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表達自己的心情。
甚至於在地上趴着哭泣的太子妃都已經不在她的視野中。
皇帝在一旁坐着也是沉默不語,閉着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皇后之前聽到太子生病,就已經很着急了,可皇帝不讓去看,說必須要保密。
她爲了大局也只能壓制住自己內心的不安和思念。
可現在已經死了啊,竟然直接釘進了棺槨裡面,給她連最後一面的機會都沒給,她怎麼想。
她只要想到自己的兒子就感覺天旋地轉的,彷彿世界已經給她熄滅了所有的光明。
“你怎麼照顧太子的,爲什麼他會生病而死,你怎麼不是死!”
皇后被太子妃的哭聲吸引,剛開始還是木木的問着,到最後已經用沙啞的嗓子吼了出來。
太子妃眼睛紅紅的,悽慘的笑了一聲:“我怎麼辦,我能怎麼樣照顧。
都說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可船已經破了,枕頭上全是毒針。
我就算再怎麼努力,也維持不住了,修不好啊啊!”
皇后也知道他們感情不和的問題,再加上甄家出事,兩個人的感情可以說已經變成抱怨和仇恨。
“好啊,既然如此,你就下去給太子陪葬吧,到了那裡做牛做馬的去伺候他。
你不是說修不好嘛,那就帶着一包針線,沒日沒夜的修。
這一世我那可憐的孩子沒過上一天好日子,那就在下輩子過。
本宮恨不得你世世代代爲奴,去償還我失去兒子的痛苦!”
皇帝原本還聽着,畢竟他能理解皇后猛然聽到這個消息的突兀。
可逐漸聽到她說的越來越惡毒,不由的不滿了起來。
“皇后,注意你的形象,現在不是你在這裡發泄的時候。
太子大喪,我們誰也不好受,可你這樣實在有失體統,哪裡還有一點母儀天下的風度?”
皇后滿臉淚水,歪着頭慢慢的轉過來。
“是啊,陛下有風度,是主宰。
您有自己萬萬臣民,不會爲了失去一個兒子而痛苦。
臣妾不一樣啊,那是臣妾最最看中的孩子啊!
可就算死了,我也沒見到他一眼,就一眼你都不給我這個機會。
現在你讓我母儀天下,可我連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我還什麼母儀天下?”
皇帝捏了捏拳頭,又放鬆了下來。
“你說的朕都知道,更理解。你要是讓太子妃怎麼樣,那是你這個後宮之主的權利。
但是你記住,太子是你的兒子,更是朕的兒子,是這個大周的接班人!
他現在死了,你認爲朕的痛苦會比你少嗎,不會!
朕的痛苦只會比你多,比你久。
現在你埋怨這個,埋怨那個,你怎麼就不想想你那個兒子自己做了什麼?
要是他是個好的,朕會這麼匆忙的就封棺,不讓羣臣探視,不讓你見最後一面嗎?”
皇后緊緊的盯着他,神情嚴肅。
“陛下什麼意思,這裡面還有什麼事情我不知道。
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情還瞞着我?
我是太子的母親,大周的皇后,我爲什麼不能知道?”
皇帝看了她一眼,說道:“不管發生了什麼,結果已經是這樣,你也就別追問了。
就算你問,朕也不會告訴你的。
你只要記住,你不僅僅是他的母親,更是天下臣民的母親,是皇家的門面。
今天的事情朕原諒你,也不願意和你計較。
但是朕同樣不希望你在之後太子的出殯日上再這樣,朕會很失望的。”
其實皇帝現在心裡除了苦笑似乎沒有什麼感情可以表達了。
之前雖然煩惱,可畢竟還有人可以商議,現在這樣只能他自己默默承擔了。
他是知道太子還活着,所以纔沒有表露的那麼悲痛,但心裡承受的壓力不是所以人都能理解的。
現在面對羣臣還有皇后等人的質詢,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能說這種病會傳熱,所以儘早封棺。
大臣們不認爲皇帝會騙人,就算騙了他們,他們也只能忍着着金口玉言。
皇后這裡就不行了,別說是傳染病,就是現在腐爛的只剩下一堆骨頭了,估計皇后都不會嫌棄。
這樣問題就來了,面對一直苦苦哀求要看太子的皇后,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所以從始至終,皇帝都擺出一副冷酷的表情,反正他的刻薄已經深入人心了,也不怕再來一次。
太子走之後,皇后也不知道怎麼就想起來太子妃,把她找過去詢問。
皇帝怕她們討論出什麼,得到消息就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之後也就有了上面的那些詢問。
“不行,您不能走,不管怎麼樣您必須告訴我真實情況。
臣妾求求您就,就告訴我吧,我能承受。
您要是什麼都不說,臣妾會每天想這種事,就算是死,也會死不瞑目啊!”
皇后看到陛下準備起身離開,立刻跪下來拉着皇帝的衣襬哀求起來。
皇帝哀嘆了一聲,說道:“皇后。不是朕不告訴你,這裡面涉及的東西太多了,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皇后不可思議的看着自己的丈夫:“您認爲我不應該知道嗎,那是臣妾的兒子啊,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
要是我連自己兒子怎麼死的都不知道,甚至不管不問,那我還是什麼,我配做母親嗎?
您說着我要母儀天下,可臣妾這樣,適合嗎?”
說着皇后還咧來已經不知多久滴水未沾的嘴,露出一個滲人的笑容。
皇帝生氣了起來,再看到跪坐在地上同樣咧嘴的太子妃,瞬間感覺自己被兩個女人給嘲笑了。
“嘿嘿,好。你們一個想知道原因,一個是揣着明白在給朕裝糊塗。
那咱們今天就好好說說,也免得朕成了那個面目猙獰的惡人!”
說着又轉身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呼哧呼哧的喘着氣。
“裘世安,去吧那份奏摺拿過來!”
裘世安聽到立刻從宮門口跑了出去,不一會兒舉着一本奏摺遞給了皇帝,然後又快速的退了出去。
皇帝“啪”的一聲就把奏摺甩在了皇后的臉上,指着她。
“看看你的兒子,看看他到底在做什麼。
要是朕沒給他機會,沒有好好教育他,現在這種情況朕負責。
可朕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現在還得到這種結果!
你說着自己有多痛苦,有多悲傷,可你之前做什麼去了,怎麼就沒好好想着怎麼教育教育你那個兒子!”
這本奏摺就是太醫院送給皇帝的,也是院正秘密送過來的。
裡面是他們對太子的診斷,也就是賈政看到的那一本。
皇后被這突如其來的生氣給嚇到了,不過還是快速的拿着奏摺看了起來。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皇后看着手都抖了起來。
她現在已經被裡面的消息顛覆了三觀,顛覆了她以往對自己那個聽話孝順的兒子的看法。
突然皇后搖頭起來:“不會不會,太子不是那樣的人,他是不會胡來的。
陛下,是不是太醫診斷錯了,他怎麼可能得那種病啊!”
皇后的情緒崩潰了,披頭散髮的大哭了起來。
皇帝冷笑:“要是隻有太醫說還好,可他爲什麼死了,難道朕會害死自己的兒子不成。”
皇后不說話,就是坐在那裡嗚嗚的哭着。
皇帝沒再理會,反而轉過頭看着太子妃。
“你很得意,看着皇家倒黴你是不是感覺特痛快?”
太子妃面色如麻將,沒任何表情。
“陛下,我怎麼可能會那麼想,您是掌握着天下人的生死,是可以決定所有人命運的。
我要是嘲笑皇家,可能現在已經被抄家滅族了呢。
哦,也不對,按照律法我的家可不就在皇宮嘛。
要是真的抄家滅族,可能您也會被打入大牢的。”
太子妃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心中的顧慮已經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煙消雲散,剩下的就是濃濃的仇恨。
自己從小生活的甄家,不僅抄家滅族,就算是被流放的甄應嘉他們,自從上路她已經再也沒有聽到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已經被流放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要說她和太子多深的感情,那簡直是在扯淡。
皇帝選擇甄家有目的,他們又何嘗不是。
只不過甄家破滅,太子妃的情感寄託都沒了,還有什麼可顧忌的。
皇帝緩緩冷笑了起來:“是啊,你現在恨不得看着所有人爲甄家陪葬。
甚至到了陰曹地府可能都盼望着你們家高高在上,讓別人都成爲你們的奴隸。
可朕就不如你的願,在這個世間,朕是天子,沒有人可以違背朕的旨意。
可之前已經說了,天下臣民都是朕的子民。
你既然這麼想死,朕裡成全好一次。
之前還想着,你雖然有錯,可畢竟是爲皇家繁衍後代有功的人,讓你陪着太子也是將功補過的機會。
現在看來,完全沒有這個必要了。
朕會讓你獨自一個人孤零零的在在太子陵園外面守着,任憑風吹雨打,一年終無祭祀!”
“都死了,祭祀不祭祀的還有什麼區別嗎?”
太子妃擡眼看了皇帝一下,冷漠的說道。
“是啊,的確對你來說沒什麼用。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就讓甄家的祭祀也斷了吧,沒必要留着。”
說完,皇帝從皇后那裡奪過奏摺,頭也不回的大跨步離開。
裡面只剩下兩座如同雕塑般的婆媳。